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少年英雄 抒报国情怀
——曹植《白马篇》赏析
川 雪
南朝著名诗人谢灵运曾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这话虽有夸张,却也道出了曹植才华的出众。《白马篇》就是其诗歌的代表作之一。
《白马篇》采用汉乐府歌辞《杂曲歌·齐瑟行》的形式,以篇首二字为题目。全诗塑造的武艺高强不惜壮烈牺牲的爱国壮士形象,既是动乱时代的志士游侠的精神象征,也是曹植追求“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理想化身。
全诗分四个层次:
第一层,从开头至“幽并游侠儿”,概写主人公游侠儿英俊豪迈的气概。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开篇不见其人如见其人。白色的战马,饰着金黄的笼头,直向西北飞驰而去,不难想象骑在马上的英姿少年。这里用的是借代和烘托的手法,以马指代人,以马的雄骏烘托人的英武。白马,在古人眼里,除具有能战善战,堪负重任的品格外,还象征着坚定、忠诚、奉献、牺牲的精神。生在乱世,长在军中的曹植,“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以白马来指代他理想中的少年英雄,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连翩西北驰”,既是浓郁的战争气氛特写,也是英雄前仆后继赴汤蹈火形象的展示。“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以问答方式提出白马英雄的出处,幽并,指幽州和并州,是自古多义士的燕、赵故地。诗中写这位“幽并游侠儿”,是有尚武剽悍的历史传统和地域文化背景的。
第二层,从“少小去乡邑”到“勇剽若豹螭”,补叙游侠儿的来历和他超群的武艺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燕趙青年也不例外,年纪轻轻离家来到千里之外,早已成为无人不晓无人不赞的征战英雄了。接着诗人便以饱蘸热忱的笔触描述英雄的精绝武艺:“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是写燕赵少年一贯手不离弓,时时苦练射箭技艺,其发箭速度如下箭雨一样参差不断地飞向靶心。“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是写左右开弓,百发百中,而且威力强大,不但把箭靶射穿,而且把箭靶射的撕裂粉碎。“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是写上下射击的神速与准确。以上四句展现了上下左右箭无虚发的全方位射击技艺。“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是说白马英雄身手不凡,灵动敏捷胜过猿和猴子,勇猛雄健和虎豹蛟龙一样。在这里诗人以高度凝练的铺陈笔墨,生动形象地展现了这位英雄的非凡无比的本领,为下文显身沙场做了铺垫。
第三层,从“边城多警急”到“左顾凌鲜卑”,写游侠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边城告急,敌人骑兵步步逼近。加急文告从北方传来。幽并游侠策马登上战略高地,摧马直踏匈奴阵营,凭借这股子气势我们可以想见这些英雄一定杀的匈奴片甲不留望风披靡。回头又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向鲜卑驻地,面对从天而降的勇士,鲜卑人一定会胆战心惊,四窜逃命的。“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这两句互文见义,以“蹈”“陵”二字充分展现了幽燕少年压倒敌人的英雄气概!这段从结构上讲是紧承开头“连翩西北驰”的,既是“西北驰”的原因,也是“西北驰”的继续。从内容上讲,这是把人物放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来塑造。这段写出了英雄急国家所急的侠肝义胆。
第四层,从“弃身锋刃端”至结束,写游侠儿弃身报国、视死如归的崇高思想境界。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投身于刀锋剑刃的战场,怎么能不置生死于度外呢?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那里能顾得父母妻儿之情呢?这里通过写战场的严酷性,凸现了英雄无畏无私的献身精神。“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既然编入壮士的名册,就要有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就要要义不容辞地捐躯献身精神,就要有视死如归的无畏精神。这既是篇中主人公的独白,又是诗人对英雄义理精神的揭示与礼赞。这段是诗人自我感动的激情自然流露的心声。是全诗的精神升华,也是全诗的核心动力。
本诗借诗抒怀,波澜壮阔,刚健质朴,出語奇警。感情真挚,全诗倾注了诗人的崇高理想,是诗人豪迈情怀的自我写照。
诗人不仅以激情的笔调写出了白马少年的英雄行为,而且以精湛的语言揭 示了人物的爱国精神。诗歌的最后几句,道出了白马少年的思想底蕴和壮烈情 怀,音哀气壮,声沉调远,大有易水悲歌的遗韵。诗歌采用了倒叙、补叙的手法。诗歌以“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突兀而起,又以“借问谁家子”十二句来补叙“西北驰”的原因。继而又倒叙“名编壮士籍”、告别家人时的心情;最后策马“赴国难”的一幕则与开首重合。如此章法,象电影中的“闪回”,使白马英雄的形象渐次深化,忧国去家,捐躯济难的主题则得到鲜明突出的表现。
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说过:“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这说明他是很看重民歌的。《白马篇》就不离“街谈巷说”、“击辕之歌”的质朴,而又文彩斐然,从而形成了刚健质朴的艺术风格。清人方东树评论曹植的这篇诗说:“此诗奇警”,又说此篇“实出屈子《九歌"国殇》”。所论极是。此诗不仅节奏张弛有致,篇章波澜起伏,令人奇警,语言也具有奇警的特色。例如,“木苦矢何参差”的“参差”,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词,本意是长短不齐。可是用在这里就平中见奇,普字生辉了,用来形容射出去的箭纷纷疾驰,络绎不绝,是再形象不过了。所谓“实出屈子《九歌"国殇》”,是指篇末所颂扬的英雄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精神,与屈原《国殇》篇末所歌颂的卫国英雄的“魂魄毅兮为鬼雄”的爱国精神是一脉相承的,都是对爱国英雄的慷慨礼赞。
从汉献帝建安到魏文帝黄初年间(公元196-226年),是中国诗歌史上的一个黄金时代。由于曹氏父子的提倡,汉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现实主义精神得到了继承和发扬。一批身经乱离,目击苦难而又肯正视现实的诗人,不但把社会真象摄入笔底,而且注入自己的真切感情。这一时期,最有价值的文学作品,除了那些反映战乱和人民苦难的篇什外,就是抒发渴望为国家建功立业的理想抱负的篇章。这方面的代表作当属曹操的《龟虽寿》和曹植的《白马篇》。如果说《龟虽寿》是一位“幽燕老将”的”壮士之歌”的话,那么《白马篇》则是一位英雄少年的“理想之歌”。诗中塑造的这位武艺精绝、忠心报国的白马英雄的形象,实在是诗人报国情怀的形象抒发。
附: 白 马 篇
曹 植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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