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与制度孰重？57

（本篇草稿序号应该在《发现文明》连载57之后）  

很多制度决定论者会拿朝鲜做例子，说朝鲜是制度问题的典型，与韩国一比就清楚了。其实朝鲜半岛是典型的地缘案例。它是作为夹在中国、蒙古、苏联与美国之间的一颗棋子，本属高度紧张的敏感地带，本来就应该是这几个国家之间的一个地缘延伸。从历史上看，尤其在20世纪，朝鲜半岛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的一个界桩，并且这个界桩最终被劈成了两半，靠北的随当时的东方或北方苏联与中国，南方韩国则随东部与南方的日本与美国，各随一边的地缘结果非常清晰。

是朝鲜半岛的地缘位置决定了他们分别的制度与社会。制度对一个社会当然也有作用，但地缘在前，制度在后。这是个重要性排序问题，所以我们说朝鲜问题是个地缘问题不是制度问题，制度不是不重要，而是个次要问题。假如不是因为地缘，不是中国“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一明显的地缘动机考虑，怎么可能有日后的朝鲜。看看《大外交》当时中美对朝鲜问题的思考就清楚了，朝鲜半岛就是一个界桩，是一个重要的地缘，所以最终两个世界经过交手同意划定在三八线。甚至它不是标准的意识形态界限，而是一个国家的考虑，因为苏联根本不介意朝鲜，中国人延续了历史传统思维才加入了这场分割战。制度是其地缘表现的表面，不是根本。

东西德同样，也首先是地缘结果，然后才是制度。本来欧洲工业化文明就是从西到东以此排列：先进、中等与落后。东欧在苏联存在之前一直是落后的代名词，而德国处于中东欧，德国是从19世纪末期的俾斯麦时代开始整合崛起的。二战结束后，苏联与西方民主国家结成的反法西斯盟国在胜利后腰对德国做出惩处，他们正是依据地缘原则分割了东西德两个地区：一个随从了苏联，一个随了民主西方。这是首要的，然后才是他们采取了什么制度。德国作为战败国，也成为一个隔离两个不同世界的界桩。按照东、中、西三个落后、中等与发达区域，德国在中间，那么分割之后，欧洲大致就分为两个不同的落后与先进阵营。整个东欧本来就是落后的，并且他们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他们依然落后。东德自然而然归于落后苏联地区，西德就归于西部先进地区，他们随各自不同的社会制度。假如继续用地缘传播原则我们就知道，西德随着时间的推动比东德更加富裕和先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非仅只是制度的作用。假如站在1945年的分割时期让我挑选东西德，我根据文明学原则肯定挑选西德。

朝鲜与东德的落后许多人认为是制度的结果，是把问题看简单了，这就是制度决定论：1，制度是万能的；2，制度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事实不是如此。苏联与西方、中国与美国就文明的先进落后在19世纪早已泾渭分明。之前没有20世纪的“制度崇拜”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是20世纪呈现的分野，而那是宏观地缘的效应。即便没有后来的制度切割，也是大致如此。但确实制度加剧了这种先进与落后的分野。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复杂因素，比如民主国家对于不同意识形态的国家的经济封锁也是一个因素，朝鲜的案例最为明显。

柏林墙的拆除是因为到了“可以”拆除的时候，不能拆除的时候它就一直在那里。这都是时间与时代的动态发展结果，不是给个“制度”就可以了。社会主义就是人为设计的制度，本来就是因为落后国家比别人落后想人为调整，难道这有错？难道这凑效？都是因为没有遵守文明发展规律。再说了，之前希特勒的时代为何不是好德国呢？也是民主议会制度啊。所以，“制度”绝非是一抓就灵那么简单，制度是重要的，但制度适配更重要，并且，制度必须从绝对的制高点回归到适当的位置，否则制度崇拜将成为荒诞的一种现代新宗教。

制度还是地缘，其实不是同维度的问题，他们不是一对反义词。就文明发展规律之中，不同国家的地缘与制度问题都可以很重要，甚至它们之间可以成为因果问题，上面就是。如我们上面的两个案例都是首先因为地缘而选择了不同制度，然后再影响到社会。所以，文明发展现象实际上非常复杂，不能简单地非黑即白。

就地缘还是制度在文明发展中的重要性，我们可以反推一下就比较清楚了。在今天的欧洲西部，我们能找到一个朝鲜或乌干达这样的制度吗？不能，这就是地缘的力量。同样，在非洲你能找到几个瑞士这样的国家吗？也不能。换句话说，地缘决定了文明大趋势、大概率。不是简单的地缘决定还是制度决定的问题，是哪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很明显是宏观上的地缘更为重要，是地缘总体决定了文明。只要处于某个地域就决定了你的性质，制度自然而然就随着变化。这是一种我们在纠正了制度决定论之后分析文明时更精细化的一种思维，因为它对决定文明的因素进行了排序，之前是没有的，所以它还是全新的思维。不过，同时我们也承认制度是有价值有作用的，但比重应该在地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