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变成鬼
再碰到另一颗鬼
便有了很多感激
|编者按|
这是两篇，一篇是2014年年底写的，一篇是昨天晚上。由于主题相同，基调完全不同，放在一起看比较有意思，于是便放成了一篇。
我记得有一次瞿总给我打电话，她是这么说的，“什么文艺青年啊，最讨厌别人叫我文艺青年。我觉得我是文学青年，不对，文字青年，我只不过喜欢看小说啊。”
过了两年，她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是这么说的，“hee跟我说，他在咖啡馆遇到一个人，牛津毕业的，他跟人家从昨天下午聊到今天早上。我问他，你们聊什么啊？他说，聊文学。”
感谢来自文字青年的自嘲。
马上要赶火车，周五公布上周赠书得奖名单，请大家再等一等
失败之书
2014-11-27
最近我买了几本书，都是80后女作家的，其中周嘉宁大一些，她写《流浪歌手的情人》我才上初中，蒋方舟和我一样大，她被保送上清华那年，我也正经历着高考失败，张怡微是没有太多印象，但也是”新概念“那批人里面的，这是确定无疑的。
主流文学舞台，迎了这一批人，让我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从前不过是在《萌芽》这种青春杂志上看他们写些伤春悲秋的文章，那时我觉得我也能写，也投过稿，拿过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优秀奖。《少年文艺》的一个编辑叫做赵菱，她给我写信，鼓励我继续写，那是一张白色的大信纸，抬头印着”少年文艺”四个大字，赵菱的字大，也硬，像男人的字，有种力透纸背的感觉，我握着她的信，奔在放学的路上，小心翼翼地捏着，跑几步，又停下来，看一看。
第一次的稿费是100块，我记得张爱玲拿着她第一笔稿费买了一个口红，她那时也不过是中学生，我不太记得我把稿费怎么处置了，只记得当时我去了外地，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保姆姐姐把凉席掀起来，把那张邮政汇款单递给我，“居然把稿费单藏在凉席下面”，这是我唯一记得的事情。
后来也就是越写越差，成绩不好，也没空再去写，还是买很多青春文学杂志，去胡月家借走一大叠整年的杂志，也就看看。
呼啦一下，青春就没了，从前还在《少年文艺》上发表文章的韩寒都已经成了大导演，随手一挥几千万的大制作，周嘉宁颜歌蒋峰都走上主流文学道路，进了作协开着会，讨论80后文学的未来，当然，这里面，最争气的郭敬明纵然被人耻笑着，还是最争气的——因为他代表了外界看待80后成功的模式——没有实质的浮华和突兀。
去年我在一个杂志社呆了几个月，这是我年少时期很喜欢的一本杂志，高中时从同学那里借来榛生的故事集，长岛冰茶不是茶的故事当时是写情书的模版。
杂志社的那几个月实习，让我对什么文字的热爱消失殆尽，随便什么选题什么文章，在匆忙的每月截稿期限中，被匆忙的喜好决定着，一群人坐在桌子前，天马行空地思索和制造当下热门的时尚，然后点上几个炸鸡，当做下午茶。
其实我丝毫没有戏谑前单位的意思，只是有一种恍然之感，我是曾经严肃的少年，捧着这些盛满文字的刊物，而再一次目睹甚至是参与它的制作时，那份随意与以前的严肃甚至郑重其事相比，简直是荒谬。
来北京以后，我参加过一些文艺活动，见了一些名人，出过书，参加各种活动，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有一次，我和其中一些人深夜吃宵夜，我随口说了一句，“我劝你，不要再自己的圈子里面自甘堕落。”
那边的烟头直接弹了过来，我吓得赶紧把书包抬起来找那个烟屁股，拿起了雪碧喊，“刚才胡说，别生气。”
记得还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我站在一个巨大的书店里，有三层楼那么大的书店，到处都是书，多得简直可怕，随便什么人都能出书，随便拿起一本装帧都是那么漂亮，作者的履历也同样漂亮，然后我想，这世界上书已经快变得跟人一样多了。
就像每天下班时，逆行走在地铁里，这时人群哗啦涌出来，他们与你擦肩而过，你根本不知道也意识不到，它们是谁，有什么意义，也就那么，看着它们流过去了。
2017-04-04
看到自己2014年底写的一篇文章，觉得好玩，今年感受很不同，但由于主题类似，于是继续就写下去。
2016年底，我想起安德森，有关他「小城畸人」里的一段话，觉得有些意趣，便拿来变成了公众号的主题：记录那些失败之人。
这里的失败与几年前我认为的失败完全不同。之前我的失败带着浓重的个人色彩，非常灰色，没有生气；而现在，我觉得这种失败透露着一种趣味，像隐居的人，不说话不代表不知道，只不过不关心罢了。之前我以为这种人是不存在的，现在我知道有。
2015年秋天我回到西安，带着愤懑与绝望的心情，站在所谓的历史古都内心失落异常，我拒绝和人交流，一开始是恐惧，后来变成不屑，“我说的他们不懂，他们说的我不感兴趣”，这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一年的时间里，我犹如鼠辈到处流窜，有非常落魄之时。内心全无从前的高傲，只有失落，更深更绝望的失落而已，我对生活没有要求了。后来我发现，如果你姿态全无，甚至连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存。
直到今年，自「小城畸人」给我带来启发后，由于周身都散发着畸人气息，倒吸引了不少奇形怪状的人。奇形怪状，中学时有人背古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奇形怪状”是揶揄，这会儿，倒变得异常亲切起来。
他们有着玫瑰色的瑰丽，却谨慎地躲起来。如果不是一些小的巧合，我大概下辈子也不会发现。
春天时，和悟空去三哥家聊天，他见我说你写得好。我讶异极了，竟被认可。悟空发来自己写的小说时，我发好多条语音过去，补上一条“你别嫌烦”，他回复，“很开心你说这些，之前我写这些玩意儿，别人不是说你又写小说啦，就是说看不懂啊。”
总和他们说些可笑的话，内心更多要表达的是感激，那种夜路走多变成鬼，再碰到另一颗鬼的感激。
包括鲁潇，见到之后，她脱口而出就说，我喜欢你。我内心几乎是要与她拥抱了。
此次来榆，这根本是一座沙漠之城啊，竟也有如此有趣的灵魂，有人背起菲茨杰拉德，或者提到有些新人旧事情，一阵狂笑，像笑皇帝的新衣。
今天很累了，旅途奔波、失眠、长久的聊天，以至于我七点回到宾馆便睡下了，可醒来居然看到外面下雨了，沙漠里也会下雨。
这时再说他们是失败者显然已非常不合适了，但由于我喜欢这个称呼，便这样保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