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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争吵夫妻】◆江长源
齐鲁文学

作者简介:江长源,男,早年常有诗歌散文评论见诸各级报刊杂志,有作品被收入《中国朦胧诗纯情诗多解辞典》、《中国当代诗人诗萃精评》、《新诗人千家》、《世界华语诗选》等十多本诗选集并获奖,参与了《世界华文诗歌鉴赏大辞典》的撰写工作,有学术论文在国家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现工作生活于武汉。





-作品欣赏-★

【争吵夫妻】

作者:江长源

已经是第三天了,八十岁的老母亲守在父亲的遗体跟前,粒米未进,也没有睡眠,其间只是在家人的劝说下偶尔喝一点水。她在父亲遗体跟前絮絮叨叨,伤心落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八十耄耋,作为一个八十岁的老人,黄土已经盖过了颈脖子,世间一切事物什么没见过,到了这个年龄,她是不会伪装的。尤其在情感方面,她在父亲遗体跟前的悲痛表现,都是真情的流露,让我怀疑这对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争吵了几十年的夫妻竟然还有如此生离死别的不舍,是在人间的架还没有吵够吗?

我们家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父母亲没有读多少书,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父母养育了五个孩子,头胎一个女孩和第二胎一个男孩都中途夭折,只落下我们后面三个男丁。从我记事时起,我们兄弟仨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长大的。

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经济水平普遍落后,就更不要说相对更加落后的农村了。具体到我家,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如何将孩子养大成人就是对父母最大的考验。父母亲的争吵更是家常便饭,如果哪一天父母没有吵架,反倒觉得有点稀奇。

在我印象中,父母早年争吵得最多的主要是为了生计,为了怎样让全家人吃饱饭,养活三个孩子。我们仨都是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农村是实行集体经济,村民主要是通过在生产队里劳动挣工分,通过工分挣口粮。当时全家只有父亲一个人是主要劳动力,母亲是一个辅助劳动力,无论他们怎么样坚持出早工,打晚工,没日没夜地在生产队里劳作,挣的工分分得的口粮始终不够全家5口人吃,年年都是缺粮户。

父亲有些小聪明,很多事情无师自通。譬如篾匠活木匠活很多他都能拿得下来,利用生产劳动空余时间帮人家做张凳子打张桌子或是编个簸箕提篮什么的,换得一点粮食补贴家中口粮。然而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被认为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苗头,一次次被村干部警告,威胁要停全家的口粮。母亲胆小怕事,自然免不了找父亲抱怨,父亲心里憋屈,浑身有劲使不出,满身的手艺用不上,面对餐餐吃不饱,顿顿挨饿的一家人,悲从心中来,气也无处撒,面对找上来抱怨的母亲,自然是一通争吵。我感觉得到,他们的争吵,一方面是委屈,一方面是无奈,感觉到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吵架发泄一下。

不让做手艺,父亲就偷偷地开始搞家庭养殖,抓了头猪捉了几只鸡回家喂养,利用在生产队劳动休息的时间,扯一些青草,回家剁碎,然后拌一点米汤水,让猪和鸡吃,看到猪和鸡子一天天长大,父母亲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心想可以补贴一下家用。然而,好景不长,家庭私自养殖也是不允许的,被视为资本主义的尾巴,要割掉。记得咋家的猪和鸡要被村干部抓走归集体时,父亲气得要和村干部拼命,母亲急得抓住父亲的胸口,一阵捶打,嚎啕大哭起来,夫妻俩自然免不了一通争吵,看着吵成一团的父母,我们仨兄弟也忍不住哭了,家里哭成一窝粥似的。

家庭养殖搞不成,人总不能活活的饿死,父亲开始和生产队领导协商,自己外出做些贩买贩卖的小生意,每天给生产队交钱买工分,生产队领导看到上交的钱比工分值钱,于是默许了。父亲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走村串巷贩卖,人晒得像黑炭,瘦得皮包骨,一个月下来,除了上交生产队的钱,也没有什么剩余,倒是落下一点卖不出去的零头碎脑补贴一下家里。母亲心疼父亲身体吃不消,一次次吵着叫他不要干,别做些费傻力不赚钱的事,父亲又没有别的办法,又是一番争吵。

