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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发展概述(3)

就在梁羽生误打误撞走入武侠世界的三年之后,由于稿约太多,梁氏应接不暇,所以,他便荐举了共事的武侠同好查良镛来抵挡一阵,不想查氏早就见猎心喜,“禁不住一身技痒,而跃跃欲试”了。于是,在《新晚报》上又诞生了一位金庸(“镛”字一分为二)。他给读者带来的见面厚礼是《书剑恩仇录》。

一开场,便是老迈不堪的教书先生陆菲青端坐斗室,飞针打蝇。那一根根在斜阳里闪着毫光的金针,那一阵轻微细小的令人心旌摇荡的叮叮之声,何止对幼小顽皮的李沅芷来说显得神秘莫测!一介腐儒居然就是一世英豪,这不是生活,是小说,是金庸讲给我们的天方夜谭,是阿里巴巴的宝洞,是潘多拉打开的灾祸之匣。

我们真该为武侠小说庆幸,也为自己庆幸。我们居然有福气不但享受人生和现实生活,而且还有福气享受另外一个世界。

自一九五五年动手写《书剑恩仇录》,到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三日《鹿鼎记》在《明报》刊完,金庸从事武侠小说创作共十七年,完成长篇共十二部,短篇三部。除《越女剑》为“不重要的短篇”没有被包括在内之外,金氏用另十四部小说的首字缀成一幅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依碧鸳。”这是金氏武侠小说宝藏的清单,也是金氏武学世界所有隐秘的笈谱。获得它,我们可以拿自己的人生体验来与金庸先生的博大胸怀相印证,我们可以在那样一个扑朔迷离的武侠世界里逡巡闯荡,进而得以奔突自己的侠情,历练自己的意志,探索生活的险恶与人世的烽烟。除此而外,所有托名“金庸”的籍本,那都毫无疑问是别人的功夫——他们缺乏自信,因而想借金氏的名号为自己壮胆,并期图以此获得金庸那般高屋建瓴、一览众山的心态、气质和满足。

梁羽生说金庸是“洋才子”,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较重,这话不错。但这并不等于说金氏不懂国学或者国学功底太浅。假如把所谓的国学仅仅看作是梅兰竹菊式清瘦古雅的白描水墨画,仅仅看作是笔墨纸砚式蓝函黄纸的石印线装书,那么金庸是缺乏那些四平八稳、陈腔老调式的板滞的。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国学不但是典丽靡艳的词章,同时也是纵横捭阖的才气。金庸也是有他的名士风度的,他将几千年风云纳于胸臆,他将几万里江山玩于指掌,尤其是他将无数的不知有多复杂、多古怪、多善变的人罗入自己的脑海,使之翻腾、使之跳跃,使之嬉笑怒骂,使之爱恨怨愁,使之争抢拚杀骄奢淫逸,使之约言简行负重隐忍,于是,金庸自己便成了,金庸的世界便成了。

香港有好事者倪匡,竟以老友的身份,按他认为的好坏,将金庸的小说排了一个队,顺序依次是:《鹿鼎记》、《天龙八部》、《笑傲江湖》、《神雕侠侣》、《雪山飞狐》、《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书剑恩仇录》、《连城诀》、《侠客行》、《飞狐外传》、《碧血剑》、《鸳鸯刀》、《白马啸西风》。并把金庸小说的人物按九品中正制,品评一番,其中置而不评者三:无尘道长、郭靖、周芷若;谓其难下断语。“绝顶人物”者四:杨过、乔峰、令孤冲、韦小宝;谓其乃九品之上,不在凡数。此七位外,另有上上人物三十九人,上中人物六人,中上人物十六人,中中人物十二人,中下人物九人,下下人物五人。所涉共八十四人。其中不知何故缺上下、下上、下中三档,概因层次太多、太细密,无从把握吧。倪氏的有趣评论,使本来有趣的金庸武侠小说更加有趣了,何况我们每个人都曾在心里这样默默地估价过,都曾有一个自己的标准与好恶呢!倪氏对金庸小说及其人物的看法,幸好与我们的看法大抵相同。即便是金庸先生的自供,也不过偶有出入。他说:“单就自己喜欢而论,我比较喜欢感情较强烈的几部:《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飞狐外传》、《笑傲江湖》。”又说:“我相信自己在写作过程中有所进步:长篇比中篇短篇好些,后期的比前期的好些。”金庸的表态是小心翼翼的,因为他已经丧失了对自己的作品随意褒贬的自由,因为那十五部作品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独有,而是属于每一个爱它们的人。《神雕侠侣》从《射雕英雄传》那耀眼的光芒中升起,显得既艰难、又令人们震惊。郭靖太类型化了,单纯得简直就是贮于阴凉干燥处的一小瓶密封蒸馏水,不但没有细菌,而且连养份也没有。难得狡黠奇诡的机灵鬼儿黄蓉居然能够喜欢上他,并且能够忍受得了,并且紧追不舍、敝帚自珍。尤其难得这部书的问世又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效应,使人瞠目结舌:南帝北丐,东邪西毒以及他们的华山论剑,一时间成了妇孺皆知的流行词。在这样的起点上腾飞,必须有更加强劲的翅膀和更加坚定的信心。可是,《神雕侠侣》竟然有了,杨过竟然有了。

