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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小说‖【守】◆刘建平

作者简介


-守-

老栓,故名栓柱,赵姓。老辈人叫他柱儿,同辈人叫他栓柱,如今老了,退休了,栓字前加了个老字,成了老栓。老栓脾气好,见天儿嘻嘻哈哈,任人叫啥都应着,老栓就成了他的大号。

退休以后的时光是休闲的,弄孙绕膝,乐享天伦,生活颇有情趣。

农历八月初一这天,薄近傍晚,枝头夕阳红欲暮,院中,枣压繁枝,榴爆红紫,恰是农家秋好时。虽是秋光,暑天的余威尚存,依旧热气汹汹。老栓夫妻正在院内给孙子洗澡,孙子活泼好动,在水盆里“扑通扑通”,飞珠溅玉,溅得老栓满头满脸,珠映晚霞,宛若古戏妆里头顶的宝冠,珠光宝气。正当爷孙热闹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老栓对妻子说:“去瞧瞧,看谁来了。”

妻子起身开门,老栓继续给孙子洗澡。忽然,妻子惊慌大喊:“他爸,他爸,快来快来!”

“咋啦嘛?大呼小叫的,一辈子不见你小声过!”老栓嘟囔着,撩起衣襟沾沾手上的水,向大门走去,距大门三五步,老栓傻住了,脚下钉着了一般。

门口站着一位气质摄人的贵妇人,身材高大、匀称;满头银发,微微蜷曲,却一丝不乱;眉宇之间,纹路浅浅,虽见岁月风霜,却不乏大气安然;眼角微垂,可以想见青春时的聪伶秀美;目光清澈,贮满了沧桑后的沉稳决然;两手前抿,面色红润饱满,神情端庄优雅。

老栓呆立良久,哑了声问:“您是……?”

“是柱儿吗?”老妇人胸口起伏,颤声问道,“我是你姐,春妮。”

“姐?春妮?”老栓的目光豁地跳了一下,拉着哭腔,“姐?”

老妇人点点头,眼里贮满了盈盈的泪光。

老栓顿时觉得眼前光影闪烁,幻影憧憧,突然发疯了似的,踉跄几步,抱住姐姐,“扑通”跪倒:“姐呀,姐呀,我的姐姐呀!50年了,50年了!姐呀,你去了哪里,我的好姐姐?我想你都快想疯了,姐姐呀!”50年的思念,50年的渴盼,冲垮了感情的堤防,泪水倾泻而下,浸湿了春妮的衣服。

春妮一手抱着老栓,一手温柔地抚摸着老栓泪水纵横的脸,清泪簌簌,钻进老栓的白发里,渗进老栓悲苦的心坎里。

姐弟痛哭良久,老栓妻子拭干了泪水,扶起丈夫,挽着春妮,欢喜地说:“别哭了,别哭了,亲人50年团圆,应该欢喜才是啊。快把姐姐迎进屋里,在门口站着算什么事?我去沏茶。”

姐弟相扶,进了客厅,落坐。

老栓妻子早已沏了茶,端放在春妮手里:“姐,喝口家乡的茶水,50年了,看看变味了没?”

春妮微微一笑,就手呡了一口:“还是50年前那道浅浅的咸味儿。”

“老家的味道,姐姐没变。”老栓妻子笑道,“姐,你们姐弟聊着,我带孩子出去转转。野惯了,不出去就闹腾得你们没法说话。”说罢转身离开了。

春妮打量了一下客厅,又看看老栓,感慨万千:“兄弟,你老了。”

老栓笑道:“可不是,50年了,哪能不老?你不也银发满头了吗?”

“老家变化真大,一路走来,街面上的人都不认识了;那些老屋、老院、老胡同、老街都没了。凭着残存的记忆,好容易才找到家。”

“嗯,老人们大多都走了,剩下的不少被儿女们接到城里享福去了,再有一部分守在家里不出门,等着那回事。现在时兴新农村了,你说的那些老古董都成了回忆和历史了。不过,咱家还是老宅起屋,所以你能找到。”

“孩子们呢?”

