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赏落红，渐浓。清辉下，轻放一盏海灯，如童。只是为何，今世我的心事这般多，一花一叶般若的红尘，始终做不到放下。
有人说，假如你远赴天涯，而不知归路，便立于佛前，念一声南无，念一声你。声响，你在红尘，声落，你在归尘。于是，那一年，我躲在迷失红尘的身体里，进入禅院，盘坐入定，轻拭菩提，只求断了这凡间尘世的纷扰，做个归人，不再云海漂泊，离群零落。每日晨钟暮鼓，每夜木鱼声声，度你，度我，度那伤痕累累的过往，度一切，我所不愿再度的往年。
偶尔闲暇，拈一叶扁舟，一袭蓑衣，划桨烟波江上，唱着渔歌向晚；抑或，半月光下，点燃书灯，手捧一佛卷，不惹尘埃，心净如莲。或者想着，干脆放下这繁华万千的世相，皈依佛前，拈花笑佛，听雨煮茶，闲谈两三寺中事，不问人间人。
只是忘了，烟雨红尘，步步生莲，互相互生。佛，亦在繁华世相里。
大师对我温和笑言：“心安处即见如来，何必执念一寸方地。”
这世间，有太多的乱象丛生，逃不掉的似水流年，人在荆棘中行走，总是顾不得许多。一年四季，只是简单的轮回，春风秋月，夏荷冬雪，了然入画。比起人生，草木枯荣，繁华凋落，明月圆缺，则又算得了什么。生命，本就是奔赴一场浩大的盛会，这途中的风雨行程，就看你如何去走，如何看待。你可以走得云淡风清，可以走得壮烈如焰，也可以走得冷暖自唱。
于是，那一清晨，我轻推山门，扫了佛院里的花，那一天，我手拈清香，许下了这一世的愿：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少年不在也罢，流连烟花、戏水杨柳的风流不要也可，只求在这岁月的风尘中，做一个轻燕归尘的归乡客。
只是，做了轻燕，何处是归乡？
不由想起年少时读过：“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那时候，只觉惊艳，可使人心灵清净素然。再后来，方知那是一种禅意，一种向往，一颗避离世俗纷扰、万丈红尘的禅者之心。古刹庙宇建于曲径幽林，花木丛生处，僧者于自然中静坐参禅，往来是清风白云，与花木虫鱼共悟菩提。这是他们的禅，他们心安之地。那么，我该前往何处寻我的禅，寻我的归乡之处？
于是，我放浪天涯，行走于世间丛林，看繁华万象，去寻找答案。我独坐角隅，观那一草一木从繁华至枯荣；我独倚曲栏，听那回荡心神的悠悠竹声；我独立峰顶，看那日起日落朝阳夕落。
岁月便在这寻寻觅觅，静静坐坐，起落之间，悄然走过了时光。直到那天雨后初晴，我穿行在山茶山上，新绿出芽，清香扑鼻。我轻闭双眸，轻嗅着这迷人的茶香。久累尘世的心有那一刹那，似是要放下。便在这徘徊间歇，悠然一曲泼茶香袅袅传入左耳。那一刹那，只觉人生若流水，心在流水之上，身处流水之下。身心难移，流水不云，而能够做的，便是张开你的双臂，随着清风，随着幽香的曲子，轻柔地放下，心安处便是归乡处。
不惑于心，不困于情，不畏红尘，上善若水，度己，度人，度漫漫红尘。
细细想来，“曲径通幽，禅房花木”，不过修的一种心境，让深陷俗世之人，能闻得清香，不必执着深信于繁华，偶尔的清淡亦是值得相拥的。人这一辈子，岁月流长，不过昨是今非明来。我们一直以为的归宿，原来也只是驿站，那么多仓促的聚散，像是天气一般，阴晴圆缺，没有安定。
微笑过往，只道是平常。
那么，何必累于尘世，何必俗于世事。岁月那么长，人生如此短，做一只行装简单的轻燕，累了，便停下，厌了，便归乡。
就像此刻的我，坐在家的庭院里，一个人，一杯茶，一首泼茶香的曲子，从深秋的晨绕，坐到午后。阳光从窗棂间轻洒进来，落在一卷翻开的线装书上，轻绕绕地念着想念的人、做着想做的梦。
文/燕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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