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搜寻究竟什么是“禅”的时候,我在网上寻得三位唐朝(大约是公元七、八世间)禅师的资料。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丰干、寒山和拾得。后世人将他们三人并称为“国清寺三隐”。
民间传说丰干是弥陀化身、寒山是文殊菩萨的化身、而拾得是普贤菩萨的化身。寒山和拾得更被称为“和合二仙”。
我对他们是菩萨化身一说,不敢否定,但也不敢置信。不过在网上读他们的故事除了给我极大的乐趣外。也是十分有益身心的教育。从他们超常人的智慧来看,他们的确就是佛经上所描述的菩萨。可惜的是有关丰干的网上资料现在已是不多。但是有关“寒山”和“拾得”的资料却不少。其中特别是“寒山”和“拾得”的一段对话,更是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这段对话令人深思,并令人回味无穷。它是:
寒山问拾得:
【“世间谤我,贱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
拾得答: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我非常喜欢上面这段对话,因为我认为寒山问得好,拾得答得更妙。拾得的答复以“你且看他”为结束。我的体会是他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是,不管别人怎么样对待他,他才是能笑到最后的胜利者。这一句“你且看他”显示出了他超群的智慧。他以不争、不斗、忍耐、迴避和不生气的处世方法,来对待世间的一切“谤我,贱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骗我”的人。他的豁达、超然、洒脱、和博大的胸怀,对我们的为人、处世不但起着启发的作用,也有着巨大的教育意义。拾得的答复令我从心底里对他产生由衷的敬佩。但我觉得,在现实的社会中,我们几乎无法遇见这样的人。在我们心目中,这样的人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人物阿Q。他是令我难以置信,并很难效仿的。不过想深一层,我认为“阿Q精神”也有其优点,因为人生中我们经常会遇是不顺心的事。而当我们遇到不如意时,特别是在别人谤我,贱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骗我之时,我们一定会采取以牙还牙的办法去对付,其结果当然是除了自己生气、并伤了他人外,更会无补于事。而阿Q虽傻,但是他总能在不如意时,为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用为名利而苦恼,亦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因此有如阿Q的人,在人生中一定少烦恼,也会活得比别人开心自在。我自问在这一辈子中,是不可能做到像“拾得”禅师他那样豁达、超然、洒脱、大量。但是我想如果自己能时时刻刻将寒山和拾得两位高僧的对话牢记心中,避免为小事生气、更不要和人计较甚至斗气,那么人生会更有乐趣。其实做个“难得煳涂”,甚至带有阿Q精神的人,可能也是人生中的一件乐事。
下面我还要引述两位禅师的另一段对话,它对我心灵的震撼也十分强烈的。它是:
寒山问:
【还有甚诀可以躲得?】
拾得答:
【我曾看过弥勒菩萨偈,你且听我念偈曰:
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随他自干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
人弱心不弱,人贫道不贫,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办,
世人爱荣华,我却不待见,名利总成空,我心无足厌,
堆金积如山,难买无常限。子贡他能言,周公有神算,
孔明大智谋,樊哙救主难,韩信功劳大,临死只一剑,
古今多少人,哪个活几千?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
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日月穿梭织,光阴如射箭,
不久病来侵,低头暗嗟叹,自想年少时,不把修行办,
得病想回头,阎王无转限,三寸气断了,那时哪个辨?
也不论是非,也不把家辨,也不争人我,也不做好汉,
骂着也不言,问着如哑汉,打着也不理,推着浑身转,
也不怕人笑,也不做脸面,儿女哭啼啼,再也不得见,
好个争名利,须把荒郊伴。我看世上人,都是精扯淡,
劝君即回头,单把修行干,做个大丈夫,一刀截两断,
跳出红火坑,做个清凉汉,悟得长生理,日月为邻伴。】
上面拾得念的弥勒菩萨的偈中描写“孔明大智谋,樊哙救主难”、“韩信功劳大,临死只一剑”和“古今多少人,那个活几千。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偈中句句都是充满智慧,和充满哲理的精句。在人们的心目中“孔明”和“韩信”都是足智多谋、英勇神武的杰出的、流芳百世的历史人物。他们的事迹家喻户晓。但是上述的偈句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即使如“孔明”和“韩信”那样杰出的人物,到头来还是落得“凡人”的下场。另外从此偈中,我们也应该能够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中很多人争做英雄、好汉。但是当他们争到了做英雄、好汉以后,他们最后还是和常人一样地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命运安排。
写到这裡,我不禁想起了我自己和我周围的人;也想了很多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令我很庆幸的是我对名利的看法一向相对地淡薄。在我的一生中,我基本上是不愿、也不会因为和别人争名夺利而起冲突。但是我常常会为自己做了一些应该做的好事,而心中沾沾自喜。我也会觉得和周围的人比较,无论从个性上、经济上、社会地位上都似乎比别人稍强,也因此常常会产生莫名的优越感,更会在不知不觉中,显示出自己的骄傲心。今天看到禅师“寒山”和“拾得”的对话,除了令我内心感到很惭愧外,更令我心中对自己的常常会犯的一些毛病增加了认识,和对自己必须将这些毛病改掉有了深刻的醒悟。我在阅读此偈时,觉得偈中所说的“古今多少人,那个活几千。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实在是太正确了。每次再读后我都不禁自问,在悠久无疆的历史中,我算得什么?我甚至觉偈中的这句话正好是反映了我目前的“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的处境”。所以说,此偈对我的启发之大是我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我真正地意识到了“逞什么英雄、做什么好汉,到头来也还不是总是一场空”。这些想法令我更加坚信了,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真正地要做到名符其实的“积极人生”的话,我应该尽量争取在有生之年,尽自己的力量默默地为国家、为社会也为家庭作些贡献。这样不但能令自己生活得舒心、自在;也同时可赢得心灵上莫大的安宁和快乐。
由于上网找寻“禅”的意义,所以无意中发现一些非常有意义的禅诗。它们的寓意是我们很易懂的,但是却很难做到的。我现摘录若干如下,和大家分享。
六祖慧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淨,何处惹尘埃。
唐 鸟窠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唐 拾得《除贱语》
富贵浮云未足夸,民间风气太奢华,
漫将两字逢人劝,勤俭由来好起家。
唐 百丈怀海禅师警训
是非以不辨为解脱,学问以勤学为入门;
语言以减少为直截,烦恼以忍辱为菩提。
清 吴生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来时欢喜去时悲,合眼朦胧又是谁?
