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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作家||【我娘家的亲人们】◆袁玉芳


作者简介

 

袁玉芳,女,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学高级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北省学习学会员,武汉市首届儒雅教师,武汉市作协优秀会员,武汉市蔡甸区首届书香教师。用心亲近自然,用文品味人生,用爱把握感动,我笔我心,书写最真实的心灵,爱好文学、音乐。作品散见于《武汉作家》《大家教育周刊》《华蓥山》《东坡风》《梧桐花博客文学》《彼岸》《西南作家》《家园文学》《知音汇》《蔡甸文艺》。散文《叫一声妈妈,泪如雨飞》入选2010年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成长读书课·感恩郁金香·系列丛书;散文《索河是个好地方》入选2015年《武汉印象》散文卷,散文《索河古镇之风情》入选2017年《雕塑大武汉》丛书,报告文学《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入选2018年《雕塑大武汉》丛书。

我娘家的亲人们【原创】

题记:这不是传记,我只是滚滚红尘里的一草芥,没有让人骄傲的壮举,不具备资格树碑立传;这也不是回忆录,我人生的阅历有限,无法认识岁月的厚重;但这是我走过的路,路上有太多的风景,这些风景给了我记忆,也给了我感动。

我出生在一个叫才丰湾的小村。小时候,我常思索这村名的含义。说“才丰”二字,是“才子”“丰盈”的组合,应该是有据可查的。父亲说,村后的大陡坡曾有一地脉,曰“金线吊葫芦”,后因村人建房,不小心挖断了地脉,读书人就慢慢少了。明清时代,村子里不但有秀才、举人,还出过翰林学士。他小时候还见过翰林学士府,单是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就能窥见它昔日的繁华景象。

村子背后是一座小山,小山有一好听的名字仙子山,仙子山的得名大约与仙子有染。传闻它与汉川的仙女山曾是天界的金童玉女,因动了凡心,触犯天规,才被贬至此。仙子山是否真有过神仙,没有谁知道,但淳朴的村人从不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小山分属汉阳、汉川两处地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因乡人的勤劳,汉阳地界的这边一年四季都是光秃秃的,即使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也难见到生命的涌动。父亲去世后,我跟弟弟也曾无数次上山打柴。踏着朝露上山,披着夕阳归去。天长日久,我们对小山熟悉到就像在自家院子里行走,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从山脚到山顶要走多少步,哪里有泉水流动,哪里有略带酸涩的山楂果,哪里有如葱白的地根……在太阳正猛的时候,我们会躲进属于汉川的那片松林,一边吃山楂果、嚼地根,一边讲故事,即使这些故事已经老土到妇孺皆知,大家的兴致依旧不减。偶尔,高兴的我们也会在林间引吭高歌。

索子长河,应该算是我们的母亲河,离村子不过七八里地。这里水产很是丰富,夏季的时候,盛开的荷花袅袅婷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如果你不怕水,还可以坐上晃悠悠的小船去摘莲蓬和菱角。摘菱角的时候,很容易想起《采红菱》的民歌“划着船到湖心啦,看呀莫看分明呀。一个你呀一个我,就好像两角菱……”

据说这里曾是古代皇家选秀的地方,也许是因了水的灵性,女儿家一个个出落得很是标致。此处出过几位娘娘,地方志上并无记载,但人们对娘娘地的爱戴却丝毫不减热情。“大集的包子,莲花湖的藕,漂亮的姑娘索河有。”每每听闻这段民谣,我心里都要生出那么一点点骄傲。

长河附近有一个叫戴家台的村子,离村子不远处有一座衣冠冢,据说是明代一位宰相的陵墓。戴宰相在位时与娘娘下棋,俯身拾棋子时,瞥见了娘娘的三寸金莲,忍不住摸了一把,娘娘惊慌地收回了脚。为缓解尴尬的气氛,戴宰相立马说“风吹棋子落,错摸娘娘的脚(此处读音为湖北方言)。”娘娘笑骂一句“死无葬身之地。”谁料到最后竟戏语成谶,戴宰相死后,出殡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送葬的队伍扔下棺木进村躲雨。雨过天晴后,棺木已然不见。我不知道这是史书上的记载还是后人的附会。

