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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弓箭第一部:弓箭史话(二)——英雄出草莽

【连载】漫谈弓箭:更新第一部:弓箭史话(二)——英雄出草莽

英雄出草莽

谨以此文献给清韵书院的冯‘迪特里施,国内系统介绍长弓第一人


在征服者威廉到来之前,盎格鲁撒克时代的不列颠历史是模糊的,那些上古的英雄故事似乎总是和神话混合在一起。此前的英伦三岛,浪漫与野蛮同行。然而诺曼征服以来,欧洲大陆的影响重塑了不列颠的风貌,英国那至今为人乐道的夹杂着古典浪漫和现代实用主义的风气差不多根植于此。与此同时,一种影响中世纪历史数百年的武器也从此登上历史舞台——长弓,从此被大规模的应用于战争。事实上,黑斯廷斯战役之前11年,也就是1055年,进入威尔士山地的英格兰骑兵们就尝到过这种武器的厉害,他们被准确而穿透力强劲的箭矢所伏击(Ref.1)。这些威尔士人的弓箭,比他们11年后面对诺曼人的箭雨威力还要强大。不过此时的长弓依然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这种简单有效的武器需要一种新的战争机器来适应它,当英格兰长弓兵们让各路劲敌铩羽而归时,这才铸就了长弓的百年威名。
长弓的制作过程可以作为单体弓的一个典型例子。与上一章所提到的早期单体弓不同,长弓的横截面并非宽而扁的弧面,而是长宽比近似的D型,其中弓背几乎是平面。圆弧状的弓腹相当于减低了两边的厚度,降低这里的应力可以防止相对脆弱两侧出现结构性破坏。这样的做法在低磅数时会显得效率低下(参见上一章的测试),但是提高拉重却非常方便。同时,这样的设计也有利于最大限度的利用木材,对战时的大量生产非常有益。


Fig.1一位美国爱好者自制的紫杉长弓,可以看出较平的弓背和圆弧状的弓腹。(Ref.15)
上一章提到的Meare Heath 弓算是英国早期弓箭的代表,它的弓臂相当扁平,那么,长弓的这种D型截面的弓臂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呢?其实,冰人奥兹的弓就已经和长弓非常类似,各个部分的截面均具有接近1的长宽比。不过公元前3300年的这张弓应该处于未完成状态,因为按照其尺寸制作的复制品拉重高达(28英寸拉距),即使考虑到奥兹的身高较小,拉距只有26英寸的话,拉力也达到150磅(Ref.23)。\
不过奥兹离英国太远(阿尔卑斯山脚下,现今奥地利和意大利交界处),从地理和人类活动上看,影响更大的应该是北欧人,例如现今的挪威和丹麦。在丹麦的Nydam沼泽里曾发掘到大量古代兵器,年代大约是公元200到400年,其中就有后来被称作Nydam bow的紫杉木单体弓,长度达到了182cm,拉重约70磅,具有接近1:1长宽比的截面(ref.24,Ref.25)。公元900年左右的Hedeby 弓也很类似,拉重有所提升,达到100磅。也许正是这些海盗们入侵英伦诸岛的时候,让威尔士人意识到了这种简单的弓箭也能释放出巨大的威力。

Fig.2 :Hedeby弓的复原品,从工艺上说实在不能和精雕细琢的Meare Heath 弓相比。不过对于常年作战的北欧海盗们来说,这种简单有效并且对原材料要求更低的武器才是更实用的。(Ref.24)

Fig.3 国际长弓射手协会(InternationalLongbow Archer Association, ILAA)给出的长弓截面,要求任一部分的横截面在弓背弓腹贴在宽长比0.625的矩形框长边的情况下两侧不得超出矩形的短边部分。换句话说,作为长弓,弓体不能太扁平。Ref.20

Fig.4 初步处理的紫杉原木。可以清楚的看到紫杉红白分明的两种不同木质成分(Ref.16)。

楼主初中的时候曾经用柞木制作过木质单体弓,无奈那时候图样图森破,很多东西都没搞清楚就下手,现在想起来真是浪费了不少好木材,其中有一根还是我外公用一包烟贿赂了护林员才得到的,真是辜负了长辈的一片好心。我相信很多人幼年的时候都有用竹片制作弓箭的经历,而且相信大多数人都知道用竹青作为弓背。的确,纤维密度相对竹白高出不少的竹青的确适合作为负责拉伸形变的弓背。不过对于木材,我当时只是觉得韧皮部可以作为竹青的替代品,却没有注意到内部的木纤维的连续性同样重要。对于完全靠木材本身的纤维走向制作的单体弓,在粗加工的时候就要注意保护木质纤维。所以宁用费力的斧子榔头楔子大法让木材沿纤维开裂,也不要图省事用电锯直接破开。

Fig.5其实竹弓也可以把竹白作为弓背,这是不丹人的传统竹弓,看上去很简陋,实际性能并不差,这些竹子通常会做长时间的烟熏干燥处理,通常磅数不低(Ret.17)。
对这些裂开的木材继续用楔子破开得到宽度适合的木条,长度则通常在1.8米以上,也就是6英尺。按照中世纪的做法,一张长弓的长度通常是两倍箭长加上两倍拳高。拳高是弓箭手的重要数据,通常用这个长度来确定弦高,也就是上弦之后弓弦中点到弓把的垂直距离。