“都在外地工作。这不把孩子送过来陪着我们俩个老骨头棒子。前两年,也要接我们进城。那我哪能答应,一是住不惯,二是等你回来,怕你回来寻不着家。”老栓说着,泪又滑落。

春妮为兄弟抹去泪水,戚然说:“你大爷大娘什么时间走的?”

老栓稍稍一默,推开了回忆沉沉的大门,缓缓地说:“你走后,开春二月,大娘就病了。开始时,吃饭就打嗝,后来一天到晚的打,饭也吃不成,吃了就哕,哕得一塌糊涂。我一看不好,就催大爷请先生,先生看了看面色,把了把脉,说是气血淤积所致,开了一大通的汤药。那时候,我连学也不敢上了,在家里陪着大爷熬药,跑跑腿啥的。吃了一段时间,病情见好,大娘就催我上学去,说没啥事了。过了不到一个月,病就犯了,而且十分厉害,喝水都哕,肚子胀得跟个鼓似的,肚皮青黑。我爹见事体不好,和大爷套了队里的马车去了县医院。医生只看了一眼,说:晚了,耽误了,拉回去吧。回家没两天,大娘就走了。大娘走前的晚上,咱们家里人都围在东屋里。大娘给大爷说,这辈子我没忤过你半分,逆过你半毫,尽是你说了算。看样子我也挣不了几天了,我就求你一回,如果春妮回来,你就让她进家吧。大爷没说话,也没点头。大娘攥着我的手,喘着粗气说:我就当你大爷应下了。柱儿,你千万别离开这个家。我走了,得你照顾你大爷,等你姐姐回来。别是回来了找不着家。我爹踹我一脚,喝道:跪下,快答应!我跪着发誓:我一辈子不离开家,我想我姐姐。说着我就哭了。大家都哭了。大娘的眼角挂着泪珠,就是不落,攥着我的手,死死不松开。大爷见状,伸手探探大娘的鼻息,哽着说:人走了。”

老栓抹了一把泪,接着说:“大娘走后,我和大爷一块过日子。大爷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院子里没一点生气。我放学回家就撵着羊去放羊,吃饭的时候才心里惶惶地赶着羊回家。大娘走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几乎天天梦见她拉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离开家,照顾好大爷,等你回来。有时候梦见你抱着我找不见家,找不见大爷大娘,我们姐俩抱头哭,常常哭醒,把枕头哭湿了。大爷就把我抱过去,睡在他身边。我感觉大爷也在哭,他身子常常抖得厉害,大口喘气。我知道他想大娘,想你,只是不说而已。”

“你大爷什么时候走的?”春妮抽泣着,低声问。

“大爷虽然话头不多,但身体还好,干活不惜力。我知道他心里搁着事,不能闲下来,否则就可能会出事。下学后,我们爷俩一块干活。高中的时候,我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家里凌乱不堪,锅清灶冷,大爷也蓬头垢面。这情景,哪还有心思上学,成绩一落千丈,我想退学。班主任找到家,把我的情况给我爹娘,还有大爷说了。我爹娘同意我退学,大爷拍拍腿说:等我死了,你再退学。我只好回到学校。上大学前,我给我爹娘商量着把大爷接过去吃饭,还住在这边。大学毕业,为了照顾大爷,我自愿分配到老家工作。后来,大爷托媒人撮合,娶了你弟媳妇。第二年,刚添了你侄儿,大爷就悄没声地走了,很安然,一点预兆都没有。走前晚上,还抱着孙子玩了会儿,待孙子睡了,他给我商量说:明年,你把屋子翻盖了吧,我给你攒了点钱,我算着盖层院子绰绰有余。你想盖好一点呢,自己再添点儿。就在这老宅上起屋吧。我笑他虑得多,屋子好好的,翻盖啥?他说,盖吧。我耽误了你一辈子的前程,再不给你盖层院,对不住你。明年就盖!他一辈子说话硬的很,我哪敢悖逆他,答应说,明年开春就盖。当晚他就走了。后来,我才明白,他心里惦着大娘的话,惦着你呢,怕将来挪了新宅,你找不着家。大爷心里苦了一辈子,也哭了一辈子。这苦都是他自己酿造的。”

