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有钱越可怕：黄石富姐的血泪亲情文

江南 编辑 乌耕

    郁闷富姐的选择

    2 0 0 7年1 0月初，时年4 4岁的李小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财产已超过2000万元。把密密麻麻的资产明细表锁进抽屉后，她欣慰之余又不无担心：“我好不容易拼下这份家业，如何才能保证它的安全呢？”心绪不安的李小敏又取出表格，小心翼翼地锁进保险箱中。

    李小敏是湖北黄石市铁山区人，父母都是原武钢矿建公司预制厂的普通员工，家中有兄妹5人，生活条件很苦。李小敏6个月时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右腿落下了后遗症，直到10岁才勉强上学。就在父母为接送她犯愁时，三弟李健主动请缨，从此风雨无阻地背了姐姐3年。

    成年后的李小敏， 比一般人更能吃苦。1975年7月高中毕业后，她进入铁山服装厂，经常拖着一条跛腿奔波于鄂城、浠水、武穴等地联系业务，因业绩突出，一年后成为团支部书记。1984年12月，她与黄石轮渡公司职工潘建兵结婚，次年生下女儿潘娜。在这期间，李小敏还参加了自学考试，于1990年获得中南财经大学的大专学历，不久被调到黄石纺织机械配件厂任统计员。
 

   远见与意志，催生了李小敏的成功。1991年7月，李小敏从效益颇佳的单位停薪留职，变卖家当并向银行贷款，在民政局楼下开了家小酒店。1997年8月，李小敏叫丈夫潘建兵也辞职，与她一起开办思乐城大酒店，几年后，李小敏慢慢跻身千万富姐行列。

    致富后的李小敏，对娘家人很慷慨，也充分享受到了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父母70大寿时，她送给两位老人各1万元现金，还有金戒指与金项链，并给所有到场的亲戚每人100元路费；发现姐姐家还没安装网线，李小敏二话没说就到电信局缴了2700元；妹妹在黄石准备开网吧向她借18万元，她说做生意不能紧巴巴的，当场拿出20万元。

    毫无疑问， 李小敏与三弟李健的感情最深。李健原来是黄石轮胎厂硫化车间的工人，李小敏多方走动让三弟当上了销售科长。2007年4月的一天，李健突然打来电话说：“姐，我们夫妻俩今天全下岗了，你帮我想个主意呀！”李小敏心急火燎地赶来，对垂头丧气的弟弟说：“打起精神来，姐会尽全力帮你的！”没几天，李健就创办了轮胎有限公司，李小敏前后借给他50万元。

    慷慨的付出换来了尊重，兄弟姐妹都环绕在李小敏周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一个阴影却挥之不去：丈夫人到中年后更显成熟与帅气，而她却人老珠黄，再加上身体有残疾，她担心丈夫会背叛自己。

    2007年7月20日，李小敏因车祸导致左腿骨折，暂时由潘建兵打理生意。酒楼在思乐城一二层，卧室在四层，一天，李小敏放心不下生意，拄着拐杖下楼，恰巧看到丈夫正跟大堂经理小陈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工作上的事犯得着这么亲热吗？李小敏铁青着脸横在了两人中间，小陈连忙借故离开，潘建兵则强压不满抽起了闷烟。

    打烊后，李小敏责问丈夫：“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见了我就不开口了？”潘建兵说：“真是工作上的事，你胡乱猜疑啥呀？”夫妻话不投机吵起来，女儿潘娜赶忙过来，劝妈妈不要小心眼。李小敏感到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创业的艰辛，搞得父女俩面面相觑。

    事后，李小敏也劝慰自己：建兵是个老实人，风雨同舟这么多年，自己别没事找事。然而，她很难彻底说服自己：饱暖思淫欲，男人一旦阔了有几个好货？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

    饱受煎熬之苦后， 李小敏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三弟。李健连连摇头：

“姐夫为人老实，姐，你也真是太多心了！”李小敏很有些歇斯底里：“咱们是亲姐弟，你不帮我拿主意，还替他说话？”李健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如果姐真不放心，那就牢牢地控制住经济大权……”

    李小敏最后说： “ 在这个世界上，姐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和妈，钱放在家里，你姐夫迟早会知道的，不如你们帮我保管！”李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炊烟代之以狼烟

    2007年8月1日，李小敏把30万汇到了弟弟账号上，此后她隔三岔五就转过去一笔钱。到2008年8月，连同当初借的50万，李小敏交给了李健219万元。这期间，李小敏还把290万元寄存在母亲那里，而母亲也陆续把存折转给了李健。短短一年时间，李小敏共把509万元存到了李健那儿。

