今夜我们都是武媚娘

我不知道在武媚娘封胸这个事情上，义愤填膺的到底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我也不知道他们所捍卫的到底是暴露的权利还是消费女性的权利。但我觉得，在这样的公共议题上，女性本身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和维护，相反，她们被以正义的名义再一次亵玩了。

今夜我们都是武媚娘？得了吧

文 | 蔡方华

先说说南京的事。昨天，南京市人大召开常委会，研究了一些具体事项，然后人大主任陈绍泽发表了讲话。他说，2014年南京在转型发展、社会管理、民生保障等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一定要开出信心、开出干劲、开出团结。

我相信陈绍泽在说这番话时，表情多少会有些尴尬。新年伊始，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就被带走了。一年多前，南京市长季建业也被带走了。想想南京人民也真不容易，在杨卫泽和季建业这帮贪官的带领下，每年还都能做出令人瞩目的成绩，要是换了一帮勤政廉洁的领导，他们还不得把南京建成理想国？

2014年的反腐制造了一个很独特的政治现象，一些地方的党委领导或行政主官长时间空缺，但政府运作和社会运转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甚至让人感觉更正常。这似乎说明，一个糟糕的家长除了带来内在的腐朽与崩坏，起不到别的作用。没有了那棵烂葱，三鲜馅包子反而更好吃了。

武媚娘被封胸之后，沈从文老先生复活了。他从遥远又切近的五维空间传出信息说，唐朝初年沿袭的还是隋朝服饰的旧制。我赶忙追问，那隋朝女人到底又穿成什么样子呢？沈老先生那边又没动静了。

查了一些资料，大体的印象是，隋朝人穿衣服受胡服影响很大，并不特别讲究。隋朝贵族妇女虽然有时也穿那种高及胸部的长裙，但一般外面还要罩一件披风或翻领的小袖外衣。也就是说，露胸或挤胸的情况并不常见。按照沈老先生的说法，武则天时代多半还比较含蓄简朴，不至于像电视剧所表现的那样波涛汹涌。电视剧之所以拍成那个样子，一是被张艺谋的黄金甲给带坏了，二是在历史方面故意不讲究，但更主要的动机，我觉得还是要抢收视率。也就是说，电视剧里面的胸相毕露，与追求历史真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与艺术啊自由啊权利啊同样无甚瓜葛，只不过是想通过刺激荷尔蒙来占领市场罢了。

武媚娘的胸部没了之后，舆论一片骚动。很多人本来对这部电视剧一点兴趣都没有，也被吸引得到处找原版。要说大家都是低级趣味，都喜欢看胸并坚决捍卫看胸的权利，那倒也未必。他们主要是想表达一种逆权力而动的权利自觉，以及对沦为弱者的胸部的支持。“不要低头，皇冠会掉；不要流泪，贱人会笑”。主演范冰冰的这番说法，更是给消失的胸部带来了一丝悲怆气息，好像那真是一种来自意识形态的阉割似的。

并非所有的权利自觉都不是幻觉，在胸的问题上更是如此。我从来都不是假正经或卫道士，但最近一些年来，我感觉女性胸部暴露的机会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尤其是一些不合时宜的公共暴露，的确对社会风气起到了坏的作用。

女性身体的暴露，在西方一般被理解为女性权利的伸张和性别意识的苏醒，但在我们这里不太一样，很多时候，露胸更像是对女性的盘剥和奴役。比如，有的商家为了促销，让模特儿在当街的大澡盆里当众洗澡，那算是对女性的尊重吗？还有近年来所有城市的大小车展，无一例外都有近乎全裸的车模出场。很多猥琐的人去到现场完全不是为了看车，而是掏出大小相机狂拍车模的隐私部位，那几乎就是对女性的亵渎。每当看到那种场面，我都很生气，甚至想呼吁有关方面管一管。之所以一直没出声，其实还是怕被看客们围殴。

我不知道在武媚娘封胸这个事情上，义愤填膺的到底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我也不知道他们所捍卫的到底是暴露的权利还是消费女性的权利。但我觉得，在这样的公共议题上，女性本身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和维护，相反，她们被以正义的名义再一次亵玩了。所以，说到底，所谓权利的自觉不过是男性中心主义的幻觉罢了。

当然，我也不是说广电总局管得就一定对。但在没有影视分级制度、没有科学的法律规制和透明的决策程序的情况下，广电总局肯定是会动辄得咎的。有读者在后台问我，对广电总局规定“建国后的动物不许修炼成精”怎么看，我回答说，那肯定不是真的。我之所以这么肯定，不是我在广电总局有亲戚，而是缘于常识。大家都知道，动物成精一般需要修炼千年以上，建国后的动物修炼时间太短，肯定是成不了精的，所以广电总局根本不需要出台这样的规定。这样的思考方式究竟对不对，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东莞扫黄之后，有人喊出“东莞不哭，今夜我们都是东莞人”。把一种包含着伟大同情心的句式套用在色情泛滥的东莞之上，真有一股子韦小宝的腔调。幸好，这回没有人说“今夜我们都是武媚娘”，不然武则天真要从唐朝笑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