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毛脚女婿”的上门季。“毛脚女婿”是上海人对未婚但已敲定婚姻关系的男朋友之称。它的由来，不是因没结婚的女婿脚上的毛多。有研究者说，是出自明人祝允明的《志怪录》；其中有“朱眼毛脚”之称的青蛙是一生病女子之婿，由此演变成“毛脚女婿”，简称“毛脚”。
上门拜见岳父岳母大人总少不了礼品，上海人取手榴弹、机关枪、炸药包等来比喻。“手榴弹”即瓶头老酒，送的是白是黄就要看丈人平时的吃口和喜爱。多数是送白或黄，不管白黄，酒是要有知名度的。过去，作为白酒头牌的茅台五粮液难买；友谊商店华侨商店有，但你要么有路要么有侨汇券。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五粮液一瓶80元；相当普通人一月的工资。可汾酒、西凤还是买得到的。洋河、七宝大曲不错，但没人拿来做初次的见面礼。
也有送洋酒的。当时的洋酒基本国产，品种是金奖白兰地之类。没送啤酒的，虽那会啤酒供应紧张，但它上不了台面。尤其是第一次上门，东西不至于天价，关键是拿得出手。此外，也不送葡萄酒，因为葡萄酒多是女人喝的，那时还没什么干白干红。
有时，“手榴弹”会换成“二十响”。“二十响”不是连发盒子枪，而是二十枝一包的香烟。如老丈人抽烟不喝酒，那你就要换了；若烟酒齐全，那你就要加码——“手榴弹”+“二十响”。那时没进口烟，第一是中华，其次是牡丹和精装前门。烟是凭票的，有路的另当别论。也有烟酒不沾的老丈人，既是你的福分；同时也给你选择礼品带来小小的烦恼。
给丈人准备的是“手榴弹”“二十响”，而“机关枪”、“炸药包”则是奔丈母娘去的。“机关枪”即火腿，以金华最好。“炸药包”是捆好的蛋糕，要鲜奶或白脱裱花蛋糕，牌子要淮海路的老大昌、哈尔滨，南京路的凯司令。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这三大件是上海滩“毛脚”上门的基本装备，而且一定要三箭齐发的。今天，已见不到拎“手榴弹”提“炸药包”夹“机关枪”和“二十响”意气风发前行的上海“毛脚”。上门礼品是鸟枪换炮，而且更体现上海人送礼的海派风格，与时俱进，中西结合。
“机关枪”和“炸药包”退出历史舞台，“手榴弹”和“二十响”还有市场。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营养补品成为“毛脚”手中常见的武器。起初是“人参蜂王浆”和这个那个口服液，后又换成西洋参等天然补品。还有岳父岳母均适宜的乌龙、普洱茶，装着美国提子蛇果橙子、以色列西柚和新西兰猕猴桃琳琅满目的水果篮。
其实，这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上海是能找得渊源的。胡祥翰在《上海小记》中写道：“从前亲友礼尚往来，所馈送者，以茶食肆中之鸡蛋糕、眉毛饺为通常品，近则此等食品已不合时，而以外国糖果及罐头食品为主。”
上门正未有穷期，武器在不断更新。那天，我向办公室里不久前上门的“毛脚”打听。他答道：丈人是吃香烟的，就送了两条利群。送丈母娘的就是两桶橄榄油，说是送丈母娘，可这油是糊了一家们的嘴巴。
“毛脚”的上门之礼，不仅显示了“毛脚”的经济实力、活动能力、品位和素质，更是构成岳父岳母和女方家庭其他成员对“毛脚”第一印象的一部分，成为可加减的一个砝码。你当然不可能靠“手榴弹”、“机关枪”、“炸药包”“二十响”夺得佳人归，但这门功课是要花点心思做好的。如说操办有原则的话，一要量力而行，二不盲目或有目的攀比，三要礼品对路，四是要努力出新出奇。
上海人送礼的礼数，不可避免地打上了这个城市的烙印；反映在“毛脚女婿”身上，也不例外。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