《神雕侠侣》的故事不必我们饶舌,只那迎风兀立、对月长啸的独臂神侠的风姿,那百般委屈、但却绝不抗辩的倔强男儿的性格,那铁骨铮铮、柔情似水的落寞情侠的神采,便足够我们重温和回味的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金庸提出了一个谁都有过、却谁也回答不出的难题。

这问题到了《倚天屠龙记》,竟搅得并不精明的张无忌进退维谷、茫然不知所措。两个、甚至四个姑娘,都爱,如何选择?好人是很多的,但爱人只能有一个;爱也只能满足,不能圆满。只是到了最后,他竟连选择的权力也没有,教他生死许谁?周芷若是走了,但是却带着冷笑,带着威胁,带着无限的烦忧和惆怅,致使我们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李莫愁的歌声。

《笑傲江湖》既出,似乎把我们救出了“情网”,然而,同时又让我们跌入了另一个深渊。笑傲江湖,但却无法悠然独处、洁身自好,因此你只能在猜忌、利用与排斥的阴险中,随着冲回的世情的漩涡团团乱转,你只能在乖戾、冷酷、与歹毒的威胁下,堕入盘根错节的人心的藩篱焦头烂额。有谁说过,天下到处是“当”,你不上,谁上?!于是,虽云“笑傲”,但我们难得有令狐冲那样的能为、意志与涵养,可以在错踪复杂的江湖之上化险为夷、从容游刃;我们无法应付那四面八方同时袭来的打击和责难;我们只能苦笑。因为我们从此时刻感到危机四伏。

岳不群太多,故而可怕。

《天龙八部》看起来庞杂,怪异,但却充满哲学意味。作者明显是在诠释生活。要在一部百余万字的书里包罗万象,容纳全部的生活体验与人生哲理,谈何容易。乔峰使金庸的英雄走到顶峰,郭靖、杨过、胡斐、狄云、张无忌、文泰来、袁承志,甚至石破天、胡一刀,几乎金庸笔下所有英雄的影子与美德,你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你都可以发现在他的身上发挥得更好。爱,专一而深沉,绝无艳词,绝无海誓山盟,但却信守如初,一经永志。恨,明确而刻骨,绝无驱策,但却旦夕常铭,不敢或忘。聚贤庄一顿豪饮,笑骂天下一切英雄;一场恶斗,羞煞江湖所有好汉。所为何来?乃为一萍水少女求医治病,不惜历大险、结大仇,仗义相送、自投罗网。也许正为此,阿朱姑娘才风雨相陪,暗许终身的吧?然而,这样的英雄必须死。他首先不能见容于汉家武林,因为他有契丹血统;然后就是他必须在杀人或者自杀之中选择一个。

世道有时候就是这般不平!

人有时候就是那样混帐!

于是,乔峰只能去死,象当年他父亲被汉家武林无辜相逼的那样,死在了他父亲当年跳过的崖的附近。他父亲碰巧没有死,活过来了,然而他能吗?

起码至今乔峰依然没有活过来。

于是,作者可能与我们一样,万念俱灰。在作完最后一个最壮丽的英雄梦之后,他开始醒来,他终于相信生活原来竟果然如此。于是,他发现了韦小宝。他说:“小说的主角不一定是'好人’。小说的主要任务之一是创造人物;好人、坏人、有缺点的好人、有优点的坏人等等,都可以写。在康熙时代的中国,有韦小宝那样的人物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作者写一个人物,用意并不一定是肯定这样的典型。……小说中的人物如果十分完善,未免是不真实的。小说反映社会,现实社会中并没有绝对完美的人。小说并不是道德教科书。”显然,他并不满足,但是事实如此,他没办法。其实,可以产生韦小宝式人物的时代又何止于康熙时代!

