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我的梦

 

 

                                                        (2008-03-17 11:06:50) 

 

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若是走到这一步，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了，苟延残喘把此生打发了，也就罢了。

听说我年轻时工作过的地方，也就是埋葬“我的青春我的梦”的纺织厂改制后已经迁走了，原来的地方只有那空空荡荡的厂房了，往日的喧嚣与活力永远一去不返了，心里未免有些怅然。

后来又听说，这些厂房所占的地皮已经卖出去了，一家大地产商正在那儿盖高档楼盘，风格独特，品位高尚,建筑的样式据说仿照德国民居，想必一定是很豪华很气派吧。

那天是周六，一大早，苞米花提议出去走走，说不然你真的成废人了。我突然萌生一种想法，去看看即将在这座城市消失的，我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那些厂房。于是，我与苞米花徒步去了那儿。

原纺织厂的占地面积很大，那家地产商得分几期工程才能将这块地皮开发完毕。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已经完成的一期工程的位置，应该是过去的原棉库。

那一幢幢贴着赭石色瓷砖的外墙、覆盖黑瓦的尖顶屋脊的多层式建筑透出一种别样的尊贵来，风格独特的欧式住宅令人羡慕不已，当然这房子每平米的价格也是普通人不敢承受的。

不远处那锯齿形的厂房依然还在，了无生机，默默地在那儿等待被拆除的那一天。

进售楼处的人大抵都是本城的有钱人，一个个开着自己的私家车，衣着光鲜地来看房。

我向苞米花提议，进这个基本售完的楼盘里看一看。

你买得起吗？苞米花问我。

看看也不行吗？我反问。

苞米花说：你看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有钱人？

她还说，就你这身打扮，灰头土脸的,一进去，打眼一看,人家售楼小姐就知道你买不起。

我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真正有钱的人从来是不招摇的。谁敢说我没钱，再说我这身装扮算不上寒酸吧，不就差个车吗！

其实，我想进去看楼盘，是出于一种怀旧心里。毕竟曾经在这块土地工作过十几年，有太多的回忆让我挥之不去。

我的青春我的梦！这是我在心里说的，如果说出口的话，我会想象出苞米花做出作呕的样子。尽管这句感慨很酸，很恶心人,但它涵盖的意思很准确。

当年，有一个领导，说话严重平卷舌不分。有一次做报告，硬是把“职工”说成“子宫”。于是，我们这些年轻人以后经常拿这两个字开玩笑。

后来，我感觉这个领导说得没错，这工厂真的像一个巨大的子宫，孕育了一代人的半生或一生，有许多人，一生也没离开这个“子宫”，将自己的全部都埋葬在这个巨大的、水泥钢筋构筑的“子宫”里。

进了装扮极其现代极其考究的售楼处，我像有钱人那样，装模做样地去看沙盘。顺便向售楼小姐询问，还有没有剩余的房子。

售楼小姐说，目前只剩两套了，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霎时间，我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说话底气也变得很足，口气也极大。仿佛在这儿买套房子，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在超市买瓶饮料一样轻松。

在看房子的途中，我同售楼小姐信口胡侃，隐约感到一旁的苞米花样子很不自然。

其实我的兴趣根本不在房子上，我来此的真正用意，是让自己的双脚重新踏在曾经留过年轻时足迹的土地，凭吊已经消逝的青春。

我离开这儿很多年了，但当我的脚与这块久违的土地重新接触时，当年的一切都浮现在我的眼前了。

年轻时的热血，梦想，以及恩怨，还有爱恨情仇……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我对苞米花说，这个位置就是原棉库，我学徒那时，干完活便会跑到这儿来坐一坐，背靠仓库的大墙，看地上的蚂蚁或天上的云。

那个售楼小姐与我女儿一般年纪，她惊讶地问：你是纺织厂的？

我说：过去是，已经离开多年了。

我的青春我的梦！如果不是售楼小姐在场，怕这个女孩以为这个老男人的精神不正常，这个慨叹肯定会脱口而出的。

那个售楼小姐问我：纺织厂是生产什么的？

我说：纱和布。

她没有再问，我怀疑这孩子可能连纱和布是什么也未必清楚。

那个售楼小姐很聪明，她对我说：先生，您在这儿买房子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既可以居住，又可以怀旧。

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个女孩几乎是在一瞬间让我对这儿的房子动了心思，我萌生了再搬一次家的念头，倾毕生之积蓄，在这儿买一套房子。

我想，如果我能躺在自己年轻时洒过汗水和泪水的土地上，肯定每天都会重温年轻时的梦境。

这个楼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新奥蓝城。

一期工程的房子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两套小户型的，我如果想买的话，这个面积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我把目标锁定在锯齿形厂房那个位置了——住在厂房的原址之上，这才真正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

按目前这儿的开发进度，我估计在厂房拆除时，怎么也得是第四期工程了，没准那时天上会掉一个大馅饼呢，帮我圆了这个梦。

 

注：这是我2008年写的一篇文字，虽然后来我买了房子，但地址不是蓝城。文中的“苞米花”是我现在的老婆，我开始在网络写东西时，东施效颦，学别人也给自己起了个网名——“老苞米”，写东西涉及到老婆时，就将其称为“苞米花”。她在以后的文字中还会经常出现。大家别误会，其实我原来的老婆也是她，看来今生是不会改变了，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