我不到一岁的时候,父亲得了一场重病。次年,母亲带着我们搬到了父亲身边。后来,弟弟出生。因为弟弟无人照看,本该七岁上学的我八岁才开始读书。启蒙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姓段女人,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一点也不好看。好在她声音悦耳,因此尚未激起我们更多的反感。十岁那年回了老家,遇到的班主任是邻村姓吴的一个矮小男人,他戴一副深度眼镜,对学生特别严厉,动不动就要施以惩戒。虽然他从未打过我,可我还是害怕,每看见他扫来的目光,我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多年之后还留有这一习惯,缺乏勇气与他人对视。

我家屋后是村里的知青点,这些知青多是不满二十的大孩子,他们来自上海、武汉、新疆等地。母亲特别疼惜他们,家里有了好吃的总要送给他们。他们呢,也拿我和弟弟当自家亲人一样。教我们绘画、唱歌,带我们到附近的村里看电影,这份融洽常让很多村人嫉妒。

我的父母算不上是地道的农民。父亲念过高中,教过书。后因错划右派,才有一段时间在生产队从事体力劳动。村人常揶揄回乡干农活的读书人,说他们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挑水。但对父亲却是另眼相待,看起来斯文,干农活却是一把好手,百十斤的担子也不在话下,比好多真正的农民还强呢。我还记得搬回老家的第二年春上,父亲从三十里地挑回了一百多斤粮食,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谁能想他是一介书生呢。如果不是癌症夺去了他的生命,父亲肯定会劳作更久。母亲的娘家很殷实,未嫁给父亲前,从未下地劳动。土改时,家里分了地,母亲学会了插秧割麦等各种农活。在劳动之余,母亲纺线织布、缝衣做鞋。说来你也许不信,母亲做衣服、鞋子时,不喜用尺子丈量,做出的活儿却无分毫差错,我疑心母亲的眼睛里有一把看不见的尺子。

我曾经有两位兄长,在我出生前相继夭折,最后剩下姐弟六人。我记事时,大姐已经成人,她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儿,因此上门提亲的几乎要踏破门槛,大姐二十岁那年就嫁人了。大姐出嫁时的情形,我依稀还有记忆。当陪嫁的嫁妆搬出家门时,两岁的弟弟哭了,“我们家的东西都叫人给抢走了。”母亲抱着他,一边给他擦泪一边说,“没有谁抢我们家东西,那是你大姐的,不信,你明天上大姐家看看。”弟弟将信将疑地看着母亲的脸,止了哭闹。第二天,弟弟在大姐家看见了那些东西,也彻底相信了母亲的话。

大姐因为太过年轻,出嫁后很长时间都难适应,她经常跑回家诉苦,母亲在听完她的倾诉后免不得要好言抚慰一番。看她不舍地离开家,母亲长长叹息一声,后悔不该让她那么早嫁人。大姐有了孩子后,才慢慢习惯了她的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二姐今天肯定是一名出色的妇女干部。她不到十七岁就拥有了好多让人羡慕的头衔,铁姑娘战斗队队长、棉花姑娘、村团支部书记,她经常参加各种会议,乡镇一级的头头脑脑也认识不少。十八岁那年,镇党委决定提拔她到镇里做团委书记。思想积极的她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请求组织考验。后因父亲的问题,政审未能过关。她与父亲、与家人赌气,也与自己赌气。她整日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一家人谁也不敢惹她。三姐不经意从鼻子里哼了句,“入党不入党有什么要紧?至于这样?”三姐的话彻底触怒了她,“你不进步,还不许别人进步?!”三姐反唇相讥,“你积极,你进步,人家要你吗?”“要不是……要不是因为……能这样吗?”二姐跺着脚哭了。此后,二姐再也不提入党提干的事了。

大姐出嫁第二年,妇女队长上门给二姐提亲,将她许配给她娘家侄儿。当时,她娘家侄儿正在部队服役。对这门婚事,二姐既不上心也不反对。倒是大姐跟母亲特别不赞同,在对二姐晓之以理一番后,母亲做出退婚的决定。退婚原本是极平常极简单的事,谁也不会料到还有麻烦。部队指导员与政委专程来了我们家一趟,带来了一摞荣誉证书,说他们的战士如何优秀,这样的小伙打着灯笼都难找。此刻,最好的态度就是保持缄默,母亲静静听完他们的表扬后,微笑着送他们出门。一家人以为,二姐的婚事到此也该顺利画上句号了。没成想,几天后,村干部也来家了,说军婚是受国家保护的,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哪里还有条件说退婚?!上纲上线的谈话,反使母亲更坚定了退婚的决心。