    李健对姐姐可谓忠心耿耿：自己周转困难时，他宁可向朋友借，也不动用姐姐的一分钱。李小敏很感动：“不愧是亲姐弟，一点歪心都没有，这条路真走对了！”作为回报，李小敏又出资在湖滨大道觉桥路买了五档门面，送给弟弟作为公司仓库，李健的轮胎公司迅速发展起来。

    不过， 潘建兵还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便直截了当问妻子，但李小敏镇定自若：“没影的事儿，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看着李小敏憔悴的面容，潘建兵想：“她这般辛苦，我真不该多疑啊！”丈夫这样相信自己，李小敏也不无愧疚，但旋即又狠下心来：“只有掌控了财权，丈夫才没有出轨的条件！”

    2008年8月底，黄石港区政府转让所属的金港大厦一至三层，李健有与姐姐合办酒店的打算，他觉得开酒店来钱太快了。李小敏没有同意：“我口口声声说没钱，突然这样投资，你姐夫那里怎么交代！”李健接口说：“姐还信不过我？我出面不就万事大吉了！”李小敏动心了。

    这么大的事情，不让丈夫知道是不行的，李小敏就对潘建兵说：“思乐城地段太繁华，现在有钱人更乐意在清净的地方消费，黄石港区正好有这种优势……”潘建兵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但提醒她一定要把手续办好以防后患。李小敏不耐烦地说：“我在商场摸爬滚打一二十年，还不知道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

    2008年9月5日，李小敏用弟弟的名义整体购入3000多平米房产，房款分4年付清，第二天，由李健出面支付了首付款400万元。9月30日办完手续后，李小敏又以上述房产作抵押，向交通银行黄石分行贷款100万元。李健也以自己名下的商业门面作抵押，贷款55万元。

    2009年2月16日，以李健为法人代表的富豪酒店正式开张，在鲜花和爆竹声中，李健春风满面地与嘉宾推杯换盏，却冷落了实际投资688万元的姐姐，李小敏心里很是不快。借着酒胆，潘建兵半真半假地对妻子说：“李健哪来的这么多钱？你可别身在曹营心在汉呀！”李小敏瞪了丈夫一眼，潘建兵就不吭声了，但心中的疑问并没有消除。

    富豪酒店共三层，一二楼是酒楼，三楼是茶座和卡拉OK，按李小敏的安排，李健夫妇和潘建兵分别负责一处。可一段时间后，酒楼生意兴隆，茶楼与歌厅却出现了亏本。李健认为姐夫的经营理念有问题，潘建兵申辩说：“三楼只是酒店的辅助部分，不赢利很正常。”双方因此时有摩擦。

    2010年7月5日，潘建兵要求更换两台旧彩电遭到李健拒绝，俩人差点动了手。李健火冒三丈地对姐姐说：“姐夫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应该卖掉思乐城到富豪来打点！”弟弟的语气简直像下命令，李小敏便说了弟弟几句，没想到李健竟以辞职相威胁。为了防止丈夫与弟弟的矛盾激化，李小敏很快就转让了思乐城而接手富豪三楼。

    姐姐到来后，李健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三楼不仅迅速再装修，姐姐还能决策一二楼事务。天壤之别让潘建兵极为不满，并因此愈加怀疑姐弟俩有猫腻，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常常趴在电脑前玩游戏，极少过问生意上的事情。李小敏对丈夫心存愧疚，也只好听之任之。

    12月初的一天，百无聊赖的潘建兵在闲逛时，无意中看到了一则调查公司的广告。他眼前一亮，当即找到这家公司，一个月后全部真相出来了，那一刻，潘建兵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立即拨打妻子的手机，歇斯底里地叫道：“这个酒店到底是谁开的？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得立即回答我！”夫妻大战终于爆发，此后，处在夹缝中的潘娜时常以泪洗面。

    2011年5月，这对共同创业的夫妻终于分道扬镳，主动提出离婚的潘建兵选择了净身出户。他在民政局对李小敏说：“我没什么要说的，只提醒你多加小心，不然李健会骗走你所有的财产！”

    3个月后，潘娜突然不辞而别。在给母亲的留言中她写道：“妈妈，我知道你是爱爸爸的，可你不该如此多疑。爸爸忠厚老实，困难时都没嫌弃你是个残疾人，条件好了会嫌弃你吗？妈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何也不信任我啊？”

    手捧女儿泣血的文字，李小敏觉得自己的天空彻底倒塌了。

    劫后余生泪千行

    女儿出走后，李小敏每每想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愧悔之下她彻夜难眠。因情绪低落也因弟弟越来越不像话，她开始频频责怪弟弟，姐弟俩甚至当着员工的面大吵。李健痛哭流涕地向家人诉苦：“没想到二姐这样不近情理，富豪的哪一分钱，不是我拼命挣来的！”两强相争，娘家人对李小敏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李小敏清楚， 弟弟羽毛丰满了，他铁了心要把自己挤出酒店。她希望父亲做做李健的工作，没想到老人却说：“我看还是把富豪给他吧，你安心养老就行了。既然娜娜都不理你了，我可以做主让你小弟把大女儿过继给你！”显然，在老人的天平上， 儿子要远比女儿重。

