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相玲，笔名书沫儿，山东临沂人，主从事会计工作，因爱好文字，所以想着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喜欢就好。
犟哥老牛【原创】
01
天还灰蒙蒙的，犟哥老牛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了。他睁开眼，看着身边斜歪着的枕头，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窗外半空中斜挂着的弯月，清冷冷地照着大地，泛着苍白的光。
他已记不清老伴去女儿家有多少日子了，总觉得最近头脑恍惚惚的，心情抑郁的很。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宝贝疙瘩养着，供着上完大学，然后象小燕一样地飞到南方的一个城市，安了家。前些日子刚生了孩子，这不就把老伴扯去伺候他们去了，女儿让他跟着，老伴不让，他自己也犟着不想去，就这样撇下了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家。
时间溜的真快，眨眼间他都退休两年了。这两年老伴在家他倒没觉得什么。最近老伴一走啊，他总感到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无聊。他和老伴生活了这大半辈子，头一次感到老伴在身边真好。
02
一提到老伴，犟哥老牛那平静已久的心稍稍悸动了一下，这个老娘们，他的嘴角稍微撇了撇。
她也不容易，二十几岁就嫁给了他，一没图钱财，二没图家庭，三更谈不上图长相，他不过就是个会电气焊的技术工人，可是她偏偏怪的很，硬是图他的这个犟脾气，真是邪了门。
年轻那阵就是好，那时，他的乒乓球打的贼好，在县里都数的着。
人的机缘巧合似乎在冥冥之中都有一个定数，他和他老伴的结合还是缘于一次乒乓球比赛。
一天，厂里领导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牛同志，大家都知道你的球打的好，明天咱厂里有重要客户来签合同，这合同很重要。可签合同的领导好打乒乓球，想和咱这里打球最好的过过招，然后再签合同。所以我们经研究决定，让你明天陪客户打球。你记住，明天的球，你只准输，不准赢。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临走，领导又把他叫住说:明天的球，只准输，不准赢。
结果，怎样？只要那个小球一打呀，牛同志完全忘记了领导的再三嘱咐，并且和某公司领导越战越勇，某领导是节节败退，最后惨输了事。
厂领导的脸色气成枣红色，又变成绿色，两眼瞪的跟牛眼一样，直直地看着他，就差扇他一耳瓜子。他傻傻地站着，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忘了。
你忘了，忘了是理由吗？你怎么就这样犟，你怎么就这样犟。你真是一个犟哥！
领导说完一摔门走了，他愣愣地站在那，任凭额头上的汗珠子向外冒。这时一个女服务生过来，递给他一个手绢，她冲他一笑，转身走了。那一头黑黑的长发直直的真好看，他只记住了那一头黑黑的，直直的长发。
你们猜怎么着，某公司领导还算明智，虽然球打输了，但是没有伺机进行报复，最后还是签了合同，并且和牛同志还成了好朋友。看来，这领导是真的喜欢打乒乓球，惺惺相惜呀。
牛同志真是一举多得，多了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己厂里领导又另眼高看他。最要紧的是，那个给他递手绢，有一头黑黑的，直直的长发的女服务生，最后成了他的老婆。领导骂他赐给他的犟哥这个名字，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大家伙叫起来了。
想起多年以前的这件事，犟哥老牛竟也忍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
03
大家伙都给我叫犟哥老牛，我是真犟吗？
他翻了个身，自己问着自己，两眼直盯着身边老伴枕过的枕头。这个老娘们头子，他的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挑动了一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刚结婚不久，他老婆也爱美，和她的同事一起，买了双高跟鞋，是很细很高的那种，并且还把那一头黑黑的，直直的长发，剪短了，烫了个卷。回到家他看到后，和他老婆大吵了一架，说，好好的黑头发，直直的，多好看，非要烫个卷，学什么烂洋人，你怎么不烧的再染个黄毛，跟洋婆子似的。
他从杂物箱里找了个铁铲，搁炉子上烧热，追着他老婆要把那卷毛烙直，吓得他老婆满院子里躲。抓不着他老婆，他就从旧货箱子里找来个小钢锯，拿来那双新买来的高跟鞋，生生用锯子把两只鞋的鞋跟各锯一半，鞋跟里有钢条，锯到一半锯不动了，一双好端端的鞋就这样糟蹋了。