Fig.6 用拳高来确定长弓的弦高(BracingHeight)。Ref.18


Fig.7 同样是之前这位爱好者制作的长弓,可以看出为了保持木纤维的连续,弓背只能永远凹凸不平。这里最需要小心的一点是,由于弓背是拉伸形变,保持木纤维的连续尤为重要,在处理弓背时一定要沿着年轮的分层破开,大磅数的弓尤其如此。

Fig.8: Robert Hardy书中关于长弓制作的图片。左边1是紫杉的木质结构,a是芯材(heart wood),b是边材(sapwood),c是树皮部分;左侧的2就是弓最大直径处应截取的部分。Youce的几张图显示了渐窄渐薄的加工,下面图的虚线部分指的是依照木纹应当保留的部分,a是边材b是芯材。Ref.29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几乎所有民族使用的单体弓都没有保留韧皮部习惯。在保证纤维连续的情况下,木纤维本身的抗拉伸性能就已经足够。而对于紫杉,红白两种不同木质这把这种特性体现的更加明显:白色的新生木质纤维更软抗拉性能更好,深色的内部木质更加坚硬,弯曲时被压缩,几乎就是天然的高弹性复合材料。
当你把这根木条加工成中央横截面约4厘米见方,两头渐薄(这里注意的渐薄过程只能通过切削弓腹完成)渐窄的形状之后,就可以进入最重要的一步:驯弓——teach the bow to bent。作为单体弓来说,为了保证不出现应力集中,通常要求弓臂在弯曲时保持一个完美的等半径圆弧。由于杠杆效应的存在,弓臂的厚度和宽度必须向两端逐渐减小才能满足这个需求。但具体的程度就需要在驯弓过程中进行调整。

Fig.9 驯弓示意图。Ref.19
驯弓的主要流程就是考察弓臂在不同的受力程度下弯曲的形状是否合理。弓臂通常需要留出额外的长度,以便刻上驯弓时的临时弦槽,木质的托架上则按照一英寸的间隙开槽,并将弦按照拉距从小到大依次扣在不同的木槽里。拉距的增大要小心进行,并且每次扣完一个槽之后需要让弓臂休息一段时间以便释放内部应力。检查弓臂是否为圆弧状弯曲的一个方法就是用木块贴在弓腹的不同部位观察所截圆弧最高点和木块平面的距离——距离过小说明这段弓臂太硬,需要打磨弓腹。
当弓体的弯曲程度已经达到满弓的要求时,驯弓就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和弓的力学性能就关系不大了。由于长弓的拉重较大,两端的木质弦槽可能无法承受,所以两端会套上牛角再加工出弦槽,这也是长弓这类大拉重单体弓的一个特征。

Fig.10 仍然是这位爱好者制作的角质弦槽(Horn nock),注意在主弦槽外侧还有一个较浅的槽,这是给上弦绳使用的,传统的长弓一般没有这个额外的槽。Ref.21

