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打翻了他的牛奶瓶

黎荔

澄清澄蓝的天空上，上帝打翻了他的牛奶瓶，那一大团一大团的牛奶泡泡，连绵翻腾，翻腾连绵，白色中的最白，蓬松中的最蓬松。上帝打翻了他的牛奶瓶，是瓶子太滑了吧？他一失手让瓶子倾倒了，在碧蓝的天幕上分秒流动。既然覆水难收，干脆任其自流吧！谁能挡得住那不可收拾的白牛奶的流荡？于是，牛奶恣意横流了一整个天空，就像一片牛奶的海洋一样，一大片海域的海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乳白色光辉。

哈哈！我在说什么？有时它看上去像打翻了的牛奶，但它其实不是牛奶。它只是一片在空中漂浮的云。流了一天一地的牛奶，是千变万化的、堆雪溅浪的云海。我在牛奶海里穿行，在航行中的飞机的尾迹和浪花泡沫中，似乎发现了许多的鱼，在周边悄悄地游转，一伸手就可以抚摸她们光滑的背鳍。在渐渐变成黄昏的下午，我寻找渐渐消失的光明。机翼上流水般闪烁的晚霞，是所有风，在所有的海，吹动的所有波纹，波纹里有着扑面而来的牛奶香。

打翻了牛奶，上帝根本没有哭，因为宇宙间的一切力量都在处心积虑要把牛奶打翻。牛奶打翻了，上帝却微笑了，反正牛奶不会重新回到杯子里——真的有那么一个盛满了奶与蜜的巨大杯子吗？在呼啸而来的未来日子里，上帝可能还要打翻下一杯牛奶，再一次弥满天空。有什么办法呢？上帝有他任性的资格。

万里云海有实、有虚，有深、有浅，有远、有近，最终交会成一种自然的壮观云景……云海、阳光、大地在某一时刻向我展示了自然的伟大，让我感受了人类的渺小。人类无法改变自然，因为人永远是自然的一部分。也许自然会因为有了人类的智慧，使得自然界中许许多多的精彩得以重现，但是重现不等于创造，就如同这牛奶般的云海的美景，我不得不被征服……

人类发明了飞机，但发明不了天空；人类发明了轮船，但发明不了海洋。人类打翻了牛奶，只能为之哭泣，上帝打翻了牛奶，天地成为舞台。

飞机闪光的银翼，穿过一大片一大片乳白色牛奶泡泡，层层叠叠，连绵起伏，再深处便是碧蓝色的水面，蓝得透亮。飞机在微微流动的牛奶海中掠过，这片动荡的海，如宝石般变幻着光彩，时而黯然，时而耀眼，时而又飘忽不定。

穿过牛奶海，我终于回到了魂萦梦绕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