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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香久 | 《金瓶梅》诗词散曲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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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06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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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梅》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词话」。

        全书一百回,共收录了诗约三百一十八首、 词曲一百七十五首,套曲约五十套,韵文七十余段。这些诗词、散曲、韵文形式多样,诗有五言绝句、七言绝句、律诗、古风,词调有〔眼儿媚〕、〔西江月〕、〔鹧鸪天〕、〔临江仙〕、〔满江红〕、〔踏莎行〕、〔将进酒〕等,以散曲最为繁富,有联缀同一宫调若干曲牌的散套,有单支的小令,也有同宫或异宫犯调的集曲。

       散套又有折腰体、子母调、对偶体和变套、夹套、合套之分;小令则有连环句、顶针句、迭字句之别;集曲更有十曲相犯的〔十段锦〕「二十八半截」和三十曲相犯的〔三十腔〕等。而曲牌更让人眼花撩乱:南曲有〔两头南〕、〔合笙〕、〔南石榴花〕、〔春云怨〕、〔金索挂梧桐〕、〔柳摇金〕、〔画眉序〕、〔雁过声〕、〔桂枝香〕、〔皀罗袍〕、〔八声甘州〕、〔解三酲〕、〔一封书〕、〔梁州序〕、〔罗江怨〕、〔懒画眉〕、〔大迓鼓〕、〔红纳袄〕、〔浣溪沙〕、〔宜春令〕、〔东瓯令〕、〔驻马听〕、〔驻云飞〕、〔泣颜回〕、〔红绣鞋〕、〔耍孩儿〕、〔梧叶儿〕、〔琥珀猫儿坠〕、〔祝英台序〕、〔孝顺歌〕、〔锁南枝〕、〔朝元歌〕、〔川拨棹〕、〔挂枝儿〕、〔玉交枝〕、〔锦上花〕……北曲有〔醉花阴〕、〔喜迁莺〕、〔刮地风〕、〔端正好〕、〔滚绣球〕、〔脱布衫〕、〔货 郎儿〕、〔点绛唇〕、〔八声甘州〕、〔寄生草〕、〔村里迓鼓〕、〔六么序〕、〔一枝花〕、〔骂玉郎〕、〔感皇恩〕、〔四块玉〕、〔金字经〕、〔粉蝶儿〕、〔红绣鞋〕、〔石榴花〕、〔斗鹌鹑〕、〔朝天子〕、〔快活三〕、〔鲍老儿〕、〔朝天子〕、〔山坡羊〕、〔集贤宾〕、〔浪里来〕、〔醋葫芦〕、〔五供养〕、〔折桂令〕、〔梅花酒〕、〔雁儿落〕、〔沉醉东风〕、〔落梅风〕、〔水仙子〕、〔锦上花〕、〔河西六娘子〕、〔下山虎〕……仅是〔山坡羊〕,就有「四不应」〔山坡羊〕、「数落」〔山坡羊〕、「慢唱」〔山坡羊〕、「哭」〔山坡羊〕、〔山坡羊打玉簪儿〕、〔山坡羊带步步娇〕等二十余支。

绘画 · 金瓶三艳

       《金瓶梅词话》为什么会引用如此之多的诗词散曲和韵文呢?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 这些诗词、散曲、韵文本来就是话本的有机构成,为《水浒传》作序的天都外臣曾以「蒜酪」来比喻小说中的诗词韵文之类,是很贴切的。这部词话体的小说本来就是一部民间说唱,也就是说讲书的人在说了一段话之后必须要用「唱」来过渡故事情节,这样才能吸引听众。所以这些过场诗和唱词可以和人物、故事有直接的关系或间接的关系,也可以没有任何关系。《金瓶梅》中大量的诗、词、散曲、韵文,并不全是作者的原创,其中绝大部分是抄 引或脱化自前人或同代人的书。有些是原文照抄,有的则作了较小的修改,有些则脱胎换骨地进行了改造。有些词曲在引用时充分尊重了原创,但也有一部分只保留下了一个题目或仅抄引了其中一两句,原貌大失。《金瓶梅》所抄引的诗、词、散曲、韵文,来自哪方面的数据?