Fig.11 角质弦槽的安装方式。Ref.25


Fig.12 :14到15世纪的英国长弓手。图中展示了长弓传统的上弦方式,并不需要上弦绳,快速方便,但对力量和技巧有一定要求。Ref.22

长弓是一种相当原始的武器,它的威力不仅仅来源于本身,更需要制度和战术的支持。早在英格兰吞并威尔士之前的1252年,亨利三世颁布了新的军队法案,该法案实际是之前的1181年军队法案(Assize of Arms of 1181)的扩充。新的法案着重强调了弓箭的重要性——即使你再穷,置备弓箭也是必须的(Ref.2)。而更早是亨利一世时期,就有法令规定在射箭场发生的误伤甚至死亡都可以免于被控谋杀(Ref.14)。
真正意识到长弓战争潜力的是“长腿”(longshank)爱德华一世,这位英国历史上的著名枭雄可谓一生坎坷。1264年,因为亨利三世的一次战败他被作为人质身陷囹圄。不过第二年他就成功越狱,并集结出一支军队击败了对方。从此他父亲把实权交给了他。之后的1268年,他参加的第八次十字军东征遭遇惨败,直到1274年才辗转回到英格兰,正式加冕国王。雄心勃勃的爱德华前后花了八年时间(1277——1284)实现了对威尔士的统治,颁布威尔士法,并把自己的新生儿“赠给”威尔士人,封为威尔士亲王,直到二战时被日本飞机击沉。
威尔士人的长弓给英格兰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爱德华一世的随军牧师的记述中,仍然可以看到那些恐怖的记忆:在1182年的阿伯盖文尼(Abergavenny)围城战中,威尔士人发射的流矢穿透了四英寸(10厘米)厚的橡木城门(拉丁文原文是palmalis fere spissitudinis transpenetrarun,直译成英文是theypenetrated nearly the space of a palm,Robert Hardy认为a palm相当于现在的a hand,一掌宽,也就是四英寸,至少也有三英寸,想在25码上达到这样的穿透力,弓的拉重至少要有100磅,并且需要特殊的箭头形状,见Ref.14)。当时有位诺曼领主布劳思的威廉曾想废除威尔士人拥有武器的权利,在武力镇压中一位骑士被长箭贯穿了又锁子甲保护的大腿,箭头继续前进射穿了木质马鞍并给坐骑造成了致命伤(Ref.14)。类似的例子还有骑士在一条腿被贯穿后想掉头离开时另一条腿又中箭,两支箭就这样把他钉在了马上(Ref.14)。
不过长弓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在现代化的考古复原出现之前,大家并不清楚。不过一艘沉没的战舰帮了人们大忙。1545年7月19日,亨利八世的战舰玛丽玫瑰(Mary Rose)号在刚起航不久就沉没了。当时的人们或许没有想到,这艘战舰会成为400多年后人们研究长弓最主要的实物来源。到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在战舰残骸里找到了两个装满长弓的箱子,这些幸运的长弓们大多保存的相当完好,紫杉特有的内外侧木质分界线依然明显。
在对这些弓进行了系统的修复后(在可调温湿度的室内进行干燥,并及时清理表面渗出的盐,同时不断改变弓体放置位置以消除内部应力,减弱不正常的扭曲,并用熟亚麻油进行表面处理,然后涂上蜂蜡,打磨数次,直到光滑发亮——这个步骤和几百年前长弓手们每天进行保养时所作的几乎一样),这些弓进行了相应的拉力测试,由于年代久远,拉力测试更像是驯弓:这些弓被逐步的增大拉距并立即放松以释放应力。结果表明这些弓仍能达到它们的原有拉距,例如其中的MR1648号拉距30英寸时拉重60磅,这个明显偏低的数据显示其内部的纤维已经受到了不小的破坏,显微观察也证实了这一点。而根据测绘数据进行的模拟则得出了惊人的结果:典型模型的拉重达到了153磅。
对这个数据最强烈的反应来自当时应该的射箭界——在此之前,现代长弓手们所使用的长弓拉重普遍不超过90磅。这些自以为继承中世纪长弓兵衣钵的弓手们似乎很难相信他们的前辈们可以驾驭如此拉重的长弓。这些家伙一直想把对拉重的估计降到他们所希望的水平上,于是不断试图找出估算模型的错误,虽然中间有些波折(有人得出了比较低的拉重,然后发现自己少乘了系数2),可模型似乎没什么可以质疑的。
不过对这帮倔强的约翰牛们,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式就是按照这些古弓的数据复制几张长弓。于是工作组们请来了当时已经颇有名气的制弓大师Roy King(1944-2009),利用主要产自美国俄勒冈州(这里的气候和中世纪时的欧洲大陆很接近)的太平洋紫杉制作。最终完成的三个复制品拉力从102.5磅到135磅不等。将这些复制品的测量数据代回先前的模型,得出的计算结果和这些弓的实际拉力曲线相当吻合。
后续的研究表明, Mary Rose弓的拉重从100磅到180磅左右。其中最普遍的拉重集中在150~160磅之间。对于拉重150磅的长弓,在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用多普勒弹道雷达测得的数据如下:

53.6g箭初速64.3m/s 动能111J 弹道末端48.9m/s64.1J 实际最大射程在312m~328m之间,末端能量剩余58%

95.9g箭初速53.0m/s 动能134J 弹道末端 44.9m/s89.9J 实际最大射程228m~249m之间,末端能量剩余67%
100+焦耳的发射动能差不多相当于现代手枪的三分之一,配合合适的箭头可以在近距离有效贯穿早期的锁子甲甚至板甲(后期中碳钢打制的米兰甲穿透会比较困难,但仍不失可能性)
至于115g的重箭,按照Robert Hardy的估算动能约150焦耳。我自己按照等效质量法得出弓的等效质量为34.15g,储能181.7焦耳,这样发射115g的重箭动能可以达到140焦耳,与150焦接近。(因为我没有找到原文,从玛丽玫瑰号长弓的复原一直到这一段主要参照darsten_huowen网友对Hardy自述文章的翻译,在此对darsten_huowen表示感谢,他应当是国内理性分析长弓的第一人)
硬弓自然需要重箭,按照中世纪的要求,重箭的箭杆直径约为半英寸,也就是13mm,现代传统弓爱好者大多使用8mm直径的箭杆,相较之下如同玩具。

Fig.13:长弓用箭的典型结构。三片羽毛(通常是鹅毛)呈120度夹角粘在箭杆上,并用细绳缠绕加固。像图中这样的箭羽长度可达8英寸,并且具有大后掠角的后缘(羽毛的天然角度)可以增大飞行时的呼啸声(待验证,但就我自己的经验看,的确如此)。注意箭扣的方向和其中一片羽毛垂直,这根羽毛称为主羽,射箭时朝外(不与弓身接触),再就是箭扣会垂直插入角片增加强度。Ref.22

