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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书《老子》通释之“名与身孰亲”章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本部分的内容文字表面上看似浅显,翻译起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但通观现有的注释,总体感觉是文字都认识,意思好象都明白,可这个明白是建立在每一句话的基础上的,似乎是几个格言集锦,这些明白的话组织在一起就不太明白了。也就是说对于这部分文字的主旨和其内在逻辑关系,各注家似乎都有所忽略,大家似乎更多的关注于每一句话后面的“深刻”的哲学内涵。就如同吃鱼翅用白水煮没有用鸡汤来吊,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品不出其中的味道。
这里是《老子》之《德经》的第二部分内容,在上一部分中,老子介绍了其《德经》的总旨,到这里则落实到具体的“德”的内容,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则不难理解,这些被解释为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格言实际上是集中在一个主题:“德”的重要性。也只有这样理解,才能切实领会本部分文字的意义。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对于此三句,关键是“身”字的理解。对此,有理解为身体的,有进一步理解为生命的,我认为都是拘泥于字面。“身”在此处应理解为“德”才是最贴合《老子》本部分文字的语境的。理由如下:
一、此处将“名”与“身”,“身”与“货”对举,显然一个是身外之物(即“名”与“货”,对此一些注家亦有提及),一个是身内之物也就是身。
二、此身内之物,在《老子》作为“君人南面之术”的大背景下,当与先秦道家(甚至可以说诸子百家)之“内圣外王”之“内”具有相同含义。而“内圣”则是修“德”。
三、根据赵又春先生的考证“从文字上说,用“身”字指代人的才能、品德是有旁证的《晏子春秋.内问二十》说“称身就位,计能定禄。”其中“身”字就是指品德。”
关于“身”,在先秦道家其他典籍中亦是相当重要的一项内容,现举两例以做参考:
《文子.符言》:“古之存己者,名不动志,利不动心。谦而能乐,静而能淡。”
《吕氏春秋.重己》:“倕,至巧也,人不爱倕之指,而爱己之指,有之利故也。人不爱崑山之玉、江汉之珠,而爱己之一苍壁小玑,有之利故也。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也大矣。论其贵贱,贵为天子不足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生不复得。”
也就是,无论从具体文字考据上、从当时历史的大背景下还是在文章的逻辑关系上,将“身”理解为“德”都是可行的。
另一处需要注意的是,“得与亡孰病”句,似乎大家都将其作为普遍意义的哲学命题来理解,但我认为这里是承接前两个问句,“得”与“亡”均有所指。“得”指“名”与“货”,“亡”指“身”。如此才具有现实意义。
此句可理解为:
虚名与自身的德行哪个重要?自身的德行与财货哪个重要?得到身外之物(虚名与财货)与自身德行的缺失哪个更有害?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这是对上句提问落实到现实层面的解答。各注家的问题也与上面一样,都是泛泛的在字面上简单翻译,认为“甚爱”的东西与“大费”的东西是一个东西,我觉得这真不是一个东西(嘿嘿,不是骂人)。“甚爱”、“多藏”是接上文指“名”与“货”这些身外之物,“大费”与“厚亡”则对应“身”。
故此句可理解为:
对于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过分追求,必将导致德行的巨大亏损。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对此句,同样,各注家忽略了身内、身外的矛盾关系,认为“知足”、“知止”与“不辱”、“不殆”所指相同。我则仍认为,延续上文的一贯思路才能更准确地理解老子。
此处的“知足”、“知止”应是针对“甚爱”、“多藏”。“不辱”、“不殆”则是对应“费”与“亡”。所以沈善增先生考证“辱”在此为“亏损”意,我以为是正确的。
此句可理解为:
因此,对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追求要懂得知足才不会对德行造成亏损,对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追求要懂得适可而止才不会对德行造成危害。这样才可以长久。
此段可通译为:
虚名与自身的德行哪个重要?自身的德行与财货哪个重要?得到身外之物(虚名与财货)与自身德行的缺失哪个更有害?
对于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过分追求,必将导致德行的巨大亏损。
因此,对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追求要懂得知足才不会对德行造成亏损,对虚名与财货等身外之物的追求要懂得适可而止才不会对德行造成危害。这样才可以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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