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自由的钻石

黎荔

钻石的原身，是金刚石，一种由碳元素组成的矿物，碳元素的同素异形体。金刚石是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最坚硬的物质，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亿年，被深深地埋在大地之中。每一颗钻石在被发现之前，都要经受埋藏尘埃的寂寞时光，或者，对于钻石而言，那才是它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一旦它被发现了，就再也无法轻易隐藏。因为，它像一片淡黄色的阳光，照亮了所有艳羡的眼睛。从此，它被藏在匣子里，锁在保险柜里，或者封在玻璃罩中，被炙热的聚光灯照亮，成为了死囚，被某人占有，被更多人的觊觎，在世事无常中易主流转。

每一颗金刚石都经过了亿万斯年地球母亲的琢磨。它们在地球深部高压、高温条件下形成，金伯利岩等是它们的母岩，河流、冰川等将金刚石搬运、抛洒到四面八方。一旦它们在大地深处，露出一星半点闪烁，这些八面体、菱形十二面体、立方体、四面体和六八面体的晶体，立即惊动闻风而来掘藏的人类。

它们会进一步被切割与琢磨，切工塑造一颗钻石的第二生命。它们必须要有很多的棱、面、角，正是因为有棱角，任何一个侧面给它们光，它们才璀璨夺目。钻石的璀璨离不开精细的切割，正如人的光芒也得益于极度的磨砺。拥有合理切割比率的钻石，可以将光线从一个刻面反射到另一个刻面（如同镜子），并通过钻石的台面将光线放射出来。历经千琢万磨，光芒闪耀的它们，成为了稀世珠宝。在工匠的手指上，在美人的颈项间，在一声声惊呼、一锤锤拍卖和一次次亲吻中，走过一次次爱情和破产，一场场豪门风云和朝代更迭。成百上千的钻石艳光四射，与蛋卵型的红蓝宝石交错相间，巨大的祖母绿如碧潭深水，莹润的珍珠烘云托月，这些传世的珠宝，静静地绽放着举世惊艳的光芒，从国王到富商，从公主到名媛，背后的故事真的有一匹布那么长。一场富贵一场梦，最后，你都记不清它们被谁创造又曾属于谁。红颜芳华，不过刹那，海誓山盟，只是瞬间。美人会老去，爱情会消逝，宫殿坍塌，王权更换，唯有那闪闪发光的钻石，永远不会失去它的光华。

当人们忙于计算钻石的理想切割比率、镶嵌装饰设计、市场交易价格，为此而争执攻讦乃至大打出手之时，自然母亲也在水火风土的元素之中，磨出了一个又一个闪耀的切面，将流动的天地元素凝聚在手上，成为一颗颗眩目的钻石。看看窗外的星空，满天星斗，亮到炯炯的时候，除了钻石简直无可比拟。皎白的月光，柔柔地洒向一泓湖水，宛若将一颗颗未经打磨却光芒四射的钻石，嵌在了湖面。还有，当晨起的你漫步于草地，一颗硕大的露珠，从锯齿形的叶子上，掉下——一颗钻石，碎了。新泥里，很快长出，一棵棵幼苗，嫩叶脖子上，挂着一颗颗小钻石。亮闪闪的金光，把早晨的眼睛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