Fig.14 现代人已经做过不少长弓的穿甲实验,有能轻松穿板甲的(例如Simon Stanley在Discovery的The Greatest Ever: Weapons里的实验),有箭头折断的(Weaponsthat built 
Britain里的实验),且不说铠甲爱好者如何喷那些被穿透的试验品质量如何低劣,使用正确的箭头也是一个方面。这张图截取自锻造大师Hector Cole的个人网站(Ref.30),例如细长的Type 7 needle bodkin 箭头本来是用来对付锁子甲的,用来对付板甲折断也不奇怪。用于穿透板甲的箭头通常是像Type10和Type12这样的短波金箭镞,细长的箭头即使穿透,逐渐扩孔的过程也会使穿深大减,而且创口太小。当然,战争中使用的最多的应该是像Type16这样的箭头。

这里引用一段弓箭界著名网友dasten_Huowen对制弓大师Steve Stratton的采访,可以看出不同箭头对于穿甲能力的影响:“我(即Steve)和Mark Stratton也一起做过一些测试,比较不同箭头对不同种类护甲的效果。一些收录在《Secrets of the English War Bow》中,有一些在其他杂志上,比如皇家军械库的《Arms and Armour 》或者《Glade》。在测试中用140多磅的弓,测试了重型方箭簇,较重的Type16箭头,长针状破甲锥,短破甲锥,菱形破甲锥,大型带倒刺箭头,半月形箭头等等。方形箭簇的1/4磅箭在15码的近距离上可以打穿1.6mm的低碳钢胸甲,插入猪3英寸深。不能打穿由两层1.2~1.4mm厚的钢板叠合成的高质量brigandine(有点类似扎甲,但是甲片的面积更大,两层甲片交错层叠的护甲).重型方形箭簇可以打穿第一层甲片,但被第二 层甲片弹飞。稍微轻一些的锋利的Type16箭头可以切开这两层甲片,完全穿透护甲。一般的破甲锥会被这幅brigandine弹开,但Type9菱形破甲锥可以完全穿透。菱形破甲锥的前端最粗,向后逐渐变细,这样前端一旦击破护甲后面就可以无阻力的穿入,而不会卡在护甲上,是非常合理的设计。测试的方箭簇虽然更重具有更多的能量,但会卡在第一层甲片上。对更坚固的胸甲测试也说明了菱形破甲锥是最好的设计,甚至能够穿入2mm厚的180Hv的钢板。200HV硬的1.2mm的钢板倾斜到40和60度甚至于没有影响其穿透深度。菱形破甲锥比其他破甲锥明显的节约了穿甲耗费的能量。我想这至少说明了箭穿甲的过程比我们预 想的要复杂许多。不同的箭头和护甲构造都对数据产生了很大的影响。William(指《骑士与风炉》的作者)的理论在一些细节上还需要完善。”


Fig.15:十五世纪时一个长弓手的射箭装备,两张弓是事实,但其中一张略有反曲应该是作者的推测,Mary Rose的弓也有很多有不同程度的反曲,据推测可能是破开原木时造成的纤维扭曲。可以看到箭羽有不同的形制,但箭羽与箭头(对应用途)之间的关系目前并不清楚。Ref.22

Fig.16:同时期长弓手战时可能拥有的全部家当。可以看出防护相当弱,上身的锁子甲+头盔而已,相比骑士寒酸太多,不过成本也低很多。Ref.22

想必是在对威尔士的征战中,爱德华一世认识到了长弓的威力,他先是招募归顺的威尔士人为自己作战(Ref.3),继而他决定减少弩手的编制而让长弓手作为长程打击的主力。简单而有效的长弓作为一种战争武器的确有自己的巨大优势。在当时,弩的价格按大小大约3先令到7先令不等,弩箭的价格大约是每一千支26先令到34先令4便士(古英国币制,1英镑=20先令,1先令=12便士,见Ref.4)。而长弓,即使是上好的木料制成,也只需要1先令6便士Ref.5)。而有1252年的军队法令助阵,爱德华可以方便的在全英国推广长弓。

Fig.17:虽然是一种简单廉价的武器,但英军仍相当重视质量。当时有专门的巡逻队负责检查弓匠是否在夜间从事生产——昏黄阴暗的灯光下显然无法保证达到日间工作的工艺水平,这一行为是被禁止的。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似乎没有证据表明爱德华一世立法在英国强制推广长弓并禁止其他体育运动。不过1363年爱德华三世应该是颁布了类似法案,所有15到60岁的男性公民需要在周日及假日在当地教会参加两个小时的强制射箭练习,并且禁止把时间浪费在除射箭以外的其他运动上,违者可以处以死刑(Ref.6,不过可惜的是我暂时没有找到法律原文)。在都铎王朝时代的法律条文里倒是明确了哪些是非法运动,现今流行的网球,纸牌,手球,足球都在其中(Ref.7)。
无论是魔戒里的精灵王子,还是水浒中的小李广花荣,影视作品中的弓箭手似乎总是给人一种高富帅的形象。然而历史上的弓箭兵们则大部分出身底层,在英国全民射箭的政策下,英国的长弓兵兵源充足,经过从13世纪中叶开始的百余年的培养,英国长弓手们发展成为了独特的武士阶层,虽然社会地位不及骑士这样的底层贵族,但已经高过普通步兵。当时欧洲大陆的步兵通常是封建主临时强征的百姓(所谓抓壮丁是也),士气普遍低落。爱德华一世则采取征兵和募兵并行的双轨制,大多数长弓兵是志愿兵,和现今的雇佣兵类似,只不过雇主是他们的国王。他们根据契约领取酬劳,并有权分享战利品,因此士气普遍比欧洲步兵高昂,社会阶层也要高出一截。另一方面,这些长弓兵们也明白,因为不属于贵族,他们可享受不到骑士们的“浪漫”,被俘之后不会像骑士一样受战争规则的保护。据说欧陆的骑士们尤其痛恨长弓手,被俘之后即使不杀,也会砍掉右手张弦的食指和中指,以废掉他们的武功。这一冷酷的事实反而使得长弓兵的作战意志更加顽强,对敌人更加无情。

