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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作家‖【沉默的九叔】◆关维红

作者简介

关维红,中文本科学历,高中语文高级教师,湛江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散文诗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美文》、《中华文学》、《湛江文学》、《湛江日报》等报刊。曾获“2018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和《中华文学》“2019年度全国优秀散文奖”三等奖等奖项。2018年被评为“廉江市第七批优秀专业技术拔尖人才”。

-作品欣赏-

沉默的九叔



九叔离开我们已有两年多了,我该为他写些什么。在这个清明节前夕,我正忙于准备职称评审面试答辩,无法脱身回去与亲人一块扫山,未能给九叔祭拜,心中无限惆怅和悲伤。

2016年那年冬天,九叔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原来喜欢四处行走的九叔,突然手脚疼痛得厉害,四肢无力,动不了,食欲锐减,吃不了东西。七哥、十四哥急忙把他送到廉江市人民医院,住了十多天,输点营养液,春节前出院。
九叔回来后一直卧床,只能侧睡。他面容瘦削,眼眶凹陷,颧骨突出,脸色灰暗蜡黄,形同枯槁,肌肉收缩,蜷成一团,僵硬无血的双脚举在半空中,棉被、毛毯却盖不到底,上热下凉。大年初一,我去给他拜年,送上红包,说上祝福语。他却绝望地说:“了欸了欸!(完了完了)”我安慰道:“不会的,会好起来的。”忙转过身,我暗自掉泪。
平时他喊这个人,喊那个人,喊个不停,问他需要什么,他又不说。或许身体疼痛难忍,或许心有恐惧,或许老了病了,心态像小孩那样,对亲人非常依赖。
2017年夏天,我接到了噩耗,九叔于早晨离开了人世。第二天上午,我回去参加九叔的葬礼。九叔静静地躺在铺好被席的地板上,遗容安详。经过一番仪式后,当天下午五点他被送去火化,当晚就被安葬了。九叔走完了八十四年凄苦坎坷的一生,在这人世间我又少了一位亲人,少了一位陪伴我成长,和我分享成功的一位长辈,与九叔相处的往事氤氲开来。
九叔名叫关锡香,个子不高,一米五几,身材结实,性格沉默内敛,寡言朴实,乐于助人,曾任村长,少见他发脾气。三伯任村长时,他做副职打下手,一个火爆如牛,一个沉静如水,两者拍档默契。三伯卸任后,九叔转正。这都是改革开放之前的事情了。
我家七张口,父亲那几十块钱的工资不顶用。母亲跟奶奶商量,得搞些副业增加收入来养活全家,想来想去,还是买两个小猪崽喂养较好。于是,母亲当晚就去找九叔说,想买两个小猪崽回来养。第二天,刚好是广西沙陂圩,九叔到我家吃完饭,就拿着扁担跟我的母亲出发。
老家离广西沙陂镇有七八公里,要翻过好六座山,越过八条田垌,趟过三条小河,跨过一个水陂,羊肠小道沿着山脚和田垌间蔓延,走在上面人仿佛小蚂蚁一样。
九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左拐右挤,在狭窄的黄泥街道前行,终于来到猪行,母亲紧随其后。猪行摆满了各种猪崽。有的小猪被装在一个一头小一头大的长筒形的猪笼里,横放在地面上;有的则装在一个肚子特大的猪笼里,几只站在一起,竖着放在边上。猪崽大者四五十斤,小者十多斤,俗话称之为“猪口”。
此刻已届正午,热浪袭来,说话声、叫骂声、猪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九叔熟练地在猪群中游走、相猪、问价,看准两只猪崽,讨价还价,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找个简陋的大排档吃饭。吃饭完毕,九叔蹲下身子,一条扁担两端各串者一个装着四五十斤的猪崽的猪笼,起身,大步流星地踏上回家的路途。中途要歇几下,有时我母亲也替挑一阵子,其中的艰辛自不多言。
