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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秦可卿是天仙与荡妇的合体?

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贾府败落的开端,就是由一个叫秦可卿的女人开始的。她对贾府命运的影响如此之大,但写她的笔墨又特别少,出场没多久就死了,所以很多红学家对这个人物特别感兴趣。

比如刘心武先生,他研究红楼梦就是从秦可卿开始的。说她是废太子老亲王的女儿,偷偷从宫里偷出来的,所以身世极端显赫,在贾府爬灰也没人敢管。虽然这种说法很扯淡,谁家闲着没事干把废太子的女儿娶回家?被发现了,是跟当今皇帝过不去;没被发现,也无法带给贾家什么好处。这种只赔不赚的生意,贾府才不会做。

事实上,秦可卿这个角色在《红楼梦》里是一个特别分裂的存在,典型的双子座。长着林黛玉式的身材容貌,却有薛宝钗的心肠。

一方面为人炒鸡小心谨慎;另一方面私生活炒鸡放荡。

一方面出身贫寒,另一方面在贾府上下获得一致好评。要知道,贾府的人,尤其是奴才们,都是一双势利眼睛,连王熙凤这样有出身、有能力的女人,背地里都被说上几车坏话。

一方面为贾府殚精竭虑,死了还托梦给王熙凤,让她添置祭祀产业,以留后手;另一方面,她自己跟公公爬灰,干的就是损坏贾府名声的事情。贾府的败落也是从她的葬礼开始。

所以,秦可卿这个人物,身上有太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一、身世和婚姻

秦可卿在贾府的媳妇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原本是养生堂的弃婴,出身寒微,却嫁给贾府嫡孙。

古人成亲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贾母原本是史侯家的小姐;王夫人、王熙凤出身金陵王氏;就是李纨,也是金陵名宦之女。

像贾珍之妻尤氏,贾赦之妻邢夫人,都是家境殷实的良家女,但他们都是续弦。古代上层社会把婚姻当做一种结盟,正妻一定要选门当户对的女孩,就是为了获得女方家庭的资源。正妻死后,一般都留有嫡系后代,为了保证嫡子女的利益,维持好和正妻娘家的关系,续弦妻子一般都不会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孩。

说回秦可卿,父亲秦业(情孽)任工部营缮郎(历史上无此官职),宦囊羞涩,无论是从官位级别上,还是从家业财力上,跟贾家都是门不当、户不对。以她的出身,做个续弦还差不多,做正妻的话,缺少家族背景的支持。

那么秦可卿是如何嫁入贾府的呢?先上一段原文:

“(秦可卿)长大时,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遂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

一开始读到这里,一直以为“素与贾府有些瓜葛”的人是她父亲秦业,毕竟贾政与秦业都在工部做官。但细看这个句子,主语一直都是秦可卿啊。可卿生得风流袅娜,未出嫁前,已经跟贾府有瓜葛了。

秦可卿出嫁之前,很可能就和贾珍有着说不清的瓜葛。

首先,只有贾珍能让秦可卿嫁进来。贾珍是宁国府唯一一个说了算的人,他继承爵位之后,“竟把一个宁国府都翻过来,也没人敢管他”。贾珍之妻尤氏因为是续弦,贾蓉也不是她亲儿子,所以在贾蓉婚事上的话语权不大。古代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可卿这样的出身,如果没有贾珍力挺,她是嫁不进来的。因为太不合规矩。

第二,贾珍父子还挺喜欢“二马同槽”的游戏。后来的二尤姐妹花,他们父子俩就同时泡。当然最后贾珍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娶这两姐妹,于是一个让给了贾链,一个许配了柳湘莲。

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推断,贾珍看上了秦可卿之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她,又舍不得秦可卿的花容月貌,于是就弄来做儿媳妇,放在自己跟前好下手。

所以,在《红楼梦》前18回里,秦可卿丈夫贾蓉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恐怕在秦可卿刚嫁到贾府开始,这父子俩个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二、秦可卿在贾府的处境

因为出身相对贫寒,所以秦可卿在贾府为人处世就比别人艰难多了。家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但是她死了之后每个人都能想起她的好处,深得上下一片赞扬,也是不容易。这全族上下的好评,来自秦可卿好强的个性。婆婆说她,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在心里盘算好几天,弟弟在学堂打个架她也跟着生气好久。心思缜密,性格好强,自尊感也超级强的个性。

想来刚进贾府的时候,肯定也跟林黛玉一样,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嗤笑了去。在为人处世上,跟薛宝钗一样,圆融周到,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林黛玉那样的,累心;薛宝钗这样的,累身。秦可卿两样都占了,还要偷偷摸摸的爬灰、养小叔子,可谓身心俱疲,不早死才怪。

三、秦可卿之死

关于秦可卿的死,《红楼梦》用的标题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但并没有讲她是如何“淫丧”的。小说给秦可卿的判词更有意思,是一个美人上吊图,说她“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根本”。根据这些信息,87版电视剧《红楼梦》把这一段故事补得相对完整——因为秦可卿落在贾珍那儿的一直簪子被尤氏见到,爬灰的事情败露,可卿畏罪,在天香楼上吊自杀。

笔者想说的是,既然焦大骂得出“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那么这回事在贾府里就已经算半公开的了。毕竟已经传到焦大这种边缘化的奴才耳朵里了。

所以,就算爬灰乱伦没有败露,秦可卿也会死掉。原因除了上文说的,可卿日夜操劳之外,还因为她已经病入膏肓。王熙凤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时候,秦可卿脸上身上的肉都已经消耗光了,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被称为恶体质,身体本身不能从食物里吸收营养,于是不断地消耗自身的能量。当身体肌肉内脏骨骼的营养都被消耗完的时候,人就离死期不远了。秦可卿就是这种情况。(总结:太好强的人活不长啊!)

天使or荡妇?

《红楼梦》跟其他小说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把女人写活了。传统的中国小说里的女性,一般不是天使就是荡妇。天使型的,比如《水浒传》林冲的媳妇,《金瓶梅》里嫁给西门庆之后的李瓶儿,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荡妇型的比如潘金莲、赵飞燕等等,统统都是反派,统统都不得好死。

但《红楼梦》里的女人都是活的,是有很多面的。秦可卿在天上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在人间是出身贫寒的显赫贵妇。因为出身贫寒而嫁得太好,所以超乎寻常的好强,自尊心比林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她在大家族活的尊重,也让她收获操劳和病痛。

作为治家理事的女主人,她能很有远见卓识,看到盛世之后的衰败,为家族后路日夜筹划。但同时她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性风流开放的女人,最终也抵不过情和欲的诱惑,把自己推向死亡。“情天情海幻情身”,在混沌的现实里,没有完全纯洁的天使,也没有只剩欲望的荡妇。理想和欲望交织成一体,才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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