除了“长腿”,爱德华一世还有一个绰号是“苏格兰人之锤(Hammer of the Scots)”,苏格兰人成为了第一个尝到系统化长弓战术苦头的敌人。在对苏格兰的征伐中,爱德华一世发展出一套长弓手和重骑兵协同作战的攻守战术。苏格兰人用长枪阵抵挡重骑兵的冲锋,爱德华便让长弓手对准敌阵齐射,密集的箭羽带着高抛弹道末端积累的巨大动能即使在200码外的距离上仍具有相当的杀伤力。同时,长弓箭羽的特殊形状使得其飞行时会发出更明显的呼啸声,从而震慑敌人的心理。此后重骑兵发起冲锋,长枪阵一旦被箭雨打乱,在重骑兵面前只有被刷经验的份。而防守的时候,长弓手通常依托地形或者障碍以强大的火力输出阻击敌人进攻,当敌人队形散乱,步履维艰之时,英军骑兵从两翼夹击,一举击溃敌人。
长弓如果不能发扬集中火力猛烈输出的优势,并不会对战局产生多大的影响。1297年的斯特灵桥战役中,威廉华莱士用长枪兵截断桥头堡,把几百名混杂在步骑兵的长弓手赶入河滩,聚而歼之。然而到了1298年,面对苏格兰人的长枪阵,正是爱德华一世指挥长弓兵的齐射帮助骑兵打开了可以冲击的缺口,苏格兰人在独立战争中遭遇重创。1327年,爱德华三世即位,和窝囊的爱德华二世不同,爱德华三世继承了他祖父的雄才大略,同时长弓战术在他手中也更加的系统化。1332年的杜普林沼泽战役,几千名英军组成的“还乡团”面对几乎五倍于自己的苏军,利用两翼的长弓手猛烈压制苏军的两侧的长矛方阵,在泥泞的沼泽中自相践踏,接着被英格兰骑兵冲散,一改英军自班诺克本受创以来的颓势。而到了第二年的7月19日,利用几乎同样的战术,英军在哈里登山上让一万三千名苏军战死近三分之一,而自身仅仅损失了14人。
就在苏格兰再次处在被全面征服的边缘之时,英国和法国的冲突日渐升级,1337年,百年战争正式打响。这次,出身平民的英格兰长弓兵们面对的不再是装备相对简陋的长枪阵,而是横行欧洲大陆,叱咤整个中世纪的骑士。长弓将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再次证明自己的价值,铸就不世功勋。
1346年,克雷西,百年战争的第一次大规模会战。

Fig.18:克雷西战役形势图,英军依山脊列阵,法军直接就按行军时的队形迎了上去,兵力优势没法发挥。Ref.27

Fig.19:可怜的热那亚弩手当时面对的就是这样无奈的情况吧。Ref.28
此役,英军兵力在1.2~1.9万之间,其中7千至1万人是长弓手。而法军有包括骑士在内的1.2万重骑兵,6千名雇佣来的热那亚弩手,还有大约4到6万的步兵。爱德华深知敌众我寡,他把阵地选在一处高地上,人马大致分成三份,分居左中右三处,每个战阵的核心均是下马以加强防御的重骑兵和长矛步兵,之间和两侧均是大量的长弓兵,呈锯齿状排列,以便获得良好的射界。法国人仗着人多势众,没开始侦察就急冲冲的按照行军时的纵队向山脚扑去,菲利普六世来不及摆好战阵,只好让热那亚弩手先行射击。可惜仰射让他们的射程大大降低,150码的射程在斜坡上无法施展。然而英国人的长弓手却可以对他们轻松的进行压制。这些雇佣兵们没想到在如此距离上就遭到如此之强的火力,顿时溃退下来,却和后面跟上的步兵撞个满怀。而那些“高贵”的骑士们却无视此时的失利局面,一心只想着冲上去拿到属于与自己的战果。他们冲开拥挤的步兵“战友”,开始发起冲锋。密集的箭雨虽然在远距离上无法对重甲骑士进行有效杀伤,可他们的战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失去坐骑的重装骑士步履维艰,只能是待宰的羔羊,而少数冲到英军阵前的骑士又被长矛阵所阻挡。这样的自杀冲锋进行了数次,战斗几乎成了一场屠杀。最终菲利普六世丢下近1.5万具尸体遁走。当爱德华三世发现尸体中有大约1500名有头衔的骑士,他似乎有些黯然神伤,这倒不是因为同情,而是中世纪的战争规则使得俘虏骑士可以获得大量的赎金。


