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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背后的人与事

   
   常州商务局、常州档案局、常州晚报联合主办的“城事档案柜”——我们的老字号,介绍了常州仙鹤牌酱油的发展史,把常州最早有商标文字之一的仙鹤牌酱油,再次进行了历史回顾,使老常州人和年轻一代的新常州人对具有近百年历史的仙鹤牌酱油,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如何发展和创新有了新的认识,这也是对常州地方传统产品的历史、品牌的历史、食品文化历史的回顾,仙鹤牌酱油源远流长,仙鹤牌酱油的发展史也是常州历史名城文化建设的重要一部分。
        
                                  一、仙鹤酱油广告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武进柴油机厂一位年轻人来电话,其在舅公的老箱子底下,有2张旧报纸,上面有仙鹤酱油的文字,问厂里是否有兴趣。当时我接的电话,约了时间看了这两张报纸,是中华民国十一年(1922年)三月十五、十六日的《新武进》报,在其中缝有一则仙鹤牌酱油的《慎食》广告。这位年轻人要我用一本去年的邮票年册换取,当年我也集邮,就把家中的邮票年册,换取了两张泛黄的旧报纸。由于这两张报纸上有仙鹤牌酱油的广告,也间接说明了仙鹤酱油的情况,也是当时发现最早有文字的仙鹤酱油材料,对研究仙鹤酱油很有价值,后来也成为常州商标广告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资料。
            
             二、一鹤冲天诗
   清末常州名人钱名山先生为仙鹤酱油题写一首诗:
  “羡君实业早蜚声,
   一鹤冲天到处行,
   共说朱家风味好,
   震新两字永驰名”。
   这首诗提供信息者叫曹达的退休工人。
   曹达老人当年在震新酱园从小“朝俸”做到“跑街”,他对这首诗记忆犹新,他说当时店里的伙计都会背诵,经过了多少年后,曹达老人还能当场背诵。曹达老人后来在常州中华酿造厂工作,1991年中华厂合并给常州酱品厂,在一次退休工人聚会上,曹达老人给我讲了这件事,并把钱老先生的诗抄写给了我,由此钱老先生的诗才得以公之于众,一位常州名人与仙鹤酱油的故事成为佳话。
   钱名山是近代常州史上一位著名的文人,他对常州文化有着杰出建树,他也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一生写了无数首诗。但是一位名人为一个普通的酱园,为普通食品写诗体现了其平民情怀,这首诗也可视为仙鹤牌酱油广告诗,对于一个耿直的文人来讲更是难得,从中也体现钱名山先生的平民意识和关注常州民族实业发展的真诚之心。

            
             三、官盐牌

   1958年10月,常州酱品综合工厂成立,当时入伙的29家酱园和腌制作坊把桌椅、生产工具等,一起集中到工厂,这些物件有的使用,有的就堆放在仓库里。仓库里的朱文碧会计,坐在桌前总觉得两只脚不知所措,看到仓库有一块木牌,拿了放在桌下垫脚才感到舒服。我到仓库办事(大约1984年),看到朱会计脚下枣红色的垫脚板奇特,洗干净后,上面两个鎏金的“官盐”直逼眼晴,我惊讶其或许是一块珍贵文物,就放在了厂里陈列室,后来作为了“镇厂之宝”。
   由于这块官盐牌内含信息量大,被写在工厂的史志里、蔬菜公司、商业局、常州史志里均介绍了这块“官盐”牌。这块《官盐》牌有其特定的意义,说明当年盐业都是受政府监控,没有官盐牌,店家不得卖盐。当年一些店铺是前店后作坊,一方面经营酒、醋、油、盐、糖、酱、杂品……。一方面生产需要用盐,店家有了这块《官盐》牌,既可以经营盐业买卖、又可降低购盐成本,这块官盐牌对研究常武地区盐业史是一个重要的实物佐证。
    常州盐业公司的何文进经理,当年来厂里见到这块《官盐》牌,很为震动,即时就拱手参拜。这块《官盐.》牌也是盐业公司的老祖宗,如果盐业公司有这块牌子就“名正言顺”了。从元朝至今,盐业一直由国家控制专卖,现在国家实行盐业专卖制度,是秉承历史传统。何经理也曾私下与厂方商量,转让未成。
   最近看到一则消息,在常州茅山脚下,有一个东方盐湖城,亿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海洋,后因陆地板块上升,海水蒸发形成了中国东部超级盐矿。现在旅游开发建立了一座中国盐文化博物馆,展示了各式盐文化、盐风景、盐风俗、盐的艺术创意……。如果有一块“两浙江南盐运使司颁发的《官盐》牌在此坐镇,“东方盐湖城”绝不是更添风光无限……
    官盐牌是两浙江南盐运使司在同治捌年颁发给武进商人王元吉,同治捌年也就是公元1869年。这块官盐牌与震新酱园并无关联,不能以颁发官盐牌的时间作为震新酱园的开园时间,或证明仙鹤酱油的生产时间。有人以“官盐”牌颁发的时间,把震新酱园或是仙鹤酱油的开业时间提前到1869年,认为仙鹤酱油的创始时间距今已有147年的历史,是没有历史依据。
   有人认为仙鹤酱油的生产场地最早在常州西门外三堡街。“传说当时附近往来的居民们日日被这浓郁的酱香所吸引,不久便口口相传,将这仙鹤牌酱油的美誉传遍了常州城”。实际上生产仙鹤牌酱油的作坊是在常州南大街南头,弋桥畔的“震新酱园”,老板朱生林,震新酱园是前店后作坊,沿街店铺卖酒、酱、酱腌制品等,后面园场里摆放着一只只大园缸制作酱油和面酱。
   《官盐》牌的主人—王元吉是西门外的商人,也就是商铺店主,后人继承了王元吉的事业和店铺,也就继承了这块《官盐》牌。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由生产仙鹤酱油的震新酱园、生产萝卜干、酱腌菜的鸿祥裕腌制工场、天丰腌制坊等29家大、小酱园、腌制作坊合并,1958年10月成立了常州酱品综合工厂,其中有一家作坊把这块《官盐》牌带到了厂里。
    三堡街地理位置与种植常州红萝卜的新闸、北港、西林等产地相近,收购、加工、运输(门前有运河)常州萝卜干较为方便,因此在这条街上有较多腌制、加工常州萝卜干的腌制坊,在三堡街上往来的人只会闻到常州萝卜干的五香味,却闻不到仙鹤酱油的浓郁酱香味。个人认为历史不是讲故事,妙笔不能生花,“点赞”要尊重事实,否则以讹传讹把想像当作事实,谬误后人。
   
