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薛涛相比,鱼玄机的情感便显得直露。且看她的绝句《江陵愁望有寄》:
这是她写给旧日情人的一篇名作,尽管这位负心郎已狠心地将她抛弃而送进长安咸宜观当了女道士,但这位痴情女子却以“别君何物堪持赠,泪落晴光一首诗”的深情一把眼泪一句诗写尽自己那刻骨铭心的爱意。难道她不知道已被抛弃的女子要追回故夫的情爱已不可能?知道。但她那一往情深的爱恋无法泯灭,那一颗纯洁温柔的爱心无处安放,只能把思绪和思想的翱翔寄托于诗。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这位颇受争议的才女曾被人看成不贞的淫荡女子,且据说因她笞杀了女婢绿翘而被判斩,死时年仅24岁。但鱼玄机之死又何尝不是封建世俗社会压迫之下的悲剧。一个出身于长安市民家庭的女子,自幼好学,聪明而有才思,被人誉为“色既倾国,思乃入神,喜读书属文,尤致意于一吟一咏”。可见早年便有诗名。
据说大诗人温庭均曾慕名特意到穷街陋巷中拜见这位年未及十三岁的诗童。他出了道“江边柳”的考题,而小女子挥笔写就“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的五律应答。让温庭筠惊艳不已。
15岁那年,她被吏部官员李亿招为“二奶”。可惜红颜薄命,这李状元的老婆裴氏可是出身望族的大姐大,眼里那容得下小鱼和她共赏巫山景色?第二年便令李亿将其扫地出门,而李亿不敢说个不字遂只得割爱送其入咸道观作道姑。鱼玄机入观后写了无数思恋李亿的诗,幻想李亿能回心转意。《江陵秋望有寄》就是其中一首极为出名的绝句。
此诗首句以江陵秋景起兴,藉枫叶写愁情。枫叶逢秋风,萧萧起悲声,最易触动人的情怀。次句写诗人极目远眺,但见江桥掩映在枫林中,一直等到日已迟暮,仍不见思恋的人儿乘船归来。于是,愁怀难遣,思恋无涯,诗人兀地把一腔悲情倾泻而出,写出西水东流的名句。今人周啸天在评此诗时说,“鱼玄机此诗运用句中重复(千枝、万枝)、句中排比(枫叶、江桥)、尾联中反义字相起(西水、东流)等手段,”造成七绝特有的那种悠扬飘摇的“风调”,使全诗有较高的艺术成就。评得精彩。
鱼玄机真挚的感情和坚贞的信念未能使李亿回心转意,于是在绝望中写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诗句之后,便开始了自戕自毁的疯狂生活。她以“鱼玄机诗文候教”的一纸广告,吸引一大批文人雅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美色和才华,迷倒了整个长安城。这时的温柔才女,已逐渐变成放纵把玩人生的欲女,为其后性情变异直至发生笞杀女婢事件埋下祸根。由此看来,李亿的始乱终弃当是造成鱼玄机人生悲剧的主要原因,撇开这一点而让一个弱女子承担一切罪名只是道学家们的习惯作为而已。
说了鱼玄机,顺便再说唐代另一个女诗人李冶,她与情人离别时所写的绝句《明月夜留别》也颇有名气:
首两句已由景导情。皆为此时景当时情。后两句起转折,设想日后情未来景。继续以人与月的相似作假想。层城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天庭,诗取其引申义泛指美好和谐的极乐世界。情人别后的思恋,就像月光,无边无际的从云层间、从水面上向四面八方洒落,一直到美妙欢乐的天堂。
细看此诗,一个有趣的地方在于“人”字与“月”字重复叠用了三次,这种写法叫有意犯复。犯复,指一首诗中用了重复的字,是诗家所忌。通常诗人讲究在一首诗中决不用两个同样的字。不过,有时诗人为了造成双声叠韵,或为了特别强调某一点,而故意使用重复字,以追求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例如此诗重复叠用“人”与“月”,目的在于强化二者的比拟效果。有意犯复,也叫“特犯不犯”。特犯,是指诗人为表情达意的需要特地在诗中用相同的字;不犯,是指犯复而可以得到让读者不觉得单调板滞的艺术效果。比如沈佺期《龙池》诗中首句“龙池跃龙龙已飞”连用了三个“龙”字便是典型的“特犯”手法,但读起来别有情趣,便不觉有重复之病。
情来乃因信来,信来乃感恋情在,恋情还在便思自己荣颜有否些许变改?于是便坐到梳妆台前去照一照镜子。只见自己形容憔悴,头发散乱。但对着镜子只是叹气而懒得去梳头,原因便是情人不在身边,梳了给谁人看?有道是“女为悦已者容”,既然恋人不在,那还有心情去梳妆打扮?。
本来就心情不好,又那堪“暮雨萧萧庭树秋”!所谓秋风秋雨愁煞人,离愁别恨,尽在此一句流淌。但诗人尤觉满腔哀怨无处倾诉,又再以“莫怪”、“只缘”这一强烈语感句式把惆怅之情推向极端,果见其才情非同凡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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