他老婆气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拿起菜刀就去追他，嘴里嚷道:我要砍死你，我要砍死你！这回犟哥老牛反倒害怕了，扔下锯子便逃。他老婆又拿起剪刀想自尽，生生的让邻居哄下来，把犟哥老牛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顿，才算平息下来。
想起这事，犟哥老牛心里似乎有点那什么，他又自嘲地嘿嘿两声。说实话，娶她当老婆，就是因为她的那一头黑黑的，直直的长发，可他从来没给他老婆说过这事，所以，他老婆动了他的心中的最爱，他疼的慌，生气。
现在这世道是真的变了。越稀奇的越新潮，大街上，红毛，黄毛，白毛啥颜色都有，对这事，犟哥老牛现在已是见怪不怪。
不管我们的外表变成啥样，只要我们的本质不变坏，我们老百姓所具有的各种优良品质不丢掉，根基不动，一切就都没有什么。
头发不管染成啥颜色，但扎出来的新头发总是黑的，这就足够了。
04
说起我们中华民族所具有的优良品质，犟哥老牛那自然是一身正气，杠杠的。他最信奉的人生信条是，讲诚信，一诺千金。
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女儿不满周岁的时候，他去市场买家用品，最后算账付钱时，差店家五元三角钱，他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分钱，他想拿下一件商品，可哪件都是家里急需的。店主说，你都拿着吧，差的这钱，你下次来买东西时，捎来就行了。犟哥老牛有些感动，好，我先拿着，今下午就给你送过来。
店主看着他笑道，看着你也挺实诚的，下午不用专门来送，过些日子再买东西时捎来就好了，
犟哥老牛直瞪着店主说，不行，我下午一定给你送来。
不想下午却下起雨来，哗哗的。这可怎办，犟哥老牛有些着急。不行，下雨也要去。
他拿起雨衣，骑车便来到店家，傻呵呵地给店主说，这是五元三角钱，给你。店主急忙把老牛请进屋，想找身衣服给换上，老牛硬是不换，喝了杯热水，接着又冒雨回家了。
05
活了这大半辈子，到目前为止，他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再多要一个孩子。
隔壁邻居老李就一儿一女，年轻那时搞计划生育，每家只准生一个孩子，他们家的小女儿，是老李的妻子怀孕后，偷偷躲到乡下亲戚家偷生下来的，偷生孩子养孩子的那几年吆，遭的那个罪，就别提了，就因这事，老李被罚了几万块钱，还连降两级工资。
他和老李关系很密，他知道后，吓得打消再偷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可是他老婆是个孩子迷，整日整夜想给他再生个儿子，说是有儿有女才是最幸福的家庭。老牛就是死犟着不要，就因这事，他俩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就差闹离婚了。可现在看来，他真的后悔早些年没听老李和老伴的，如今要是有个儿子在身边，那他得有多美呀。
现在国家允许生二胎了，可是，自个儿这么大岁数了，不能生了。自己的孩子都有孩子了。哎，你说他心里那个懊恼劲呀，甭提了，一句话，憋屈的上！
天渐渐亮了，窗外半空中的斜月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楼下渐渐传来噪杂的声音。
06
犟哥老牛赶紧起床，洗刷完毕，下了点面条，窝了俩荷包蛋，急匆匆吃掉。
今天他要出去逛逛街，顺便买点菜。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这两年车越来越多，满大街都是。开个车出去办事连停车的地都找不到。他摸了摸兜里的公共自行车卡，心里有些自得，有这卡出门真方便。
前面是衣服市场，出于好奇，他溜进去看看，这么多衣服，一溜一排的，都卖给谁？他想起小区的垃圾桶里经常看到有扔的衣服，心想，这些扔了的衣服真让人心疼。
他不想再看衣服了，从里面出来又来到前面的玩具市场，里面的玩具更是琳琅满目，放眼望去，一片一片，大多希奇古怪的，他产生了给小外甥买个玩具的想法，但是一转念又打消了，买回去玩不两天就堆起来浪费了，这样想着，便从玩具市场走出去。
现在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所有的东西好象都多的成灾，多的让人不知道选哪种好，让人不懂得珍惜。他只是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悟不出个道道。
他这样边走边思忖着，心情郁郁的……
07
他慢慢的，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已经快到中午了，他抬头看看那有些闪眼的太阳，心想，去市场买点菜，中午不回家了，在外吃，吃完骑自行车找个公园玩玩去。
如今的菜，不分季节。大冬天的啥菜都有。现在天暖了，更是不缺。希奇的菜他从不敢买，因为他分不清哪种是转基因，哪种是非转基因。哪种菜的残留农药多，哪种菜或水果用没用保鲜药……
他感到累，不光菜和水果，这年头，啥吃的你吃起来能让人放心，咱又不是专家，又有哪个老百姓能分得清啥能吃，啥不能吃？