                 四、仙鹤牌酱油陶坛

   查海清,焦溪人,身高壮实,在上世纪70年代初加入人民海军,凭借吃苦耐劳的精神,从一名战士成长为一名海军运输舰的舰长(副营职)。转业回常分配工作时,领导根据其特长,要他担任常州“龙城号”船长,他不愿意,在前进糖果厂当一名中层干部,后来调酱品厂,先、后担任车间主任、书记,其为人诚恳朴实,焦溪田埂上的话别有特色和味道,恢谐逗人,人在那里,那里就是一片快乐。
    休息天无事,查海清在新市路转悠,拆迁户忙着搬家,其中一位老人家门口放了两只小陶坛。查海清拿起一看,上面有仙鹤牌酱油文字,就向老人讨要,破破罐罐的东西老人也无所顾及,就给了查海清。回到厂里向领导“邀功”,厂里奖励查海清200元钱。
    这只酱油陶坛上面有“仙鹤牌酱油、兰陵陈酒”的凸凹文字,瓶塞上有一个简洁阳刻的仙鹤线条图案,上面还有震新酱园名称及地址、电话号码,坛底有宜兴生产商的名号,这是两只不可多得的物品,是研究仙鹤酱油和常州黄酒生产的重要实物,因当时“震新酱园槽坊”,既生产酱油、也生产黄酒,这两只陶坛也是目前发现仙鹤酱油和兰陵陈酒最早的容器和包装物。
   1922年3月15日《新武进报》“慎食”仙鹤酱油广告上,所列电话号码为73号,仙鹤酱油陶坛上的电话为18号,均是两位数,仙鹤酱油坛与1922年3月《新武进》报仙鹤酱油广告当是同一时代。可判断这只仙鹤酱油坛应用的时间大约在上世纪20—30年代之间。这两只仙鹤牌酱油坛后来也列为厂里的“镇厂之宝”,与“官盐”牌成为联袂兄弟。
    我离厂近8年后回厂,向吴惠芳总经理询问这两只仙鹤酱油陶坛,吴总经理回答我,一只已由老板送给了“老太婆”、一只还在仓库里,听到此消息很惋惜,跟吴总经理讲,要好好珍惜爱护还“健在”的酱油陶坛。两只被视为“镇厂之宝”的仙鹤牌酱油陶坛,是研究常州酒、酱业生产的重要实物,她不仅属于常州酱品厂,也属于整个常州酿造实业,是上世纪常州民族实业发展时代的产物,如今两个酱油兄弟陶坛分离了,今后命运又会如何?
           