首先,来自于《水浒传》

      《金瓶梅》的故事母题,系从《水浒传》中一些情节繁 衍而出,所以《水浒传》中的一些诗词、韵文也被搬移到《金瓶梅》中,据蔡敦勇先生 统计,《金瓶梅词话》从《水浒传》中抄录或部分抄录的诗词、韵文有七十余首。仅是前十回就有三十六首之多。如果把有些部分词句相同的韵文也计算在内,数量还要大得多。

其次,来自唐诗宋词

这一部分以律诗和绝句为主。书中随处可见的诗词、联句, 有很多可在唐诗宋词中找到源头。

再次,来源于宋元话本

      《金瓶梅词话》中的很多故事情节,脱化自宋元话本,诗 词、韵文自然也随之移植过来。有些与情节无涉的诗词,也进入了《金瓶梅词话》中。

《清平山堂话本》

      《金瓶梅词话》抄引最多的宋元话本是《大宋宣和遗事》和《清平山堂话本》。 其开篇第一首词「丈夫只首把吴钩」就采自《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刎颈鸳鸯会〉。明人小说集中的宋元话本也成为《金瓶梅词话》采录的主要资源,如《古今小说》中的〈张古老种瓜娶文女〉〈宋四公大闹禁魂张〉,《警世通言》中的〈一窟鬼癞道人除怪〉〈小夫人金钱赠年少〉(即〈志诚张主管〉)、〈计押番金鳗产祸〉,《醒世恒言》中的〈郑节使立功神臂弓〉等。

第四,来源于说唱文学

     《金瓶梅》提到过四种「宝卷」,有三种是铺陈开来大写 的,如《五祖黄梅宝卷》(三十九回)、《金刚科仪》(五十一回)、《黄氏女宝卷》(七十四回)《金瓶梅》。不仅写了宝卷的演唱过程,而且大量引录了宝卷内容及其中的词曲。

第五,来源于戏剧

     《金瓶梅》中保存了大量的戏剧史料,书中谈及的搬演戏剧有 二十余种,其中有一些被不同程度地吸纳入《金瓶梅》故事之中。如《西厢记》《宝剑记》《玉环记》等等,不但有剧种、剧目和演出方式,而且保留了剧中的声腔与唱词。

第六,来源于元明时期的散曲专集

      《金瓶梅》中的散曲大多能从元明以来的散曲 专集中抄引、脱化而来。已经能够证明《金瓶梅》中散曲来源的几部明以来散曲专集为:

    1. 《词林摘艳》,〔明〕张禄选辑,系在〔明〕臧贤所编《盛世新声》旧本的基础 上增删修订而成,分为十集,包括「南北小令」二百八十六首,「南北九宫」套数三百二十五篇,散曲中北曲收有元代关汉卿、明代朱有炖等人作品;南曲收有元代赵天锡、明代陈铎等家作品。同时采录了杂剧《丽春堂》等三十四种。所收元明散曲及戏曲作品为诸选集所未见者极多。并较多收录了〔锁南枝〕、〔傍妆台〕、〔山坡羊〕、〔耍孩儿〕、〔驻云飞〕、〔醉太平〕、〔寄生草〕、〔罗江怨〕、〔哭皇天〕等时新调子, 是明代早期一部重要曲集。有嘉靖四年(1525)原刊本和万历二十五年(1597)内府刻本。

        2. 《雍熙乐府》,〔明〕郭勋辑。二十卷(另有十三卷选本,题「海西广氏编」,万历间内府刊印)。选录金、元、明人作品,除散曲外,兼收南戏、杂剧、诸宫调曲文及时调小曲。该书是在《词林摘艳》的基础上选编的,收北曲三百三十一套,并大抵保留《词林摘艳》中已被删除的曲文中衬字。该书比《元曲选》早刊印五十年,有嘉靖十年(1531)刻本(王言序本)和嘉靖十九年刻本(长春山人序本)。

       3. 《盛世新声》,〔明〕臧贤辑,收录元明两代散曲和戏曲曲文。十二卷。其中北九宫曲九卷,南曲一卷,共收小令五百余首,套数四百余篇,其中包括了相当数量的时调小曲,依宫调曲牌排列。〔明〕正德十二年(1517)臧贤刻本、嘉靖间刊本、万历二十四年(1596)内府刻本。此书刊刻九年后张禄对此书进行增删刊印,改名为《词林摘艳》。

       4. 《新刻群音类选》(简称《群音类选》),〔明〕胡文焕编。现存三十九卷,为明 万历间文会堂辑刻《格致丛书》之一。

       5. 《吴歈萃雅》,〔明〕茂苑梯月主人(周之标)选辑,古吴隐之道民校点。四卷。前二卷(元、亨两辑)选录高东嘉、梁伯龙、王雅宜、杨升庵、沈青门、陈大声、唐寅、文衡山、刘东生、康对山等三十位作家散曲小令五首,套数一百一十七篇。后二卷(利、贞两辑)收录《琵琶记》《荆钗记》《四节记》《明珠记》《浣溪沙》等剧曲三十八种,一百五十九篇。〔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刊刻。