他急匆匆地在市场边上买了点韭菜，又买点香椿芽。突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打起来了，四周围了一圈人，听别人说可能是因为缺斤少两引起的。
他忽然记起不知谁说的一句话：
一个国家，如果落后，用十几年便能赶上；一个民族，风气败坏了，就是几代人也难赶上！
他觉得从心底里他是爱国的，他希望国家富强。他觉得他有这样高尚的情操，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从没想过这么高深的问题，他感到有些累，头有些疼，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有些饿了。
来水饺店要了盘水饺，付完钱便急忙去吃。他不再管这水饺的皮面里有没有加漂白粉，更不管那馅里的油是不是有地沟油，肉里是不是含有瘦肉精，反正他吃到嘴里香香的，咽到肚里不害饿，这就是硬道理。吃完后他美美地擦吧擦吧嘴，感到全身又充满了能量。
08
公共自行车才兴了有几年，已经是众多老百姓都选用的交通工具，他骑着这轻便的车，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
临河的这座公园，是近几年才修建完善的，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一些角落里还能看到有些零星的修建人员正在忙着，公园里有着不多的玩耍的人。他放好车，拿起韭菜和香椿，来到一个椅子上坐下。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头好痛，一阵钻心的难受袭遍全身，他想去买瓶水来，刚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只见眼前公园里的人儿，树木都旋转着。他想抓个扶手，却顺手抓到了韭菜，身子慢慢滑下来，韭菜随即撒了一地……
在模糊中，他隐约看到有好几波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人似乎在说，
这老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要管，说不定又是个讹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老年人怎么了，生病了吧。
管他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很想说话，想给这些过路的人说他不是讹人的，他生病了，可是他怎么也张不开嘴，干“啊，啊”两声就又闭上了。
他的脑海里呈现出老伴和女儿的身影:你们在哪里？他在心里喊着，却没有人应声。
他的心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他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妈，你看，那儿有个爷爷是不是生病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又是……好象是妈妈说的，妈妈话没说完，就听小女孩说，妈妈，赶紧打120吧，救救这个爷爷。
当妈的迟疑了一下，最终拨打了120。
不一会儿，犟哥老牛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悬着的一条心终于放下了……
09
出院没几天，犟哥老牛便觉得身体硬朗了许多，他让老伴给他买了点吃的，催着老伴再去女儿家帮忙。说孩子小，女儿又没婆婆了，你去帮着点。我是大人，你不用牵挂，我会安排好我自己的。
老伴去女儿家的第二天，他来到花市，买了两盆花，把它们放到阳台上，家里顿时增添了许多情趣。他拍拍手，开心地笑了。
他又从旧厨柜里寻出当年那把乒乓球拍，拿着这个球拍，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打球的岁月。现在是到了再练练的时候了。
他这样想着，便拿出手机，给当年的球友老张头打起了电话……
据说从此以后，犟哥老牛再也不犟了。他学会了炒一口好菜，做一顿好饭，把自己养的啥营养也不缺。他参加了老年俱乐部，参加各种乒乓球比赛，他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对于一些他看不惯的现象他也能一笑了之。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想要找到那个让她妈妈打电话的小女孩，以及小女孩的妈妈，他想当面谢谢人家。
之后的日子，他参加了助人为乐义工队，看到谁有困难就主动去帮助。他认为只要每个人都一直把好事做下去，这世界就真的温暖如春了。
谁说犟哥老牛再也不犟了。瞧，他的犟脾气这不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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