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真的有那样一个星辰漫天的夜晚,他与她并肩而坐,在那春日的欢宴之上饮酒射覆,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化为灵犀相通的彩凤,日夜厮守,永不分离。那夜的情景是如此美好,以至于在它的印迹早已被时光抚平,再也寻觅不到的时候,诗人仍时时回味,把心永远安放在那个时刻。
1.《南歌子》
纳兰性德
暖护樱桃蕊,寒翻蛱蝶翎。东风吹绿渐冥冥,不信一生憔悴,伴啼莺。
素影飘残月,香丝拂绮棂。百花迢递玉钗声,索向绿窗寻梦,寄余生。
东风吹绿了草木,漫无边际的嫩绿也将在东风中渐渐加深,容若不相信一生都与忧愁憔悴为伴,也不愿一个人孤独地聆听黄莺的啼叫。天上升起一弯残月,柳絮在空中缓缓飞舞。柳树垂下的枝条,抚弄着精雕细琢的窗棂,百花丛中,传来了连绵不断的玉钗与环佩的悦耳声音。容若不禁向着室外走去,渴望余生都能与这样如梦的场景为伴。
2.《生查子》
纳兰性德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钗。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春天的风不解人间的忧愁,兀自吹动,女子的罗裙在春风中展开,也因为春风而乱了心思。不解风情的春风,滋生了女子心中的愁绪,如同春日里生长的万物,在心中逐渐蔓延。她独自站立于夜晚的春风之中,仿佛仙女一般,没有沾染丝毫尘世的俗气,带着高贵与冷艳的气质,背靠着薄纱制成的灯罩,朦胧的烛光将她的倩影投射到墙上,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剪影。
3.《浣溪沙》
纳兰性德
旋拂轻容写洛神,须知浅笑是深颦。十分天与可怜春。
掩抑薄寒施软障,抱持纤影藉芳茵。未能无意下香尘。
频频地拂拭娟纸,画下如同洛水女神一样的美貌,她的深颦浅笑是如此美丽动人。担心画中的她衣着太过单薄而寒冷,便为她加上了屏障,将她清瘦的身躯放置在了华美的褥垫上。
她的笑容带着美好的酒窝,如同甘醇的美酒,让人沉醉。容若愿意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单薄的身躯。妻子的神态是那样柔和,就连微微地蹙眉,仿佛都是在表达眉眼间的笑意。将她比作仙女,丝毫不过分,她就如同下凡的仙女,翩然来到了容若的生命,唤醒了容若的绵绵深情。
4.《浣溪沙》
纳兰性德
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阑无绪不能愁。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夕阳在小楼洒下温暖的光晕,小楼中挂着的朱帘,与金色的夕阳交相辉映,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将心中的愁绪映照得无比明亮。不知这愁绪因何而生,也许是寂寞无聊,才促使其登上小楼,欣赏夕阳下的美景。
那位骑马而过的女子,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无视小楼上传来注视的眼光,兀自骑着马优雅地前行。那马蹄在石板上踏出的节奏,在他的心中荡漾起美好的乐章。仿佛感受到身后依然传来的炽热目光,女子回过头与小楼上的双目凝视,只那一下,就让女子羞红了脸庞,转过头时,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5.《相见欢》
纳兰性德
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
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枝头的花朵曾经绚烂绽放,如今已经凋零,片片花瓣在风中飞舞,仿佛让人置身梦中。时光渐渐流逝,点燃的麝香已经慢慢燃尽,园内飞舞的花瓣让人不愿转移视线,一直看到傍晚时分。落红带来的,是有些让人迷惘的情绪。
容若在词中尝试着女子的笔调,隐隐透出少女的思念与愁绪。她多少次在夕阳中凝望凋零的花朵,也多少次在心中萦绕着点点忧愁。仿佛是为了排遣心中的情绪,闲来无事的女子便教鹦鹉吟诵情郎留下的情诗。
6.《减字木兰花》
纳兰性德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孤灯明灭,夜晚的凉意浸透了单薄的衣衾。往事不能思量,越思量就会越断肠。分别的两个人如同一个天上,一个人间,曾经的一诺千金也换不来再次相逢。渴望能够重新团聚,哪怕要忍受银河中的风波,也宁愿可以重新开始。
伴着书卷与诗词,容若在桌旁缓缓睡去,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朦胧中,他看到一个身影在身旁默默梳洗,那个身影是那样的安静与平和,与世无争的神态,让她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晕,似乎这才是生活应该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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