然后就是封笔。在这条路上,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另外,造化弄人,在金庸的小说里你会体验得异常深刻。金庸笔下的英雄与伟人,尽管可能身怀绝技,罕逢敌手,但在自然与社会的纵横交织的罗网里,也常常显得那样缈小、笨拙、无能为力。且不说郭靖无意于华山论剑、但却成了公认的武林盟主,即便是那位委身墙角、拾饼充饥的小叫化,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因此有得到“玄铁之令”的机缘,随之即有武林怪杰摩天崖谢烟客可供驱策。小叫化没有登堂入世的奢望,甚至大字不识,然而后来却又能因此勘破侠客岛的《太玄经》;他对生活可说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却能在懵懂之中,莫名其妙地做上了江湖大帮会长乐帮的帮主石破天,而且随之竟又成了大侠石清夫妇的宠子石中玉,作为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叫化,他并不安于那些阴差阳错的红运遇合,然而面对众人异口同声地强加于他的一切,他也只能无可奈何,有口难辩。对于真的东西,你不能不怀疑;对于假的东西,你又不能不信奉,这也许就是离奇古怪的生活对人所进行的异化吧?金庸似乎意在告诉我们,你如果想去适应社会,那么你最好是先去怀疑自己。在写完《鹿鼎记》的九年之后,当作者最后整理完这部书时,他写到:“如果没有特殊意外(生命中永远有特殊的意外),这是我最后的一部武侠小说。”①尽管语气尽可能的平缓,但那依依惜别,却还是溢于言表。这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深秋般苍凉的回眸与挥手。

就象是小说的结尾,他给人留下了一个谜。他在给人留下怅惘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丝希望。

董千里曾经自告奋勇代表读者要求金庸“添酒回灯重开宴,向他自己挑战”,然而我们却要感谢董千里先生的盛意。正如那尊米鲁的维纳斯,假如不是断臂,那么她的手放在哪里是好呢?

和金庸在香港的地位相仿,台湾也有一位领袖群伦、技压群芳的武林魁首,那就是古龙。他是一个头大如斗、嗜酒如命的风尘人物——有趣的是,金庸梁羽生也都是头大体胖,与古龙站在一起,实不愧三大“巨头”。古龙开始武侠小说的创作是在六十年代,虽出山稍晚,然而却出手极快,也许是他必须敷衍塞责、以了预支稿费的旧帐吧!十几年,完成武侠小说八十余部,实在是“说时迟,那时快!”古龙的小说以《陆小凤》、《多情剑客无情剑》、《白玉老虎》、《萧十一郎》、《七种武器》、《楚留香传奇》、《血鹦鹉》、《天涯·明月·刀》、《欢乐英雄》等为著名。其中,陆小凤、李寻欢、楚留香等人物为人喜爱。

绝不自寻烦恼,发誓玩世不恭,但烦恼总是找上门来,无孔不入,这是陆小凤的际遇。绝不自找麻烦,发誓不管闲事,但“闲事”又总是能叫他遇上,遇上又叫他不能不管,这也是陆小凤的命运。因此,他只能整日东奔西走,忙来忙去,他只能风餐露宿、自顾不暇。他象个孩子,却有着比“成人”还沉重的责任感;他是个浪子,却有着比女人还深刻细腻的同情心。他永远不能放弃撞上他或被他撞上的所有济人之难、除恶务尽的机会,他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助人。他有许多朋友,尽管这朋友中可能就有他的敌人或对手,但是,他总是毫无芥蒂、毫无城府,爽性而且坦率地为人。

在生活里,象陆小凤那样的人很多,虽然他们未必有陆小凤那样的武功,但是却有着和他同样的热心与毅力。正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陆小凤终于多过岳不群,所以生活才温暖,才可爱,也才有希望。

古龙的小说正是这样,着意于人的美好品格的弘扬,着意于武侠性格的夸张的、戏剧性的刻划,同时也着意于武侠故事的曲折离奇的构置,并表之以电影蒙太奇的剪接手法、哲理化抒情化的简洁语言,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随着武林疑案的一个个被侦破,古龙的作品也在逐渐增多,虽然良莠不齐,但总能给人以新奇感,让人怀抱那希望。