Fig.20 :1330年英军骑士的装备,想必当时的法国也与此类似,这时身体的主要防护还是靠锁子甲,长弓完全可以穿透。克雷西之战长弓对骑士们在较近距离应该有不少杀伤。

Fig.21 1350年的英军骑士,也就是克雷西之后的四年,想必是长弓的威胁所致,这个时候骑士已经普遍装备了板条甲作为身体的主要防护,长弓对此的杀伤力应该会大减。Ref.31

克雷西战役之后,法国人也意识到了长弓兵的重要性,复制这一简单的武器并不难,然而英国人的制度法国人却不敢照搬。面对造反时“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社会底层,相对握有实权的英国国王可以放心的搞出全民射箭的举国体制,而在诸侯割据的法国,各大领主可不敢让自己封地上的百姓们拥有如此犀利的武器(此处存疑,我并没有找到相应的原始文献)。

到了1456年的普瓦捷战役,长弓已经很难对骑士进行正面杀伤,即使对于坐骑,由于正面也有整体式护甲的保护,(主要是面部和胸部),长弓在远距离上也无能为力。不过即使这样,法国人的第一次骑兵冲锋依然被打的队形大乱——黑太子把长弓手们布置在了战场的侧翼,而战马的护甲并没有很好的保护侧面,骑兵冲锋就这样被瓦解。法国人接下来的冲锋由下马骑士完成,但由于重甲拖慢了冲锋速度,长时间暴露在箭雨下也使得进攻无力(Ref.32)。之后仍是纠缠不下的近距离步战,人数明显不足的英军岌岌可危。此时黑太子让200名骑兵靠地形掩护直扑法军后侧,法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并最终全军溃败,导致国王约翰也当了俘虏。

Fig.22:普瓦捷战役形势图,侧翼的红色三角是长弓手。Ref.32

Fig.23:这大概是Osprey关于长弓手作战时最好的一张图了,紫杉木的弓臂颜色,搭箭时箭羽的方向(主羽朝外),左臂的护臂,唯一的缺憾可能是没有画出右手的射箭护指。Ref.32
虽然护甲不断增强,但即使在几十年后的战争中,长弓依然证明了自己独特的价值。

1415年,阿金库特(这个译名应该来自于英语发音,Agincourt在法语中的发音更接近“阿让库尔”),法国人再次为自己的散漫轻敌付出了代价。在两片密林之间的狭窄农田上,连夜的暴雨让土地一片泥泞。此时的英国已是兰尼斯特兰开斯特王朝,国王不再是分不清的爱德华数字,而是更加分不清的亨利数字。亨利五世手中只有6000人马,其中大约5000民长弓兵,经过连日的行军,粮草已断,还染上了痢疾。面对拦截的三万名法军,英军们可谓从里到外百转回肠。
两军在阳光中对阵了数个小时而没有进攻,亨利五世深知此为背水一战,拖延就意味着战斗力的流失。于是他命令两翼的长弓手向前推进至敌阵前锋大约三百米处列阵,并把削尖的树干斜向前方插入地面作为简易的防御工事。这数百米的行进距离是英国人最脆弱的时机,此刻法军若在长弓手列阵之前发起冲锋,其优势兵力面对几乎毫无防护的长弓兵们完全可以一举击溃。随着“Ready your bows! Nock!Mark!Draw!”以及最后一声“Loose!”的号令,5000名长弓手发出了第一波齐射。


Fig.24阿金库特战场形势图。泥泞的耕地终将成为法军的噩梦。Ref.33
5000支箭带着嗡嗡声以大约40度的仰角跃升至数十米的高度,然后急剧下落。在法军看来,英军阵地上如同升起了一小片乌云,几秒钟过后,这片乌云带着阴影就飘到了法军上方,猛烈的砸在了骑士们的盔甲上面,一时间尖利的撞击声震耳欲聋。不过300米差不多是长弓实战时的极限射程,在这个距离上很难对披甲的士兵造成伤害。然而还是有不少战马中箭,一时间打乱了法军的阵脚。两翼的法军骑兵按捺不住,再次自行执行plan B,率先冲了出去。无奈的法军指挥官只好让阵中的披甲步兵跟着骑兵发起冲锋。泥泞的地面再次帮助了英国人,在没膝的烂泥里,重甲骑兵的冲击变得非常缓慢。300米的距离,这些骑士们花了40秒(Ref.8)。按照长弓手们每分钟六只箭的射速,以及可能更高的爆发射速,这大约2400名骑士在不到一分钟内承受了4到6波齐射,也就是近3万支箭。中箭的战马把背上的骑士抛在地上,又被后面跟上的骑士踩入烂泥。冲到阵前的骑士一时被简易的鹿砦阻挡,成为后撤的长弓手们的靶子。残余的骑士试图调转马头夺路而逃,结果迎面碰上紧随其后的步兵,一时乱作一团。待这些重甲步兵们在泥泞中踏过战友的尸体冲到阵前时,早已气喘吁吁,正好被亨利的900骑士以逸待劳,一些长弓兵们也冲进阵中,几个人对付一个骑士,用匕首刺入盔甲腋下的缝隙。剩下的法军试图撤退,结果又被第二攻击波挡了回来,战场再次变成的屠场。