《吴歈萃雅》

       6. 《新镌古今大雅北宫词纪》(简称《北宫词纪》),〔明〕陈所闻编,六卷,选录 元、明两代散曲,其中元人五十家,明人八十家。是元、明两代散曲的重要曲选总集。专收北曲,选录偏重典雅,不少作品较为罕见。万历三十二年(1604)刊印。

       7. 《新镌古今大雅南宫词纪》(简称《南宫词纪》),署「秣陵陈所闻荩卿粹选,陈 邦泰大来辑次」,凡六卷。是《北宫词纪》的姊妹书。元人作品只收录二家,一小令一散套,余皆为明人南曲作品,凡七十四家。保存了许多前人未收录的南京人或流寓金陵 的明代散曲作家作品,如陈铎、徐霖、邢一凤、高志学、武陵仙史、皮元素、徐惺予、 孙幼如等,以及被吕天成《曲品》所推荐的秦时雍、周秋汀、虞竹西、顾雍里等。该书 为刊刻最早的南曲选集,有明万历三十三年( 1605 )俞彦序刻本。另外,《金瓶梅词话》所抄引的某些散曲,也见于《梨园按试乐府新声》(简称《乐 府新声》,元无名氏选编)、《类聚名贤乐府群玉》(简称《乐府群玉》,元无名氏选辑,所收为 元人小令)、《南词韵选》(〔明〕沈璟选辑,选录明代曲家诚斋、陈秋碧、冯海浮等作品,明万 历间吴江沈氏刻本)、《白雪汀选订乐府吴骚合编》(简称《吴骚合编》,〔明〕张琦、张旭初 编订,卷内题作「虎林骚居士选辑,半岭道人删定」,有明崇祯十年刻本)、《石镜山房汇彩笔情 辞》(简称《彩笔情辞》,〔明〕张栩辑,收南北散套、小令四百三十八首,有明天启四年刻本)诸 书。以上诸书虽不见得为《金瓶梅词话》所本,但亦可成为其抄引散曲原貌探索之重要 参照。

《 彩笔情辞》

     《金瓶梅词话》大量抄引诗词、散曲、韵文,也正是古代长篇小说之间及其与其它文 学形式之间互相因袭互相渗透现象的体现。 比如《平妖传》就有十三篇赞词与《水浒传》 完全相同,《封神演义》与《西游记》有二十首赞词大同小异,基本上同出一源。《水 浒传》与《西游记》也有诗词互渗的例证,比如《水浒传》第五十回的引首「乾坤宏大, 日月照鉴分明 …… 」就同《西游记》第十一回中的唐太宗御制极为吻合; 《平妖传》十 八回「咏火」的那一节韵文,就与《大唐秦王词话》第四十一回「咏火」的韵文异曲同 工。还有二三部小说彼此因袭的情况,如《金瓶梅词话》第十回写东平府府尹陈文昭的 一段赞词,与《水浒传》第二十七回写东平府尹陈文昭的赞词,只有后两句不同,这段 赞词也见之于《西游记》第九十七回铜台府  刺史的赞词。

     《金瓶梅词话》第八十一回和 第一百回「十字街荧煌灯火」韵文,与《水浒传》第三十一回赞词、《平妖传》第十六 回赞词只有个别文字的差异。对《金瓶梅词话》抄引诗词、散曲、韵文的探究,是从冯沅君、姚灵犀等前辈学人 开始的。冯沅君撰〈金瓶梅词话中的文学史料〉一文,从俗讲的推测、小说蜕变的遗迹、 曲的盛行、清唱的曲词与唱法等诸方面进行了辨析、探索。姚灵犀在《金瓶卮言》中则 把《金瓶梅》从第一回到第一百回的词曲作了摘引。当代学人的探索则更为深入,蔡敦 勇先生的专著《金瓶梅剧曲品探》对《金瓶梅词话》中的词曲进行了勾稽、笺校,识力 极深,观念新颖,资料丰富;孟昭连先生《金瓶梅诗词解析》则在释义的同时对其来龙 去脉加以详细的考辨。

      美国学者韩南也对此饶有兴趣,他所撰写的〈金瓶梅探源〉一文, 对《金瓶梅词话》中的套曲、散曲来源进行了探寻,并指出:

    「没有一种中国白话小说比《金瓶梅》更需要检验手段了。除了小说本身,我们对它的成书经过一无所知。由于可资比较的作品极少,我们对小说所作的任何结论难免有错。另一方面,引入《金瓶梅》中的几段文字与它们原作的比较,有助于将作者本人的成就区别开来,而为探索作者的动机和意象提供例证。」「我们探索引文以什么方式使得我们得以深入这部小说时,似非而是的答案主要是它们不大适应作者创作动机的那些地方。当它们不能满足作者的要求,他只得对它们进行修改,或它们不能使读者得到作者预期的效果,正是在这些地方最能见出作者的独创性。]