二姐的婚事退掉后,村里的人际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一些曾经与母亲交好的女人,开始有意识躲着我们一家。妇女队长经常找茬跟我们一家过不去,说母亲是地主的女儿,思想反动,看不起革命军人。说我的右派父亲立场有问题,应该做出深刻的检讨。好汉难敌地头蛇,何况我们家当时还算不得好汉呢。万般无奈下,父母商议后做出了一项重大的决定,搬回老家。七五年,我们一家终于逃离了那炼狱般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些经历,二姐还有无记忆。

从某种意义来说,三姐是我们家最有豪气的女儿。二姐入党提干受阻,她敢于批评;二姐婚事受辱,她敢于与人争斗。她说,马蜂窝又怎样,我照捅不误。仗着出身、权势欺负老实人,算什么英雄?!在姐妹几个中,三姐特别能干,洗衣做饭是又快又好,一手好菜无数次满足了我们的胃。

七七年父亲平反,她四处托人问询,希望可以接班离开农村,终因没有关系,最后未能如愿。她用父亲补发的工资将自己全方位武装起来,皮鞋、皮包、小阳伞、手表,一身行头与城市接轨,心也飞离了农村。后来,在大姑的介绍下,她如愿做了城里人。

第一次回娘家,三姐带回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更带回了她心里的那份荣耀。她搂着我的肩说,小妹,将来一定要做城里人。老实说,我潜意识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但看她诚恳的态度,看她一身的珠光宝气,我忽而觉得她的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吧。

风水轮流转,十多年后,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农民富起来了。城里的三姐生活反而窘迫了,孩子慢慢长大,姐夫遭遇轮岗,三姐的生意经也不那么好念,日子大不如从前,房子成了他们家最大的问题。母亲去世前,曾建议她回老家来,她婉言拒绝了母亲的好意。她选择拒绝,我一点也不奇怪,好面子的她,当初喜气洋洋逃离了农村,而今却要灰头土脸地杀回农村来,如论如何她都难拉下那张脸。母亲去世后,三姐回来时,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豪气,那细密的皱纹里是藏不住的心事。

母亲去世四年后,她终于决定要买房了,希望姐妹们给点支持,我爽快地答应了她,在与二姐商议时,二姐拒绝了,二姐的拒绝让她很是失望。不久,她换掉了家里所有的电话,不再与我们联系。我想方设法寻找,至今依旧没有她半点消息。二姐有二姐的难处,你怎么就不能多点理解呢?唉,我的三姐呀,你真的要斩断这手足亲情吗?你怎么可以忘记父母的教导了呢?

除弟弟外,母亲是最疼四姐的。这其中的原因我很明白,母亲是想极力弥补那份愧疚。当年因为家庭变故,四姐不得已放弃了学业,四姐与大学失之交臂这件事成了母亲心里永远的痛。四姐孩子多,身体也不好。在母亲看来,都是缘于当初的无奈决定。

四姐为了逃避计划生育,躲回了母亲的家。母亲毫无怨言帮她照看孩子,给他们洗衣做饭,并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拿出来贴补家用。母亲跟着弟弟上城后,四姐每一次来家,母亲都要留她小住,临走还要给她的孩子们准备水果糕点。看金饰流行,母亲又掏钱给她买了耳环、戒指。

四姐是乖巧的女儿,她与母亲长得最像,尤其精通女红。为人特别真诚善良,尽管自己家境一般,却还要去帮助他人。对于我们偶尔的造访,她会倾其所有,我常常为她感动。儿时,我与她矛盾最多,因为这缘故,她没少挨父亲的打。长大后却最亲密,每一次见面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在我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恼,生活的感触,对逝去亲人的思念……说到动情处禁不住泪流满面。她很达观,虽然生活的琐屑毁掉了她的青春容颜,她依旧留有一颗爱美的心,依旧还留有一份孩子似的纯真。

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出生时,母亲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父亲去世那年,他才八岁。他生性调皮,常惹母亲生气。长大后,他最孝顺母亲。他酷爱读书,工作热情,常常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他思维敏捷,看问题具有前瞻性,在房产不景气的情况下,他贷款买了几个门脸。他消费意识超前,还有一颗不老的童心,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新玩意。

母亲去世后,他去了南方,在那里他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家人相聚的时候,他喜欢围坐在一起漫无边际地侃,享受这一份亲情的甘美,他是快乐的。

母亲在世时,姐弟六人也很难相见,母亲去世后就更是如此。因此,我们异常珍惜每一次的相见。这辈子,我们不想留有任何的遗憾,这辈子,我们要做最亲最亲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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