回到家里,九叔将猪崽挑到猪舍门口,我奶奶找来了柴火放在猪舍门口烧着,九叔和我母亲抬着小猪从火焰上方经过,口中念念有词:“大吉利是,猪崽顺顺利利,贪吃健康快长大,长成水牛仔!”进入猪舍,打开猪笼,提起首端,将猪崽放出,猪崽开始怯生生望着周围,不久兴奋地跑动起来,发出“呜呜”的欢快声。于是,大功告成。
八十年代初,我有幸考上了长山中学。那是令人自豪羡慕的事情。上学时,每人每学期要交二三百斤糠头(谷壳)作柴火,我为此而发愁。老家离镇有十多公里远,如果走公路还要远,只能走小路。母亲请来九叔,两人吃过早饭后,各自挑着一担近百斤的糠头行走在山间小道,翻山越岭,趟水过河,穿过田埂,来到学校。走了三个多小时,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待学校工友过称后,他们便坐在地上很久才起来。母亲对我说:“儿子啊,九叔那么辛苦为你挑糠头来学校交,你要好好读书,为我们争光啊!”说得我泪眼朦胧,鼻子发酸。
1983年夏天,母亲随父亲去韶关,据说单位可以为家属解决户口问题。1985年秋天,母亲回家探亲。离别时,九婶九叔一直送到后背山。九婶哭着对我母亲说:“这次离别不知什么时候再相见!说不定没机会再见面了!”母亲跟着大哭起来。真是一语成谶!不久,五十多岁的九婶因直肠癌病逝。于是,九叔变成单身。那年,他五十多岁,变得郁郁寡欢。平时滴酒不沾的九叔喜欢上喝酒,变得越来越沉默。我们知道他跟九婶的感情很好,他一直割舍不下这段感情。
那时我忙于求学,无暇顾及,也帮不上忙。后来,他自己一个人煲,喝酒就放纵起来,床边经常放着一个装满二十斤米酒的的塑料桶。他经常邀请本村或邻村的酒友知己一醉方休,而且不需炒多少菜,炒上一碟花生米,干上几碗米酒,然后说着胡话,谁劝他都不听。有时我心疼地对他说:“叫七嫂炒几个菜给您喝酒,不能喝寡酒,这样会伤身体的!”“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九叔自信地说。
九叔害怕孤独寂寞,喜欢趁圩(赶集),甚至到了上瘾的地步。每当沙陂、长山、青平圩,他或步行,或乘车,一定要到镇里喝上两杯才回来。喝酒、乘车要钱,没钱他就向两个儿子要,那时七哥、十四哥的小孩要读书,家里生活不宽裕,有时给,有时不给,他就耍起小孩脾气来。七哥、十四哥并不吝啬那个酒钱,他们担心的是九叔喝醉酒出意外,好说歹说,九叔依然如故。有一次,九叔喝醉了酒,倒在路边,幸亏认识的人把他送回。有一回,他喝得伶仃大醉,坐着别人的拖拉机回来,途中翻车,将右手大拇指压断。九叔变成了残疾人。
我出来工作后,有工资了,时不时给点钱他。“九叔,给钱您买点东西吃,酒少喝点,要保重身体啊!”我叮嘱道。“没事,不会喝醉,我心中有数!”他安慰我说。
“阿红,我这里有甘蔗,你拿来吃吧。”别人送给他好吃的,他舍不得吃,一定要留给我。
“阿红,我这里有荔枝,你尝尝吧。”有时他将家里的老荔枝树结的荔枝拿来晒干留给我。
“老祖宗偏心!总是保佑你们过继的!亏了我们嫡系的!风水总是荫了你们过继的!”清明节回去扫山,有时他愤愤不平地说。
“老祖宗也保佑你们家啊!你看十四哥做生意发了,七哥也做了村委书记,您的孙子孙女也很争气啊!”我笑着安慰他道。
其实,九叔的父亲叫九公(关继芬,排行第九),与我的爷爷(关继周,排行第七)为亲兄弟。我爷爷的叔叔(四公)没子女,但聪明有胆识,会做点生意,生活过得比其他兄弟好,爷爷后来被过继给叔叔做儿子。另一房兄弟眼红,觉得我爷爷占了便宜,也要求过继一个儿子(二公,关继恩)给这个公祖(四公),最后如愿。我爷爷和二公由堂兄弟变成亲兄弟。
九叔、十二叔两个亲兄弟在老家务农,后来十二叔迁居遂溪杨柑生活。我父亲三兄弟,三伯耕田,父亲及满叔当兵,后专业到地方工作。二公身下有两个儿子:二伯及五伯,他们都迁居遂溪杨柑生活。二伯打一辈子光棍,现在九十多岁;五伯曾当大队书记,现在八十多岁了。五伯有四个儿子,两个吃公家饭(林哥在派出所当差,八哥在银行上班),两个耕田;耕田的两兄弟后来到林哥所在城市茂名定居谋事,成为城里人。到我们这一辈,出了十多个大学生,都在外面工作。难怪九叔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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