“不是,是我给他造下的。”春妮泣噎着说:“我离开的那个晚上,你大爷给了我两条路:一是死,二是离家,永远不许踏进家门,如果我回家,他就碰死在我眼前。那时,我真想一了百了。可是,我已经有了身孕,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到了婆家,婆婆也因我未婚先孕,败坏了她清白的门风,出言恶毒,冷茶剩饭。我忍屈含辱生下孩子,婆婆不管,我和你姐夫又不会照看,孩子未满周岁就夭折了。我因此大病一场,心灰意冷,差点死去,幸亏你姐夫百般呵护,才慢慢恢复。后来,你姐夫盘算着这样下去依旧不是个好结局,我们就商量着外出闯荡。先是去了新疆,出了几年的苦力,积蓄了几个钱,因为环境太苦,又转道上海。谁知路上不安全,几年的积蓄被人偷了个干净。我悲痛欲绝,想跳车自杀,你姐夫拦住了我,劝慰说,你死了我还有啥希望?你活着,我才能看到明天,我们之前不也是一无所有吗?现在跟以前一样,我们从头再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路上幸运地遇到一对广东的老夫妻救了我们,给我们买了食物。一路攀谈,才知道,他们唯一的孩子在新疆去世了,处理完孩子的后事折回广东的。你姐夫与我协商,我们有家难回,犹如无家,不如认下他们,也算有个真正的家。我跟他们道出事情的原委,说出我们的想法。两位老人大喜过望,回到广东,大摆宴席,昭示族人,改了姓氏,入了族谱。改革开放后,爸妈出资为我们开了一家对外贸易公司。不久,我们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女,我一边照顾爸妈,一边育护孩子,你姐夫一人打理公司。因为国家开放的步子越来越大,公司发展太快,我不得不回到公司。你姐夫常年在国外忙,我在国内忙,孩子交给了爸妈。偶尔闲暇,一个人独处,就常常想起爹娘,想你。可是不敢回家,也无法脱身。后来爸妈去世了,儿女们都留学回来了,我们就把公司交给了他们,想享受一下退休生活。不料,你姐夫一病不起,两年后就去世了。你姐夫心里积压了一生的苦难,又加上新疆那几年的过度劳累,落下了隐患,积郁成疾,最终没有回到家。你姐夫去世后,我也郁郁了很久,亏得孩子们的陪伴,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前天,娘忽然托梦给我,说:回家吧,你弟弟孤孤单单一个人,无人看顾,冷冷凄凄的,在家等着你。我哭了一夜。第二天订机票要回家,孩子们劝我说,等他们忙过这段时间就陪我一起来。我等不得,今天上午飞到省城,下午就赶了回来。不想已是物非人也非,梦里你还是个孩子,今天就成了老头儿了。”春妮含泪看着老栓,老栓看看春妮,姐弟破涕而笑。

“兄弟,我们现在去给老人上个坟吧。”春妮说。

“姐,天这么晚了,明天吧。我跟孩子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明天过来,咱们全家聚一聚,吃个团圆饭,一块给老人上坟。”

“今天我一路走来,发现老家的发展有点迟缓,存在较大的发展空间,我想尽快赶回去,制定一个投资发展可行性研究报告,交董事会研究通过,回来投资,为老家稍尽一份绵薄之力,也算是对故土养育之恩的一点报答。到时我把孩子也带回来,认祖归宗,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团圆,我也可以在老家安心定居了。上坟的祭品我买好了,在外面的车上。”

“这么急?”

