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苏轼丨野老苍颜一笑温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音乐： 晓月老板 - 新乐府·人间宋词

💦写在前面

一直想写一篇关于苏轼的文章。我崇拜苏轼，除了因为他的才华，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善良和乐观。他一生漂泊，历尽艰辛，却时时处处不见消极落魄，他留给自己的是最阳光的心态，留给后世的是最温暖的人性魅力。

今天，我跟朋友聊到苏轼的人生经历，提到苏轼在生命的最后，曾为自己的画像提过一首诗：“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说到这里，我不觉泪目，想象他拖着病体，双手抱着拐杖，在镇江金山寺中面对自己的画像，回忆的风浪掠过，心中难掩对自己的心疼。一个甲子的人生旅途，最让他刻骨铭心的，是那些颠沛流离的经历。

此时，往事跨越九百多年，我仿佛看到了他与苦痛融洽相处的日日夜夜。二十二岁进士及第，名噪京城，其文采让欧阳修“不觉汗出”，其才华让宋仁宗赞不绝口。年轻的苏轼意气风发，志在千里。谁承想不惑之年却成为戴罪之臣，每天都要扣着铜板过日子？垂垂老矣，一贬再贬，苏轼真可谓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天涯海角，这惊涛骇浪推着他直到漩涡中心，演绎了一场中国版的“老人与海”。

他咽下那段时光的贫穷与艰险，藏起了多少个酒醉难免的夜，留给后世的是他了不得的厨艺、数不清的政绩、读不完的金句、道不尽的巧思。

苏轼 枯木怪石图

命运弄人，但苏轼总是用他乐天派的作风，告诉我们，那些外在条件的惨痛，都奈何不了他。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在黄州，生活尚且需要人接济，却仍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雅兴和“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在惠州，饮食不惯，水土不服，然而，“天涯何处无芳草”？至少，这里有卢橘杨梅、荔枝羊脊，让人忘却苦难。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在儋州，环境尚且原始，百姓未曾开化，“食物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可这里却是苏轼眼中天容海色、风光无限的“真吾乡”。

苏轼 潇湘竹石图

他也曾放空人性的得失之心，对弟弟苏辙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之于天地，正如匆匆过客，来过，就像从未来过一样。人何其渺小，人生何其短暂，在这世间，竟留不下一丝痕迹。那么，便无需羡慕旁人的富贵，也无需悲伤自己的苦痛，因为人生到头，都只是雪泥鸿爪。既然结局都一样，还比什么呢？争什么呢？

此时此刻，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人生，应该属意于这些东西吧！苏轼在颠簸的一生中紧紧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清风明月，他拥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情、“家童鼻息已雷鸣”的幽默；他珍惜“与君今世为兄弟”的亲情，珍藏“不思量，自难忘”的爱情；他活得坦荡，自信“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品格；他活得潇洒，践行“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满足……斯人如一叶扁舟，漂泊流离，随风而逝，但他厚重的思想却留痕千古，激励着我们“诗酒趁年华”！

我们看到的苏轼，多来自他的文字，其实，那些不过是他的日记、书信，是业余时间的所感所想。但苏东坡不是一个之乎者也式的文人，他的来处，是“学而优则仕”，他想造福一方百姓。

苏轼说自己“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这样一个人，像是能从玉皇大帝的宫殿里摘一颗星星，散作农家读书人桌前的光；也能把琐碎的春华秋实、男耕女织，填成一阙“浣溪沙”或是“蝶恋花”，成为月宫的琴音，瑶池的笙歌。

为官做宰，本质上不就是这样的体察民情、上传下达么？我读到苏轼在杭州治理西湖，始知苏堤春晓和三潭印月不仅是供人游览的盛景；他在徐州任知州时遇到黄河决口，于是历史上又多了一位治水的名人；在黄州惊闻溺婴恶习，他便自告奋勇带头捐助；在惠州教农民种田，让蛮夷之地也升起了人间烟火；在儋州开办书院，开创了海南学子高中举人进士的先河……

拿起任何一篇讲苏轼生平的文章，一定会有“他为百姓办了很多实事”这样的描述，同样的，也会提到，他结交的朋友，有鸿儒、有白丁。是啊，若往来无白丁，又怎知百姓疾苦？怎会有他给皇帝的表中所言：“臣每摒去吏卒，亲入村落。访问父老，皆有忧色。”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好多个苏轼的形象，他一会儿裤管沾着田间地头的泥土，弯腰拾稻穗；一会儿骑着老牛，在出差回来的路上口干难耐、敲门问茶；一会儿和朝云讲他刚刚偶然听到某处院落高墙里佳人说笑，又遗憾这笑语声渐渐消失……他就像是懂农业、懂水利、懂文艺，还爱蹲在田边跟大家聊天、了解大家的生活，没事儿喝点小酒，整天笑呵呵的邻家叔叔，不经意间，他就成了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的偶像，你敬重的长者。

小孩子总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们非黑即白，爱憎分明，喜欢谁讨厌谁都会写在脸上。成年人却不用简单的好坏来评价一个人，他们更多的是在权衡利弊，站在不同的立场，对好坏的定义也不同。但苏轼已经懂得了所有人的立场，他说：“眼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辛，每个人都在担负着自己生命的担子，如果对人存有一丝慈悲，那么就请理解他们，然后适应他们或帮助他们，目的是让彼此都成为更好的自己。

作家刘瑜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愿你有好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愿你被很多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顶着命运的风刀霜剑，九死一生，苏轼的内心也是如此平静、柔软。

去践行这份善良吧，那是苏轼所希望的。

-作者-

本文原题为“我眼中的苏轼”，经授权转自公众号“晴天和雨天”，『晴天和雨天』是北京大学学生丁小点和丁小丁的生活分享平台，他们希望和你一起看这个世界的晴天和雨天，传播现实的精彩、助力梦想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