Fig.25 泥泞中的骑士。此时的全身板甲已经相当成熟,长弓即使近距离也难以射穿。Ref.33
也许你会问,法军的弓箭手此时在干什么?在战前列阵的时候,那些不甘人后的法军骑士们就强行推到前列,结果本该前突提供长程火力的弓箭手们反而被迫退居二线,结果整场战斗法军弓箭手们几乎一箭未发。
是役,阿金库特狭窄的战场上插满了近50万支箭,如同大雪覆盖,法军阵亡大约7000到一万人,绝大多数是贵族。一种简单的武器,一些“低贱”的平民,再次与贵族的对决中取得了胜利。
亨利五世只活到了35岁,亨利六世即位时只有10岁,而且还有遗传性的精神病(源自他的外公法王查理六世),摄政的谋士们被反对者约克家族指责扰乱朝政,兰开斯特家族的合法性受到怀疑。而此时圣女贞德的出现又极大的激发了法军的斗志。亨利六世时期,英国在法国的所有据点几乎丧失殆尽。此时,火药传入欧洲已逾百年,1449年,法军收复诺曼底的战斗中就已经使用了长炮(culverin)在400码的距离上对长弓实现了射程压制。而四年后的卡斯蒂隆战役,法军的300多门火炮直接将英军骑兵轰到溃不成军。

Fig.26 卡斯蒂隆的长弓手们,面对火炮已显得力不从心。Ref.22

埋藏已久的不满再加上在法国的节节败退,英国的两大家族——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终于开始了内战。由于两个家族的族徽都是玫瑰(兰开斯特是红色,约克为白色),百年之后,莎士比亚在《亨利六世》中以两朵玫瑰被拔标志着战争的开始,这场英国历史上最惨烈的内战被赋予了一个浪漫的名字——玫瑰战争。
1461年3月29日,玫瑰战争中最惨烈的战役,陶顿之战,在约克镇西南约20公里的陶顿(Towton)和萨克斯顿(Saxton)之间爆发。双方总兵力最低估计为2万8千人,一般估计为8万人左右(Ref.9),其中兰开斯特家族略占优势(Ref.10)。双方的主力兵力均为长弓手,按照当时英军长弓手的比例,两军均至少有两万长弓手参战,这是史上长弓兵数量最多的一次战役。

Fig.27 陶顿战役形势图,注意天气和风向。Ref.34
陶顿地处北纬53度,差不多相当于我国的最北处漠河,即使考虑到英国的温带气候,远离海岸的陶顿在三月底依然相当寒冷。从大西洋吹来的强风裹挟着大量水汽,到达此地时已是漫天飞雪。虽然约克军后到达战场,而且人数不足,但劲风从背后吹来,大大增加了己方弓箭的射程,而对面的约克军却被迎面而来的雪花迷的睁不开眼。

Fig.28 陶顿之战的约克军弓箭手们,顺风让他们在初期的对射中占尽优势。Ref.35
经验丰富的约克军前锋指挥官命令长弓手们先打一轮齐射然后停止。强风推动着长箭使其威力大增,兰开斯特军遭受攻击后立即开始齐射回击,可惜这些箭大多被半途吹落,但是由于视线受阻,并不知情的兰开斯特军在多轮齐射中箭支消耗殆尽。看到对面箭羽稀疏,约克军前锋开始推进,他们重新还击敌人,甚至干脆捡起对方的箭回射。这一策略可以说在早期消耗了兰开斯特军的兵力,不过他们很快开始愤怒的冲锋,双方陷入缠斗。几个小时的近身格斗仍然纠缠不下,直到诺福克公爵率领的约克军援军赶到,兰开斯特的阵线在左翼被冲开的情况下开始崩溃,无数人在逃跑过程中跳入冰冷的科克河,尸体几乎让河水停止流动。这一天正好是棕枝主日,数万尸体染红了陶顿的雪地,草草掩埋的尸体成为了至今仍不断发现尸骸的万人坑。