“嗯,老人都走了,就剩我们姐弟了,回去待一切处理安置完毕,就回来陪你。”

“那好,我们就上坟去。”老栓起身出屋,看到妻子抱着孙子笑着从外面进来,“你在家看孩子,我陪姐姐给大爷大娘上坟去。”

姐弟出了门,上了街口等候的出租车,行至村北的一片林地。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礼品,沿着林间一条野草丛生的小道,来到林荫深处的坟前站定,老栓面色凝重,指着一处坟茔说:“这是大爷大娘的坟。”

春妮凝视着眼前这堆蓬草丛生的黄土,双脚重如千钧,渐渐的,渐渐的,眼前模糊了,一片昏暗,那堆黄土慢慢扩大,凸起,凸起,漫幻成一座奇高无比的大山向她倾压过来。她惶恐,颤抖,窒息,她想躲避,逃离,可是,脚下却定住了似的,无法动弹分毫,她想呼喊,可是,嗓子干涩,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抖嗦成一团,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突然,大山坍塌了,崩裂了,只剩下白茬茬的两堆瘆人的枯骨……春妮狂呼一声:“爹娘啊——”身子慢慢瘫软下去,倒在了坟前。

老栓涕泪交横,跪着摆好祭品,焚了纸香,痛哭失声:“大爷,大娘,姐姐看你们来了……”

天色向晚,暮色深沉。姐弟痛哭良久,老栓拭泪,搀扶起昏昏沉沉的春妮,鼻息凝涩:“姐,回吧,大爷大娘已经知道了。”

春妮一边擦泪,一边说:“爹、娘,我回了,等把那边的事体处理完就回来守护你们。”

出了林地,春妮从挎包里取出一个银行卡,塞进老栓的手里:“弟弟,我知道多少钱也不能买你这颗心。不要推辞了,我没能在爹娘生前尽分毫孝心,是你代替了我。收下吧!”

老栓弯着腰扶姐姐上了车,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别哭,弟弟,姐一定回来。”春妮从车窗里伸出手,抹去老栓的泪水,“等着我。”

车发动了,转个弯,很快消失苍茫的暮色里。

晚上,老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50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老栓父亲兄弟二人,老大子嗣艰难,30岁上才得一女,取名春妮,之后再无生产。老二三儿二女,见哥哥无男支撑门楣,便把二子栓柱过继给哥哥。大爷大娘住东屋,栓柱和春妮作伴住西屋,姐弟亲如亲生。春妮大栓柱10岁,自小就长得面如桃花,粉妆玉砌,又兼聪明伶俐,嘴甜手巧心善,深得家人街邻的喜爱。惜乎春妮这块美玉不是上学的好料子,一直成绩不佳,好歹完成了初中,拿了个毕业证,回家务农。18岁上,提亲者摩肩接踵,不久大爷做主与东村的一个小伙子订了婚。

栓柱10岁那年夏天,七月初七,七巧节,栓柱跟姐姐劳动结束后,又割了两筐草,已是夕阳欲坠,红霞才布,虽溽热渐消,但暑气依然逼人。春妮为弟弟擦擦汗,笑着说:“柱子,姐带你洗澡去。”背着草,姐弟来到村西僻静无人的荷塘。栓柱人小,不敢深入,只在塘边戏水。春妮水性极好,对弟弟说:“柱子,就在边儿玩吧,看着草,别让人偷了,我到水里游一会儿。”柱子正玩得忘我,随口应了。春妮一个猛子,游向荷花深处。

栓柱一个人在水边渐渐无聊,有点儿疲惫,爬上岸边,躺在池边沙滩上休息。四野寂寂,虫声喁喁,忽然他听到细微粗重的喘息声从远处隐隐渺渺地传来。柱子警觉起来,有点怕,翻身望向荷塘,荷叶连连,阗静无声。柱子不觉喊叫起来:“姐!姐!”

