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古文 渔樵问对

樵者又问曰:“鱼可生食乎？”

【白话】：樵夫又问：“鱼可以生吃吗？”

曰:“烹之可也。”

【白话】：渔夫回答：“烹煮熟了才可以吃。”

曰:“必吾薪济子之鱼乎?”

【白话】：樵夫说：“那么是否肯定要用我砍的柴去煮您所钓到的鱼才行了？”

曰:“然。”

【白话】：渔夫回答：“是的。”

曰:“吾知有用乎子矣。”

【白话】：樵夫笑道：“嘿嘿，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事情，对您也是有用的。”

曰:“然则子知子之薪,能济吾之鱼,不知子之薪所以能济吾之鱼也。薪之能济鱼久矣,不待子而后知。苟世未知火之能用薪,则子之薪虽积丘山,独且奈何哉?”

【白话】：渔夫说：“但是您只知道您的柴，可以帮我煮鱼。却不知道您的柴为什么能帮我煮鱼。柴很早就能够用来煮鱼了，也不等您自己用用柴煮过鱼后才知道的。如果这世界上的人不知道柴可以燃烧点火可以烧饭，那么您的柴虽然堆得像山丘一样高，又有什么用？”

樵者曰:“愿闻其方。”

【白话】：樵夫诚恳说道：“愿意听您说说用法。”

曰:“火生于动,水生于静。动静之相生,水火之相息。水火，用也；草木,体也。用生于利,体生于害。利害见乎情，体用隐乎性。一性一情，圣人能成子之薪。犹吾之鱼,微火则皆为腐臭败坏,而无所用矣,又安能养人七尺之躯哉?”

【白话】：渔夫说：“火来源于动，水来源于静。动静互相生，水火之间相互依存关系密切。水火，属于用；草木，属于体。用从利里面生出（有利益才用），害从体里面生（被用者体受损害）。利害好坏关系表现为“情”，体用基本法则则是隐藏在“性”里面，一性一情的功用，就像圣人能够恰当的使用您的柴（巧妙的控制火候煮出美味的鱼，比喻圣人能够趋吉避凶）。如同我的鱼，小火煮不好的话就把所有的肉给弄得腐烂发臭败坏了，而没有用了，又怎么能够养我们人的七尺身躯呢？”

注：此处代词多，比较难明白指代关系，下面用图例表示它们之间的关系：（如图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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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者曰:“火之功大于薪,固已知之矣。敢问善灼物，何必待薪而后传?”

【白话】：樵夫说：“火的功劳大于柴，这个我早已经知道了。那么敢问您，容易燃烧的物体，非得要柴才能延续吗？”

曰:“薪,火之体也。火,薪之用也。火无体,待薪然后为体；薪无用,待火然后为用。是故凡有体之物,皆可焚之矣。”

【白话】：渔夫回答说：“柴，是火的体。火，是柴的用。火原本没有自己的实体（无燃烧不产生独立的火），等待有柴来燃烧然后才有自己的实体；柴本来没有用处，只有等到使用柴来点火燃烧的时候才有用。所以可知道凡是有实体的物体，都可以被燃烧。”

曰:“水有体乎?”

【白话】：樵夫更刁钻地问：“水有实体吗？”

曰:“然。”

【白话】：渔夫答：“有的。”

曰:“火能焚水乎?“

【白话】：樵夫问：“那么水能够被火所燃烧吗？”

曰:“火之性,能迎而不能随,故灭。水之体,能随而不能迎,故热,是故有温泉而无寒火,相息之谓也。”

【白话】：渔夫回答：“火的属性，是能相迎接续，而不能跟随，所以碰到水就会熄灭。而水的体性，能够跟随而不能相迎，所以遇到火就会发热，所以只有“温泉”温暖的水一说，而没有 “寒火” 寒冷的火一说，这就是水火相息的确切含义。”

曰:“火之道生于用,亦有体乎?”

【白话】：樵夫问：“火的规律是生于用（柴的使用生成火，火的出现是在柴“用”的状态下表现），那么火自己也有体吗？”

曰:“火以用为本,以体为末,故动。水以体为本,以用为末,故静。是火亦有体,水亦有用也。故能相济又能相息,非独水火则然,天下之事皆然。在乎用之何如尔。”

【白话】：渔夫回答：“火是以用为它出发的根本（火的存在就是以使用为出发点），以体为它的目标（产生了火为目标），所以火是动的。水则是以体为根本（水的体就是以存在为根本），以用为目的（使用水则水被用了就结束其用处了），所以为静（被动没有被转化的事物）。所以火也有体，水也用作用。所以它们之间能够相济又能相熄灭。并非水火是这样，天下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在于怎么去使用而已。”

樵者曰:“用可得闻乎?”

【白话】：樵夫问：“您可以把用的方法说说吗？”

曰:“可以意得者,物之性也。可以言传者,物之情也。可以象求者,物之形也。可以数取者,物之体也。用也者,妙万物为言者也,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

【白话】：渔夫说：“可以用心意领会的事物，是事物的性（内在）。可以用用语言传达的，是事物的情（外在）。可以以形象索求到的，是事物的形状。可以以数字取得的，是事物的个体。这个使用的方法，它精妙的地方就是它是万物的传达给人们的语言，可以用心意领会而得到，而不可用语言表达的。”

曰:“不可以言传,则子恶得而知之乎?”

【白话】：樵夫问：“不可以用语言表达，那么您是怎么能够知道的呢？”

曰:“吾所以得而知之者,固不能言传,非独吾不能传之以言,圣人亦不能传之以言也。”

【白话】：渔夫说：“我怎么够知道这个用法，当然是不能够用语言表达了，不光我不能用语言表达啊，就连圣人也不能用语言来传达其中的含义。”

曰:“圣人既不能传之以言,则六经非言也耶?”

【白话】：樵夫说：“圣人既然都不能用语言传达，那么六经上说的不是语言文字吗？”

曰:“时然后言,何言之有?”

【白话】：渔夫说：“《六经》是圣人死后人们记录下来的事情，圣人哪里有说什么？”

樵者赞曰:“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众妙之道备于神,天下之能事毕矣,又何思何虑！吾而今而后,知事心践形之为大。不及子之门,则几至于殆矣。”

【白话】：樵夫赞叹说：“人具备了天地之道，人的身体具备了万物之道，人的神具备了所有妙用之道，天下所有的事情都集于人一身本来就是圆满了，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我从今以后，知道了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用心发觉天赋予我们的本来面目而得到其规律。如果未能达到您的道行境界，我几乎算是个行尸而已了。”

乃析薪烹鱼而食之饫,而论《易》。

【白话】：于是两人劈柴煮鱼吃，吃饱之后而谈论《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