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薄雾笼天地,四时风月看古今 白雾苍茫蔽林野,春江浩渺遮远山 雾,不分昼夜,以猫也似的脚步,悄然降临。在乡野,雾是无所不在的,雾有时浓得化不开,腻腻地,混浊的。雾,有时氤氲得若有若无,淡淡地,宛如娴淑少女的幽雅,确实是存在着,但却让人无法捉摸。雾,飘浮在心灵的庭园,是意兴飞扬,浅斟低唱与翰墨为文不可或缺的点缀。 乡居,最美是下雾的清晨。有时,天刚破晓,薄雾如纱,我会惊喜的走出门,像条小鱼泡在牛乳里面,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寻不出路来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与迷惘的心情。 在 雾中,我放眼眺望远处的山,谛听偶尔传来的狗吠,以及那树梢上鸣声清脆的晨雀。眼前虽是一片朦茫,看不见远物,甚而伸手不见五指,但我乐于享受这大自然难 有的宁静,我试着将自己溶于雾中,我要寻找那座在雾中隐逝的天桥,天桥,那将是一幅多么美而自然的画面啊!还有什么东西比「似有似无」更美?更真? 我喜爱雾,因为一层白漫漫的雾可以隔绝世界,带来的是寜静,每当苦痛和烦恼无法摆脱时,总希望自己被一片苍茫的浓雾所包围,精神与身体镕铸在灰色的天地中,诚如歌德所说:「这里是一片空灵,没有哀乐,更无其他。」 上 帝真太忙了,当他在划分白昼与黑夜的时候,他竟大胆地忘记应替世上镶上什么颜色,他后悔把黄昏打造得太美好了,于是他随便抛下来世界上最美丽的「朦胧」来 罩上人们的眼睛,可是那些天真的人们却喜欢在朦胧中捉迷藏,探求世界的真谛,我就是其中之一。想起了儿时熟唱的白居易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 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雾真是来去无踪,飘忽莫定,让人无限咏叹,此乃古今辉映,中外佥同。 那一早,雾很浓,我又出去散步,看雾景。这是一片凤凰木,路边那盏路灯还散着淡淡的黄色光辉,大地甫从黝暗中苏醒。蓦然,一个提着风火灯的老者出现在我眼前,脚步蹒跚,背微微驼着,见到我,颔了一下头,咧了咧嘴角,笑道:「爱散步吗?朋友,这么个雾晨……。」他熄灭火灯,而我注视着他,那干瘦的手与脸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心中积压着无限的苦痛。「老先生这么早也出来散步吗?」「啊不!」他神色变得有点哀伤:「是来看朋友的墓。」「墓?……」他点点头,茫然地咧开那满口镶牙的嘴,笑着,雾含他口里又吐了出来。 「雾就是墓。」他说着,拍拍我的肩膀:「记住,在雾中不要待太久,因我一个朋友在雾中突然死亡,雾是不洁的东西。」他说完,便提起风火灯径自向前远去。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于雾里,我踱了回来,掬一把薄雾,于清晨贴上日记。 以后每逢雾来时,我仍兀自到凤凰木下徘徊。每次当我看到那远远的山影,或偶而出现眼前的白鹭群时,我心情总会开朗许多,眼前虽呈茫茫一片,但那么一片白茫却掩不住我泛在心头的一片欣喜。 「雾是不洁的东西」,这句话虽不很正确,然仍时常在耳畔轻翩。我珍惜那天的雾遇,纵然岁月老去,我仍盼望老人能再出现,可是日复一日,杳然无踪。由他的感叹中,我察觉他并不喜爱雾,他会远远地避开它的,我想。 雾浑纯,它会是盘古劈开天地时喷出来的飞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