念菴
斗米千钱我不收,十三年返故家园;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念菴
世事纷纷如闪电,轮迴滚滚似云飞;
今日不知明日事,哪有工夫论是非。
老宿
不怕虎生三个口,只怕人怀两样心;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古德
山也空来水也空,随缘变现体无穷;
青山绿水依然在,为人疑嫉难相容。
古德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古德
你骑马来我骑驴,看看眼前我不如;
回头一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
古德
无戒欲求生善道,如鹰无翼欲飞空;
如人无足欲远行,亦如渡海无船筏。
古德
忍字上面一把刀,为人不忍祸自招;
能忍得住片时刀,过后方知忍为高。
古德
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古德
梦里堆藏总是金,一场富贵喜难禁;
枕头扑落忽惊起,四壁清风无处寻。
古德
毁誉无凭由他去,荣枯有运莫尤人;
能知隐晦心常泰,不恋繁华性自真。
古德
佛地人多心甚闲,日看飞禽自往还;
有求莫如无求好,进步哪有退步高。
古德
行藏虚实自家知,祸福因由更问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古德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唐 古德
向前三步想一想,退后三步思一思;
瞋心起时要思量,熄下怒火最吉祥。
宋 苏东坡
人来谤我我何当,且忍三分也无妨;
却为儿孙榜样计,只从柔处不从刚。
清 普能嵩禅师
逆境来时顺境因,人情疏处道情亲;
梦中何必争人我,放下身心见乾坤。
唐白居易
事不三思终有悔,幸能一忍永无虑;
诸事随时皆流水,此怀无日不春风。
唐 洞山良介
不求名利不求荣,只么随缘度此生;
一个幻躯能几时,为他闲事长无明。
唐 黄檗
心如大海无边际,广植淨莲养身心;
自有一双无事手,为作世间慈悲人。
唐 布袋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唐 布袋
若逢知己宜依分,纵遇冤家也共和;
宽却肚皮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
唐 布袋
只个心心心是佛,千方世界最灵物;
纵横妙用万境生,一切不如心真实。
唐 龙牙
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宋 无门慧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宋 此庵守尽
流水下山非有意,片云归洞本无心;
人生若得如云水,铁树开花遍界春。
宋 慈受怀深
万事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
明窗高挂菩提月,淨莲深栽浊世中。
宋 慈受怀深
莫说他人短与长,说来说去自招殃;
若能闭口深藏舌,便是修行第一方。
宋 慈受怀深
一条官路坦然平,无限游人取次行;
莫谓地平无险处,须知平地有深坑。
宋 苏东坡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宋 苏东坡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宋 苏东坡
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明 于谦
千锤百鍊出深山,烈火焚烧莫等閒;
粉身碎骨都无怨,留得清白在人间
明 呆菴普庄
念佛无非念自心,自心是佛莫他寻;
眼前林树并池沼,昼夜还能演法音。
明 憨山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做事好商量。
明 憨山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世事由来多缺陷,学道求真免无常。
明 憨山
悲欢离合朝朝闹,富贵穷通日日忙;
生前徒费心千万,死后空余手一双。
均提童子
面上无瞋是供养,口裡无瞋出妙香,
心上无瞋无价宝,不断不灭是真常。
明 林瀚
万里修书只为牆,让他三尺有何妨?
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日本 梦窓疎石
青山几度变黄山,世事纷飞总不干;
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
释达观(2008年1月25日)
智者了悟,天下本无事;愚者不悟,庸人自扰之。
明明有,为何说没有?
天下到底有没有事!
智者做事,心中无事;愚者做事,心中有事。
智者遇事,能转其境;愚者遇事,被境所转。
智者处事,随缘自在;愚者处事,攀缘罣碍。
智者无事,故无心事;愚者有事,故有心事。
因此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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