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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老屋

我家,还有小佬佬家,在老屋里住了二十二年。


老屋的正房是三间瓦房,老式的,开型砖,鱼鳞瓦。东边一间是小佬佬家卧室,西边一间是我家卧室,两家的鸡笼、粮仓、农具等放在中间那一间。紧挨正房前面的是三间草房,东边是小佬佬家的厨房,西边是我家的厨房,中间一间放着两家饭桌。


小佬佬比我父亲小四岁,姓鲍,瘦高个,背微驼,整日里低着头,好像有很多的心事。小奶奶比我母亲小五岁,姓李,个儿高高的,和人聊天时,总是压低声音,还不时贴近对方的耳朵,生怕别人听到。我父亲本不姓鲍,他是做了鲍家插门女婿,才改姓鲍的,我母亲姓束,外公被日本鬼子杀害后,外婆领着母亲改嫁到鲍家。两个家庭四个姓,相亲相敬似家人。


早上第一个打开大门的,不是我母亲,就是小奶奶。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打扫中间公用的那一间,如果是母亲打扫前面的饭桌间,小奶奶就打扫后面的贮藏间,然后打扫各自的厨房、卧室。接下来是喂牲口,做饭,去塘里洗衣服。早上的时间短,要做的事情多,但再多,也不影响两个女人边忙活,边大着嗓门聊天。


早上喂鸡是件有趣的事。小奶奶用葫芦瓢兜着稻子,把鸡笼门打开,然后“啾啾啾”地把鸡领到后院的东边,将稻子一撒,鸡们就围在一起争食;我母亲也像小奶奶那样,把鸡领到后院的西边去喂。鸡们很聪明,也很懂规矩,谁是谁家的,都很清楚,当然也有调皮的,像个孩子,吃着吃着,觉得对方那边粮食丰富,就跑过去了,那边的呢,也有跑过来的。常见的是,一边先吃完了,就全部跑到另一边去了。去就去了,本来就是一个屋子里的,不分彼此,主人也不计较。


鸡下蛋的时候,都会跳到自家的鸡窝里。有时鸡窝里趴着三、四只老母鸡,抢不到窝的,就围着鸡窝转来转去,实在受不了,就边转边抗议。抗议也没用,蛋没生出来,谁也不让窝。没办法,抗议的老母鸡在等不及的情况下,只好跳到对方的鸡窝里解决。晚上的时候,小奶奶数数鸡窝里的蛋,发现比昨晚摸鸡屁股时的数量多了,就送到我家的鸡窝里。小奶奶心细,我母亲就不烦这神了。


大集体年代,上工下工都听队长的口哨,所以两家人吃饭的时间几乎是差不多。那年月日子过得苦,端到饭桌上的多是菜园里的蔬菜,尽管如此,每天吃饭时,我都要偷偷看一眼小奶奶家的饭桌,确认差不多时,才安分地趴在桌子上吃完饭。假如那饭桌上多了一碟煎鸡蛋,或是红烧鱼,我会把饭碗端过去,死死地盯着想吃的菜,小奶奶眼明手快,想吃的菜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我碗里。如果小奶奶家来了亲戚,我更是格外地开心,厨房里散发出的阵阵菜香,让我像个贪嘴的猫,非等到与客人一道进餐不可,这般馋相,不止一次遭到母亲数落,可我顾不了那么多,谁让我那么馋呢?不过,我家来了客人,我也会欢天喜地邀请小奶奶家的冬冬上我家的饭桌。


日子苦归苦,父亲和小佬佬的酒还是要喝,烟还是要抽。每天晚上,两个男人先是在各自的饭桌上边喝边聊,聊季节农活,聊庄稼长势,聊世间万象,聊着聊着就聊到一张饭桌上,然后是你给我敬烟,我为你点火,把一顿饭吃得心热身暖。两个女人呢,也是边吃边聊,有时坐在两条小矮凳上,头对着头;有时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面对着面,往往是一个说得神神秘秘,一个听得如痴如醉。往往两个男人喝完酒,吃完饭,说一声“收筷子碗”时,两个女人才捧着个空饭碗,站起身,意犹未尽地结束话题。


端午节、中秋节、大年三十,两家的饭桌往中间一并,母亲和小奶奶将各自做的菜端上桌子,两个家庭12口人围在一起,喝酒,吃饭,聊天,那饭桌上的热闹景象,常常引来左邻右舍围观。


两家的孩子渐渐长大了,一家人睡在一个房间多有不便,不便就让大孩子睡在上面的阁楼上,谁也不提分家的事,直到我大哥订婚了,大嫂的娘家提出做房子的事,父亲才与小佬佬商量分家的事。分家前,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分家饭,那一顿饭,先是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后来大人们聊着聊着,情到深处,眼圈都红红的,说不下去了。


分家饭以后的一个星期,住了22年的老屋拆了。小佬佬是长辈,父亲把老宅基地主动让了,然后跟队长说情,花了两条“东海”香烟在村西要了一块新宅基地,就这样两家人各自新盖了大瓦房。虽然两家人不住在一起了,但一直还像亲戚一样走动,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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