在父母亲的争吵声中,我们渐渐地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很早就开始教哥哥数数,教了几年,哥哥怎么也数不出110的几个数字,加上哥哥寡言,从小不喜欢说话,村里人称他为“哑巴”,看到怎么也教不会数数的哥哥,父亲说养了个苕儿子,不让他上学。眼看哥哥到了九岁多,还没有上学,母亲着急了,说什么也要让哥哥上学,自己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能耽误了孩子。父亲自然是不肯:“一个傻子读什么书,能学得进什么?”一个不让读,一个让读,父亲和母亲争吵了好多天,最后,父亲让步了,在一个秋季开学的日子,将哥哥送进了学堂。

哥哥在刚开始上学的几年里,也实在不为母亲争气,经常逃学,害得老师天天向父母告状,自然会引起父母亲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每次遇到老师告状,父亲就会吼着对母亲说:“我说他不是读书的料吧!一个苕货怎么会读得进书,你偏不信,偏不信!这下好了,天天逃学。”母亲在一旁多数的时候默不作声,偶尔回击几句。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好几年。

好在哥哥在进入初中后,一下子像是开了窃,成绩突飞猛进,常常考试在全年级拿第一,课也不逃了,还被老师任命为班长。母亲一下子扬眉吐气了,感觉到家里的铁树开了花似的,委屈了几年的怨气自然也会向父亲泼撒:“你不是说苕货读不进书吗?看看我家的苕货咋样?”这时轮到父亲不吭声了,偶尔憨笑一下表示回应。

哥哥的成绩一直高歌猛进,以至于到了高中成绩仍然十分优秀。幸好当时恢复了高考制度,他一举参加高考,取得了全校理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走进了重点高校,成为全村恢复高考制度以来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将父母高兴坏了。然而,父母亲又有了新的争吵话题。“要不是当初我一定要让他读书,你差点埋没了一个大学生。”母亲不无得意地对父亲炫耀。而父亲则撇了撇嘴:“要不是我当初想着法子养家,十个大学生也被你饿死了。”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后来哥哥毕业走上教师工作岗位后,教出了十几个市级高考状元,亲手将近百名学生送进了清华北大,自己也被评为省级特级教师时,仍然能时不时听到父母类似的争吵,那些都是后话。

轮到后来我参加高考时,没有延续哥哥的好运,我落榜了!我情绪十分低落,母亲在一旁安慰我:“没事,明年再考!”而父亲倒没有显得失望,相反感觉他有点暗暗高兴。“没考上就没考上,田总是要人种的,我正好想留一个人在家给我做帮手。”这话在母亲听来,显得有点恶毒,至少显得有点幸灾乐祸,自然免不了找父亲狠狠地吵了一架。

后来,我家一位在县委宣传部工作的远房亲戚推荐我到地区一家报社工作,尽管在报社不是做文字工作,但对于一个高考落榜生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出路。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原就读的高中,向我发来了复读通知书,因为我落榜的分数不低,学校希望我复读一年再考。就在我纠结于是去报社还是去复读时,父亲在一旁说道:“既然不想在家种田,那就去报社吧!不要去复读,免得又浪费一年的时间。”母亲听了这话觉得很不顺耳,什么浪费一年时间?认为是去报社还是去复读的决定要由我自己拿,于是又骂父亲别有用心,大吵了一通。

我后来选择了复读而不是去报社工作,令人遗憾的是,尽管我高考分数不低,然而我还是再次落榜了。这给了父亲数落的把柄:“我说不要浪费一年的时间吧!你们偏不听,这不,好好的工作机会也丟了!”母亲则骂父亲当时的话没有说好,像下了诅咒似的,以至于我今年又落榜了。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到弟弟高考那一年,弟弟也很争气,一口气考上了大学。父亲得意起来,我某某的孩子个个聪明,冇得一个苕!母亲则在一旁衬他,你当初硬说老大是个苕,读不进书,死活不让他上学,现在再说什么个个聪明?父亲在一旁气得直翻眼:这个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以至于后来,我们都走上了工作岗位,在各自不同的城市安了家,还时时会听到父母的争吵,这个说她当时决策英明,那个说他为了家为了孩子做牛做马吃了不少的苦,我们也不刻意去阻拦他们老俩口的争吵,由他们去,让他们乐在争吵中!

现在我们也做父母了,悟出了父母的争吵充满了对家庭对孩子满满的责任心和爱,爱在争吵中!

天下也许有不吵架的神仙眷属,但绝大部分还是凡夫俗子,免不了会争吵,只有吵不散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

母亲三天来守在父亲的遗体旁絮絮叨叨,似乎在说:老头子,等着我,我到了阴间还要找你吵架,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吵架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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