然而,不象梁羽生那样,功成身退;也不象金庸那样,激流勇退。古龙却只能戛然而止。是壮志未酬?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凭借我们面前放着的这长长一大串他的著作的目录,我们也不能说他壮志未酬、出师未捷。那是什么呢?就象人的人生旅途早有规定的长度,古龙行色匆匆,只争朝夕,原来竟使他过快地走到了终点。我们惋惜。

港台的武侠小说家,另有温瑞安、倪匡、独孤红、司马翎、柳残阳、卧龙生(金童)、秋梦痕、诸葛青云、东方玉、东方英、陈青云、曹若冰、司马中原、朱羽等。其中,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写六扇门的高手角斗武林的故事,把官府的鹰犬当做正面的侠士,与草莽英豪混为一谈,似乎“朝廷”果真主持公道、昌明正义,因此,虽角度别出心裁,但实际上却是拾清末侠义公案小说的牙慧,不免“形而下”了。独孤红的《紫凤钗》倒是缠绵悱恻,将“侠”与“情”作了巧妙的穿插与溶铸,又使“侠”与“官”之间出现了心的联络与交融。宇内第一奇人夏梦卿宁做“商辛仁”而不夺回仍爱自己的妻子,是因为他爱妻子,他看到妻子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不必再与自己去奔波劳苦,因为他确认妻子现在的丈夫还是一条好汉。而作为权倾一朝的“神力王”傅小天,则是陷于既爱妻子又爱英雄的窘境中无法自拔,他既不能将自己深爱着的妻子拱手相让,又不愿由于自己的存在而使妻子的前夫流离失所、浪迹天涯。对于他来说,爱英雄与爱美人,在他的心中,占据同样重要的位置,因此,他只能举棋不定。历史的误会总是纠缠不清、难分难解,叫人如何是好?在感情的迷途中,任你是顶天立地的英豪,可将千军万马视做无物,任你是尊为权贵、可以指点江山豪气干云,也都不可能不显得软弱无力,气为之沮,魂为之丧。

其它如东方玉的《九转箫》、《诛心剑》、《扇公子》、《快刀不凡》,秋梦痕的《十二金钗》,柳残阳的《金雕盟》,曹若冰的《天龙八音》、《狂箫怒剑》,卧龙生的《十二魔令》、《病书生》、《侠义千秋》(署名金童),陈青云的《剑荡群魔》,倪匡的《巧夺死光表》等,可谓群芳并呈,争奇斗艳,各专擅场。在此,我们无法巡礼了。最后还应提到的,是侨居美国勤加修炼的一位大“侠”,那就是萧逸。本来置身于光怪陆离的美国社会,在风驰电掣般的生活节奏中磨练神经,按理说不应对那安步当车、化指为剑的“落后”招式感什么兴趣,他们应该去玩电子游戏机,去玩枪,去玩游乐场的旋转车。然而,萧逸却有那一份难得的古道热肠,穿着牛仔服,却写起了《马鸣风萧萧》、《饮马流花河》,写起了鱼龙百变神功。也许他在自然里真的悟到了什么哲理,什么内涵,真的找到了乐趣,因此,他也许是一个哲人。起码我们祝愿他。

由于几大巨头在武侠世界中隐去,港台的文化界、文艺圈甚至都显得冷寂了。人们期待着“江山代有才人出”,但是那需要时间,需要酝酿,需要许多条件。英雄的更迭,不象四季的时鲜水果,秋天的苹果尚未吃完,春杏又在成熟了,可以连绵不断。英雄的产生是艰难的。

进入八十年代,在港台肥沃的通俗文学的温床上繁衍了三十年的武侠小说,开始强悍地冲击大陆。一时间,沧海横流。于是在咀嚼完别人送给的青色橄榄之后,有些人开始情不自禁要动手栽培自己的葡萄了。

一九八一年,湖北曲艺家协会创办通俗文学刊物《今古传奇》,旗帜鲜明地倡导通俗文学创作,陆续发表了一些以武林技击为主要内容的传奇小说。随后,《章回小说》、《传奇文学选刊》、《通俗小说报》、《通俗小说》、《通俗文学》等刊相继蜂起,使大陆疆土上的“武侠”之风日炽。与此同时,不计其数的并无长袍、只衣短褂的小说作者纷纷摩拳擦掌、争相上阵,废寝忘食地捕捉起口耳相传的武林秘事,点灯熬油地杜撰起若有若无的江湖异人了。