           五、仙鹤牌商标

   仙鹤牌酱油商标从1922年3月15日《新武进》报有文字记录后,是否有商标图案,一直是空白。1958年3月中央工商行政管理局正式批复注册号为:22943号仙鹤牌注册商标给予震新酱园,这也是常州第一批在国家注册的商标。
    注册仙鹤牌商标图案很精美,采用了人们喜闻乐见的青松、婷婷玉立的仙鹤,蓝色的背底,寓意仙鹤酱油“一滴味无穷、三餐人永寿”,喝了仙鹤酱油像仙鹤、青松一样长寿吉祥。这幅仙鹤商标图案也是一幅微型国画,给人以美的享受。
   这幅商标图案的设计者是谁?厂里并没有留下资料,也就成了无名氏。18年前,有一位庄先生与我讲仙鹤牌商标设计者为吴一呜先生,也是庄先生的嫡亲舅舅。
   吴一呜先生(1910年—1990年)是聋哑人,浙江美专毕业,是全国著名国画大师贺天健的学生,也是常州画家房虎卿的学生,其作品多次作为国礼赠送给友邦人士。当时吴一呜先生在常州大光明电影院从事美工,专门负责绘画影院上映的电影海报及幻灯片,人称“大光明的哑巴子”。
   吴一呜先生曾替震新酱园制作过幻灯片。在仙鹤牌商标申请注册时需要商标图案,就叫吴一呜先生代为设计仙鹤牌商标,后来这幅设计稿成为新中国实施商标注册后的首次“仙鹤牌”注册商标图案。一代代常州市民得以享受仙鹤牌酱油美味之时,不应忘记仙鹤牌商标的设计者吴一呜先生。
            
                  六、震新酱园的后人
   仙鹤牌酱油何时开始生产的,目前并无文字资料,因为其间跨度长,这些事情即使震新酱园后人也说不清了。震新酱园的朱老板有几个儿子,只有朱国铨先生继承父业,后在工商联工作,我与之见过面,也接受了他的一张名片,其他朱氏后代都转业谋生。1958年10月,震新酱园与其他腌制作坊合并为常州酱品综合工厂后,朱氏后人并没有参与企业管理,震新酱园以前的历史也慢慢被遗忘。
   我与朱老板第三代后人是朋友,我也曾询问震新酱园之事,但其后人避讳不愿谈。去年其90多岁的老母亲过辈,事后这位后人约我相聚,给我一份“寿碗”,告知我老母亲过辈了(震新酱园老板朱生林的儿媳妇)。其姐夫谈到在收拾房间时,有一部分老照片,其中还有震新酱园在弋桥的照片,我听了很有兴趣,问是否可以给看看,在座的朱家人沉默不语,我只能“知趣”而退。
    仙鹤酱油在上世纪末,曾有一段辉煌业绩,仙鹤牌酱油销量达到历史最好水平,年销达1.2万吨,销售区域也达到最多。“仙鹤飞万家、万家调理鲜”广告语,电台、电视台天天播放,常州百姓也耳熟能详。面对荣耀,震新酱园的后人没有半丝言语,外面很热闹,里面却沉寂,他们定有难言之隐。在那个讲究“成份”的年代,震新酱园后人的家庭成份,应是工商业主,入学、入党、入伍、提干……都受到影响,唯有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做事才是自保平安。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网络上曾看到一则与震新酱园有关的事……。抗美援朝期间,曾有一批仙鹤酱油出征到前线,当值夏季,发货路线是从常州到福建,再从海路到前线,由于天热时长,仙鹤酱油到达前方时,酱油已发霉(酱油最易发霉),当时正值三反五反之时,震新酱园的老板受到牵连,遭遇了不公正……,这也可能是震新酱园后人心中永远的痛和难解的结。
               
                     七、盼望
   名山的一鹤冲天诗、仙鹤酱油陶坛、《新武进》报上的“慎食”广告、仙鹤商标的设计者吴一呜先生等关于“仙鹤”传承的人和事,是我与同事们在工作中不断挖掘,并加以扩展得以保留、传诵。“仙鹤”的发展、壮大也是几代人的努力,既有震新酱园朱氏家族的艰苦创业、又有后人继承发展,才形成了“仙鹤”品牌自开园以来从末中断,并且形成了商号、广告、实物、商标、生产工艺等完整的民族实业发展脉络,持续不断……,这在常州民族工业发展史上不可多得的表率。
   仙鹤酱油背后的故事,应有很多,其中震新酱园后人也有相当的一部分资料和故事,假如由他们来说明和撰写文章应更加翔实和说服力,我期待震新酱园的朱氏后人,也寄希望于仙鹤的“知情人”能纠正谬误、完善仙鹤资料,写出一个完美的“仙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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