长弓,从爱德华一世的血溅苏格兰,到亨利五世的威震法兰西,再到玫瑰战争的同门相残,长弓见证了整个金雀花王朝的壮大和衰落。到1485年,也就是爱德华四世暴亡的两年后,一位叫做亨利都铎的威尔士人登上了王位,不列颠进入了都铎王朝。而此时的欧洲,已是文艺复兴的前夜,中世纪的黑暗终将结束。不过,就在这新时代的黎明,廉颇老矣的长弓还要最后一次发威,而对手,依然是最早吃到苦头的苏格兰人。
战争的起因依然是没玩没了的英法斗争。法王路易十二在战事吃紧的时候请求苏王詹姆士四世的协助,为了遵守第二次苏格兰独立战争时与法国结成的同盟,同时更是因为无法决绝法国王后的香艳诱惑(“焦头烂额的(路易)十二不惜使出狐媚外交,让他年轻漂亮的王后摘下手上的一枚戒指,派人送给苏格兰的詹姆斯四世,自称是他骑士精神的崇拜者,恳求他施以援手”Ref.10),詹姆士四世入侵英格兰。1513年9月9日,苏英两军在弗洛登山(Flodden Hill)相遇。此战的初期已经不是英军惯例的长弓齐射,而是双方火炮的对轰。此时的作战方式已和百余年前的阿金库特不同,重骑兵不再是进攻阻力,装备板甲的持矛步兵方阵成为了推进的主要力量,而骑兵更多的用于包抄袭扰。而此役长弓的杀伤主要作用在毫无防护的苏军右翼——这些高地家族兵虽然作战凶悍,可惜装备低劣,既没有盔甲,也没有内裤。而此时的中路苏军虽然遭到长弓攒射,但是重甲提供了有效的防护。苏军的右翼很快溃败,英军左翼及时逼上,开始对苏军中路侧翼包抄。被围的苏格兰人拼死抵抗,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总共有1到1.2万名苏军战死,包括詹姆士国王本人。这是苏英对掐两百多年来苏格兰败的最惨的一次,及时放在整个中世纪,这一伤亡数字也堪称少有。
史学界通常把这场战斗作为长弓时代结束的标志("a landmark in the history of archery, as the lastbattle on English soil to be fought with the longbow as the principalweapon..."Ref.11),虽然在此之后英国王室依然极力维持长弓的地位,甚至禁止弓箭手使用火枪(1569年,Ref.12),作为一种主战兵器,长弓还是退出了历史。“1595年,英国议会通过了‘终止长弓法令”,要求“在未来征召的军队当中,长弓不再被认为是一件合格的武器。这个标准适用于任何地区的任何人。所有射击部队都必须装备火绳枪或者滑膛枪’。这不仅仅是长弓的末日,也基本上意味着欧洲冷兵器时代的结束和热兵器时代的开始”。(这段引文照搬自Ref.13,原作者表达了我想说的所有含义,实在没什么好改的)
从当时的情况看,长弓的衰落是多方面的。早在百余年前的阿金库特,长弓的箭矢就已经很难射穿骑士的板甲,而对于火枪,这简直是轻而易举。而在那个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交替的时代,近代工商业迅速崛起,15世纪末以来愈演愈烈的圈地运动一步步挤压着田园牧歌式传统村落的生存空间,大批失地农民流落异乡。两百多年以来全面习射的传统就此崩溃,星期日男丁们聚集在教堂外射箭的景象,如今再也看不到了,尽管那些最初推广长弓的法令从来没有废除过。传统的遗失直接导致了高质量兵源的枯竭——当时的英国名将Roger Williams爵士就吐槽说,自己宁愿要500个火枪兵(musketer)也不要1500名弓箭手,因为当时的5000名长弓兵们也许只有1000人能达到百年战争的水平,等打了几个月的仗之后,能挽强弓的也许就只有500个了(Ref.13)。
虽然直到17世纪,仍有弓箭行业上书要求恢复长弓制度,不过这种农业时代的武器再也回不来了,弓箭需要大量训练的这一致命硬伤让它只能留在历史和回忆里了。
长弓,这一同石器时代的弓箭一脉相承的武器,被英国人用工业时代的思维加以运用,铸就了一代传奇。现今的英国,长弓的作为一种官方符号,也许只能在皇家弓箭连(Royal Company of Archers)看到了,作为英国皇家卫士的一支,弓箭手被安排在苏格兰,这也许又是英格兰借机黑那些高地人的一种方式吧


Fig.29 如今的皇家弓箭连(Ref.36)。不过从弓臂颜色看,这些更像是多种木材复合的层压弓,而且较薄的弓臂和加厚的弓把也说明这是维多利亚式靶弓,而不是整体式弯曲的战弓。

Fig.30长弓手当年的作战方式被一种称为Roving Marks的运动继承下来。通常是向200码外的地靶抛射,根据落点到靶子的距离梯度计分,这和当时培养长弓手距离感而进行的训练如出一辙。Ref.37

对于英国人来说,长弓及其相应的战术,作为中世纪英国陆军的独门利器,几乎是他们塑造中世纪历史的工具。但在遥远的东方,另一种弓箭却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历史。从亚述帝国到蒙古铁骑,这种看似短小无力的弓箭将借着马背的力量横扫欧亚大陆,把当地原有的社会体系击的粉碎,成为无数农耕民族的噩梦。请期待下一章:上帝之鞭

PS:这里提一下著名长弓专家,几乎是现代战弓理论的奠基人Robert Hardy。当然,他在圈子外更有名的身份是名演员,哈利波特里的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就是他扮演的。


Hardy近照,来自http://www.azincourt-alliance.org.uk/uk/_private/hardy.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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