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烧的地球

黎荔

多家权威机构2月6日确认，2015年至2018年是自100多年前有气温记录以来最热的四年，其中2018年是史上第四热年。世界气象组织6日发布报告说，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过去四年的变暖程度都非同寻常，这是持续长期气候变化的一个明显迹象。专家普遍认为，人类活动导致的二氧化碳和其他温室气体排放增加是全球变暖的主因，而这又导致热浪、飓风和寒潮等极端天气事件日益频繁。

我记得近期美国经历了极端严寒天气，甚至出现了吓坏居民的“霜震”与“幻日”的罕见自然现象，但这并不能否定气候变化的大趋势，北极的变暖速度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北极海冰的大量融化正在影响北半球北极以外地区的天气模式，美国等国家的严寒天气可能部分与北极剧变有关。我也感受到了我生活这个城市——西安，在今年冬天几乎无雪，偶或一两场快闪雪，只是凌空飘了一点薄薄小雪花，一会儿就收住了，地面、枝头、屋顶，落不下一丁点儿雪的痕迹。在北方，雪就是冬天的灵魂。倘若一个冬天，不能像模像样的下上一场雪，不能有一场皑皑的雪来映衬来点缀，感觉自己好像过了一个假冬天。不要说西安，连更高纬度的东北的很多地方，今年冬天都没有下过雪，实在是闻所未闻，太奇怪了！网友们都写段子呼喊了：“这东北的雪是出来旅游了？你是玩嗨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傻孩子，快过年了，赶紧回家吧！家乡人们都想死你了！”至于南方呢？2月5日大年初一，广东深圳一男游客在爬山时晕倒在地，被应急队员用担架抬下山送医院治疗，经医生检查，该男子是因为气温较高，导致中暑晕倒。这事够魔幻吗？可是，千真万确，已经上了热搜。这个春节，在广东过年的人每天起床，都要问自己：我是谁？这是哪？为什么这么热？动辄近30℃的高温，让人把春节过成了“夏节”。

正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所说，气候变化不再局限于海平面上升、岛屿消失或北极熊溺亡这些遥远的话题，它已经来到每个人的门前，无论你住在美洲、欧洲还是亚洲。所有现象指向同一个结论：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更紧迫。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团队最近在电子期刊《自然交流》上发表的文章预测，到本世纪后半叶，像热浪这样的致命灾害将频繁造访某些地区，使得1/3的热带地区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几十亿人流离失所。

全球变暖是老天爷对人类开出的罚单，便宜且容易利用的矿石燃料，是推动近现代经济增长的重要源泉之一，但科学证明这可能带来灾难性的气候变化。目前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人类必须为自己的排放埋单。人类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只有在温度、空气、能量供给等自然参数波动极小的前提下，我们才能生存。这些参数的产生纯属巧合，我们却视之为理所当然。人类这一生命体，总是对自然变化反应迟钝，对自身罪孽反应迟钝，对外来侵蚀反应迟钝，对未来预知判断反应迟钝……

半个世纪之后，我们的子孙们，说起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会不会说那以前人类的历史，可以称之为前火球时代（地球还没有成为火球之前），那是一个令人神往的黄金时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那时候人类过的是伊甸园中的生活。半个世纪后的人类，他们生活在无可逃避的酷热、暴雨和飓风之中，可能在他们那个时代，就像电影《流浪地球》中，逃离即将毁灭的太阳、踏上星际流浪之旅的人类那样，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黄金、不是宝石，而是活下去的希望。在《流浪地球》的科幻设定中，全球高温熔化了极地冰川，北京和上海被百米高的巨浪所吞没，只余城市摩天大楼的尖顶伸出海面，退潮时白花花的海水从大楼无数的窗子中流出，形成了一道道瀑布，然后海啸刚过来就冻成冰了。灾难过后，北京上海被茫茫冰雪笼罩，让人感受到一种“繁华落尽，惆怅无尽”的历史沉重感。而真实版的未来预告是，上面提到的麻省理工学院研究团队在《自然交流》上的文章称，如果任由全球变暖，到2070年，中国华北地区将频繁遭受极端天气袭击导致不再适合居住，一年内WBT（Wet-BulbTemperature 湿球温度）在35摄氏度以上的“极度危险”热浪可能多达数十次，波及地区包括人口最密集的中国城市——北京和上海。据世界卫生组织资料分析表明，1982年至1983年的“厄尔尼诺现象”，使全球大约10万人患上了抑郁症，精神病的发病率上升了8％，交通事故也至少增加了5000次以上。究其原因是“厄尔尼诺”这种异常气象变化，引起全球范围的气候异常和天气灾难，超越了一部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从而发生坐卧不安、精神迟钝等症状。如果上述气候预测是真的，那么，当气温频繁超过35℃，湿度高于80%时，气象条件对人体下丘脑的情绪调节中枢的影响，将成为我们未来保持心理健康的重大考验。

我们能改变什么呢？我们能改变的很有限。面对地球这样规模的生态系统，这样气势磅礴的生态循环，人类不过是宇宙质能代谢体系中的衍生品，而且是完全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如果把地球45亿年的历史压缩成24小时，那么，在最后的1分10秒，现代人类才出现并登上历史舞台。地球可以没有人类，但是人类不能没有地球。不管在人类文明之前，还是在人类文明之后，地球都不会因为人类的存亡而放慢自己的繁衍的脚步，或许地球文明只是在不断的消亡与重建中轮回，而我们——人类文明，也许只是这众多未知文明中的一个。只要地球愿意，它可以将人类文明的所有证据清除，它可以随时重新掌控自己的生存规律。如果从宇宙的尺度来看，我们更是可笑之极。宇宙是一个巨大的神殿，神殿中有无数根顶天立地的巨柱，每一根巨柱就是一个银河系，生养我们的小小地球，只不过是那神殿地板上的一个细菌。

正在变暖的地球，正在发烧的地球，不知道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世界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