      我对《金瓶梅词话》抄引大量诗词、散曲、韵文之探源,是在前面诸多学人铺垫的 基础上进行的。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直到 2007 年底,我用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 间,参校《金瓶梅》三大版本系统的几个主要版本和数百种相关资料,整理校勘出了《综 合学术本金瓶梅》,写出了四卷本近三百万字的专著《金瓶梅会原》,这个工作让我以 二十年心力全身心地投入对这部旷世奇书的成书之谜的研究。

《西方论文集》

          为追溯其抄引的诗词、散 曲、韵文的源头,我入海算砂般地在古籍中爬梳,其心得结为《金瓶梅诗词散曲韵文探 源》一书。对《金瓶梅词话》抄引大量诗、词、散曲、韵文原貌的探寻,其意义何在?首先, 对《金瓶梅词话》的作者与成书年代的研究多有裨益。我曾撰文提出《金瓶梅词话》的 后二十回系另一作者的续作,其理由之一,就是《词话》前八十回和后二十回所抄引的 散曲的来源各自独立。前八十回除去「陋儒」补入的五十三至五十七回,共抄引词曲八 十三首(其中有六首提及词曲牌或录出首句),这八十三首词曲,互见于《雍熙乐府》《词 林摘艳》的三十四首,仅见于《雍熙乐府》的六首,仅见于《词林摘艳》的七首,见之 于《盛世新声》《南宫词纪》《北宫词纪》《梨园乐府》《九宫正始》等其它集子,并 与《词林摘艳》《雍熙乐府》互见的十六首,出处无考的十四首。

       在提及曲调名或只有 首句的六首散曲中,也全部互见于《词林摘艳》和《雍熙乐府》。 而值得注意的一个现 象是:

       凡互见于《词林摘艳》和《雍熙乐府》的散曲,《金瓶梅词话》所抄引皆与《词 林摘艳》大体相同而与《雍熙乐府》相差较殊。这说明,前八十回(除去五十三至五十七回)所抄引词曲来源比较广泛,基本上以《词 林摘艳》为最多。第五十三至第五十七回,共抄引了「降黄龙衮」「锦橙梅」等十六首曲子,有十首 找不到出处,其中能找到出处的六首全部来自《太和正音谱》,而不见载于《词林摘艳》 和《雍熙乐府》。

       后二十回抄引词曲二十三首,无出处九首,见载于《乐府群玉》《彩笔情辞》《阳 春白雪》等但同时皆载之《雍熙乐府》的十三首,惟有九十四回有一首〔四块金〕见于 《词林摘艳》甲集。

这首在后二十回中「硕果仅存」的一首〔四块金〕,有可能成为问题 的症结所在。 《词话》本〔四块金〕:

       想前生,少欠下他相思债,中途洋却绾不住同心带。说着教我泪满腮,闷来愁似 海。 万誓千盟到今何在? 不良才,怎生消磨了我许多时恩爱。

《词林摘艳》

这首〔四块金〕属〔仙吕入双调过曲〕,在《词林摘艳》甲集中,题作「忆别‧无名氏 小令」,共有四首,此为第一首,原文如下:

前生想,咱少欠下他相思债,中途洋却绾不住同心带。说着交我泪满腮。闲来愁 似海,万誓千盟到今日何在?不良才,怎生消磨的我许多恩爱。

两相比照,可以看出后二十回作者在抄录这首曲子时只做了个别字句的改动。如果这首 曲子不是直接来自《词林摘艳》,则另当别论。事实上,《金瓶梅词话》作者抄引的所 有词曲中,几乎没有一首是一字不差的原文照抄。问题是:为什么前八十回中《金瓶梅词话》抄引的曲子较多来自《词林摘艳》而后 二十回却只有这一首? 但毕竟因为这一首,我们不敢轻易下结论,推断后二十回的作者 没有见过《词林摘艳》。

对《金瓶梅词话》大量抄引词曲的现象作一统览,可以看出一首曲子互见于多种散 曲集子是常有的事,这一首〔四块金〕极有可能同时被选入了《词林摘艳》之外的另一 个选本。如果不是这样,后二十回也会像前八十回一样,大量出现来自《词林摘艳》的 曲子。对于「金」学界一些学者提出的《金瓶梅》是「世代积累型」的「集体创作」的主 张,亦可通过《词话》所抄引词曲韵文的情况给出结论:

第一至第五十二回、第五十八 至第八十回是由一位作家完成的,而第五十三至第五十七「这五回」,有可能是在传抄 过程中佚失,研究者分析由两位以上作家补入,不无道理。第八十一至第一百回则由另 一位作家续写,大部分《词话》的实际上由前后两位作家完成。

《何香久研究精选集》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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