    李小敏再也听不下去。

    思前想后，李小敏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由于她一直保存着银行转账的原始凭证，而李健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证据，权衡利害，李健不得不让步，于是姐弟俩签订了一份协议：富豪股权，李小敏占70%，李健占30%，李小敏在一周内按账面要求补交57万元。

    李小敏趁热打铁，随后在工商局更换自己为法人代表，此举彻底激怒了李健，从此姐弟冲突不断。更匪夷所思的是，酒店居然每月亏损10多万，李健要求按股权比例承担，李小敏哑巴吃黄连。

    2 0 1 2 年除夕， 李健和员工全都回家过年了，李小敏无家可归，只有独自呆在三楼包厢里。她多么想念女儿呀，可电话打过去，潘娜的手机却关机了。她盼望着娘家人的电话，但时针已指向23点，却依然没有动静。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李小敏心如刀割，痛切地感到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在此时，潘建兵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仅仅4个字，让李小敏嚎啕大哭起来。

    2 0 1 2 年3 月9 日， 大姐的儿子结婚，李小敏说：“今天全家族的人都在这儿，现在酒店每月亏10多万，我是大股东，我决定明天停业整顿！”李健一拳砸在桌子上：“你单方面无权作出决定，真这样做的话，我就和你拼命！”娘家人也纷纷表示反对，最后李小敏含泪收回了决定。

    酒店亏损，李小敏怀疑是弟弟暗中捣鬼，第二天，她徘徊于大门与结算台之间，用登记营业额的方式寻找李健贪污的证据。情急之下李健喊来了舅舅，姐弟俩越吵越凶，李健一怒之下操起一叠盘子砸向姐姐。年迈的舅舅差点晕倒在地，最后摇头叹息道：“没见过这样一家人，为了钱什么都不顾！”老人气呼呼地离开后，李小敏随即宣布酒店停业。

    姐弟俩最终分道扬镳：一二楼的产权属于姐姐，三楼属于弟弟。李小敏把一楼转租给他人开药房，李健则准备在三楼开舞厅，药房老板觉得过于吵闹向李小敏提意见，李小敏认为这是弟弟故意制造麻烦，便让人拆除了一楼的楼梯。她愤怒地说：“哪怕二楼成废楼，也不让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得逞！”
    李健立即以李小敏此举让三楼失去了商业开发价值为由，向当地法院起诉，但由于他们分家时并没有明确楼梯的归属，法院只能先行调解。李健请人出面做姐姐的工作，可气头上的李小敏当然不会松口。

    李小敏的处境， 让潘娜万分难过，她主动回到妈妈身边，并哭着给父亲打电话：“爸，妈妈已经知错了，她现在被那么多人欺负，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你回来帮帮她吧！”潘建兵很快就赶了过来，三人哭作一团，李小敏突然感到，这个世界上最可靠最可亲的，还是这两个人。几天后，他们在富豪酒店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一家人又住到了一起。

    2012年6月12日上午，潘建兵与李小敏正在富豪酒店门口说话，李健突然提着铁棒冲了过来。潘建兵本能地挡在了李小敏面前，恼羞成怒的李健朝着他就是一棒。李小敏误以为弟弟是冲丈夫来的，便喊丈夫快跑，哪知从未参与纷争的小弟在这时紧紧地抱住了潘建兵。李健乘机高举铁棒砸向姐姐，李小敏应声倒地，当李健再次举起了铁棒时，被几个路人扭住了胳膊……

    在黄石市公安医院昏迷5天后，李小敏终于苏醒过来。一个多月后出院，伤情鉴定为一级脑外伤。黄石市公安局陈家湾派出所作出行政处罚决定，给予李健行政拘留5日的处罚。

    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小敏，无论谁提起弟弟，她都是缄默。她说：“我不能想过去，一想头就痛得要爆炸!我好后悔，如果不是我无端猜疑，好端端的日子怎么会这样！我太相信骨肉情了，没想到它在钱面前简直像一堆软豆腐！死了一回我才明白，只有丈夫和女儿对我最重要，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

    本刊视点

    故事中的富姐，虽精于做生意，但陋于知人心与常识。其一，夫妻关系的基础是诚实与信任，谁破坏这个基本的游戏规则，谁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其二，无论就情感还是法律关系而言，夫妻之情都先于手足之情，如果倒置便是舍本逐末。在现实生活中，夫妻店俯拾即是，做大的也很多，但“手足店”很少，更鲜有做大者。其三，亲情是美好的，也需要精心呵护与经营，但要有边界和风险意识。一般说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亲情往往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击的。 （乌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