首先,是师法历史的王占君于一九八二年推出了长篇小说《白衣侠女》,以反映白莲教起义的斗争生活为内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毕竟是武侠小说在大陆消失三十多年后石破天惊的破题第一遭。

然后,就是檀林创作了长篇小说《燕子吕三》,聂云岚根据王度庐《卧虎藏龙》的故事改写了《玉娇龙》,欧阳学忠发表了《武当山传奇》。再然后,就是残墨、张展超、宋梧刚、古墨、杜宜民等等许多同好此道的作者的相继崛起,就是更多的类似《血溅鸳鸯帐》、《奇侠姻缘》、《七绝奇门剑》、《黑旗刺客》、《自然大侠》、《武林志》式小说的如雨后春笋,忽然在某一天早晨,冲斥了人们的视野。尤其是当正统作家刘绍棠创作了《草莽英豪》、冯骥才创作了《神鞭》、柳溪创作了《大盗“燕子”李三传奇》、冯育楠创作了《津门大侠霍元甲》之后,更使个中之人抖擞起精神,争相恳勉,似乎有要在“纯文学”一统天下的逆境中攻城掠地的雄心了。

然而,可惜的是,我们的这些成果还终于稍嫌粗糙一点、俗一点,大多缺乏登堂入室的基本水准,因此它们只能让客商游子们在船头旅次,作为排遣时光的寄托了。这不但是与“雅”文学比,即便与不薄己俗的台湾武侠小说相比,也显得相距甚远,无颜自处。正因如此,所以我们甚至很难给它们下一个完好的定义,叫它们一个恰当的称呼。因而,王海林在撰写《中国武侠小说史略》的时候,才在这里不得不再来一次正名,权且称呼它们为“武林小说”。为什么?因为它们不象武侠小说矣!写武侠而不象武侠,苛薄一点说不就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吗?

统观“武林小说”的流弊,我们觉得其江河日下的原因大抵有二:

其一,就是我们在创作武侠小说的时候,还并不是放下架子甘心情愿地写那些“成人的童话”,相反却总想写“大题材”,想“现实主义”“典型化”,想“纯文学”,总想“真实”。本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却偏求实,本来浪漫的东西却偏让它古板,本来是想象的东西却偏去求证,本来是形象的东西却偏去概念化、去判断、去逻辑推理,结果岂不是不伦不类?

这其实也还是我们的作家自己看不起自己,自己在看不起自己的事业。缺乏自信,妄自菲薄,然后就是猥锁,就是鄙俗,就是自惭形秽,甚至就是鼠窃狗偷了。其二,就是我们的“武林小说”作家,还的确应该加强自身的休养。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是皮匠毕竟不能取代诸葛亮。不能因为我们拥有了皮匠,就满足,就不再期待诸葛亮的出现了。

那么,我们应当“修养”些什么呢?

首先,我们应该具备广阔的历史胸襟。武功,作为一种斗争手段而不仅只是锻炼身体的运动,是具有其一定的历史规范的。因此,作为一位以反映这种具有历史含义的事物为其主要责任之一的作家来说,了解历史、把握历史、进而在更深的层次和更高的起点上对这历史得出一个切近本质的认识,是写好一部武侠小说所必须具备的条件。这里所谓“历史”,既包括以往的、又包括现在进行的。

其次,我们应该对社会生活与人生有一番哲学思考。以往成功的文学创作,作家无不把自己代入自己的作品,把自己对生活与人生的独特体验与理解代入主人公的体验与理解之中。写武侠小说也应该这样。我们必须使武侠世界勾画出一个变形的、夸张扭曲的现实世界,必须使武侠人物更集中、强化地寓含现实人物,并按照我们的理解来安排这世界、来操纵这人生,我们才可能与读者获得某种程度的沟通与默契。

再次,就是我们必须有一个很高的生活情趣和文化素养,必须具备结构故事、渲染气氛、烘托人物、提练语言的能力。这一点,只要我们敢于拿来自己的作品与金庸的作品或者梁羽生的作品亦或古龙的作品聊加对比,便可明了。

好在我们已经有一些作品开始摆脱某种束缚,能够放开一点,潇洒一点地爽性而为了。

我们期待着率真的作家写出更多的率真的作品。

声明:本文节选自《中国现代武侠小说鉴赏辞典》前言,作者刘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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