“弟弟,姐来了。”荷花深处,春妮甜美的声音穿荷渡水而来。此时,晚霞欲燃,云锦烂漫,天光云影,水天一色,红波粼粼,碧荷摇摇。春妮口里叼着一枝绽放的红荷,宛如一条美丽的鱼儿从荷花密处缓缓游来,娇润的脸上,闪着绯红,与锦霞同色。柱子不由地赞叹:“姐姐真美!”春妮摸摸柱子的小脸,幸福地笑了:“弟弟,回家。”

秋收过后的一个晚上,银盘高挂,月光如水。栓柱与小伙伴玩耍过了头,有点困意,懵懵噔噔往回走,路经一处麦场,场中有一间无人居住的看场的小屋,屋里仿佛有生人的气息,吓得他大叫着狂奔而逃,回到家,依然心跳不止。不久,春妮也一脸惶惶地回到家。姐弟谁也没有说话,窸窸窣窣匆匆睡下。

农村闲暇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腊月,春妮的好日子将近,大家都为春妮忙乎着。可是春妮似乎坐卧不宁,常常呆呆发神很久。腊月16,春妮大喜。一个村上的人都挤进这个不大的院落,争睹春妮出嫁时的芳容。春妮面色十分平静,虽然如此,仍旧掩饰不住令人叹服的天生丽质。人们纷纷啧啧,赞叹春妮男人好福气。

17日,春妮回门,天色有些阴,似是要下雪的样子。家人们喜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回门的小夫妻。栓柱跑前跑后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不时注目远方,望眼欲穿。几近中午,小夫妻姗姗来迟。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高大男子提着一个红色碎花的小包袱,脸色沉郁,走在前面,春妮低头,面无表情,跟在身后。男人来到家门口,一声不吭,扔下包袱,转身就回,春妮低头入门不顾。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弄晕了,错愕良久,不知所措。大娘尬然地拾起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只剪坏了的新鞋。

晚上,锅冷灶寒,死气沉沉。柱子早早地趴了窝,一动不动。这时听见大娘在门外轻声喊道:“妮,到东屋里来一下。”柱子侧耳静听,除了隐隐的啜泣声,什么也没听到,不久沉沉如梦。梦中,姐姐紧紧地把柱子搂在怀里,娇嫩温柔的面庞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女人独有的香气,让他迷蒙、沉醉。蓦地,两滴水珠儿打在他的脸上,春妮不见了,他喊道:“姐姐!”猛然惊醒,灯光惨淡,春妮正泪水婆娑望着他。“姐。”柱子伸出手,摸摸春妮的脸。

“弟弟,起来吧,送送姐。”春妮站起来,平静地说。

“姐,你去哪里?”柱子警然地问。

“去婆家。”春妮说。

柱子折身穿了衣服,牵着春妮的手,来到院中。大爷屋里的灯亮着,灯光铺在门口巴掌大的一片。春妮来到那片灯光中,慢慢跪下去,低泣着:“爹、娘,不孝的闺女给你们磕头了。我走了,爹、娘!”起身,牵了柱子的手,出了家门。

黑暗中,姐弟来在东街口,一个朦胧的身影走过来,低声道:“春儿。”

春妮松开柱子的手,抱着柱子亲了又亲,泪水沾满了柱子的小脸。柱子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姐姐的泪,还是自己的泪。“弟弟,照顾好你大爷大娘,等着姐姐,姐姐一定会来看你!记住,弟弟,等着姐姐!姐姐走了……”

柱子回到家,东屋里的灯已经熄了,自己屋里的灯还亮着,脱了衣,钻进被窝,感觉身上异常的沉重和疲惫,不久沉沉睡去。

半夜,起风了。风头劲猛,隆隆隆隆,闷雷似的,整个大地都在瑟瑟发抖,兼以枯枝朽木噼噼啪啪被折断的声音清晰地传响。柱子醒了,伸伸头,惶恐地喊道:“姐。”看见空荡荡的床,又不由地把头缩了回去。突然,似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凄厉的哭声在怒吼的夜风中,飘飘渺渺,若有若无,旋起旋落,瘆得人头皮发紧,炸起一身鸡皮疙瘩。柱子收紧了被子,丝毫不动。大娘战战兢兢地说:“他爹,你听这哭声,该不是春妮回来了吧?”大爷哼了一声,喝道:“她敢!睡你的!”大娘不敢吱声,低低地泣噎着。柱子咬紧了被角,泪水顺着眼角汩汩地流下来,洇湿了枕头,冰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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