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律诗的对仗问题答吟友
——《无慾斋杂弹》三十九

凡习作律诗者皆知中间两联(即頷联、颈联)必须对仗。其实不然，只能说：中间两联大多用对仗，且颈联儘量能做到工对。这是一般要求。
但是，也有几种特殊情况需要瞭解：
一是首联也用对仗，即一、二、三联皆对仗，如杜甫《野望》：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二是尾联也用对仗，即二、三、四联皆对仗，如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捲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下洛阳。
三是只在第三联用对仗，如李白《听蜀僧浚弹琴》：
　　蜀僧抱绿綺，西下峨眉峰。
　　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餘响入霜鐘。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四是第一、三两联用对仗，也叫“偷春体”、“偷春格”，如李白《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為别，孤篷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五是全篇皆用对仗，如杜甫《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臺。
　　艰难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浊酒杯。
六是全篇皆不用对仗，但平仄须合律诗黏对要求，如李白《夜泊牛渚怀古》：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
　　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掛帆去，枫叶落纷纷。
沉德潜云：『不用对偶，一气旋折，律诗中有此一格。』重庆已故著名诗家刘中一先生写律诗几乎皆不用对仗，而语势流贯如珠，诗味盎然。若集句诗不易找到能对仗的句子，不对仗亦可。
排律除首尾两联可以不用对仗外，中间若干联均须用对仗，否则即混淆於古诗、齐梁体矣。
绝句（亦称截句）乃律诗之一半，其对仗与律诗同，有四种情况：
一是第二联对仗(截取律诗前半)，如孟浩然《宿建德江》：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二是第一联对仗(截取律诗后半)，如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三是两联皆对仗(截取律诗中间两联)，如杜甫《绝句四首》之三：
　　两个黄鸝鸣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四是完全不对仗(截取律诗一、四联，此种情况最常见)，如王昌龄《出塞二首》之一：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明人吴訥《文章辨体》引《诗法源流》云：『绝句者，截句也：后两句对者，是截律诗前四句；前两句对者，是截律诗后四句；皆对者，是截中四句；皆不对者，是前后各两句。』即谓此。
由此观之，律诗（含绝句）之对仗非常灵活，可对仗，也可以不对仗，只要注意平仄粘对即可。如果连平仄、对仗等都嫌麻烦，那就写古诗好了。不过，古诗有多种，各有其特点，弄得不好就会成為淡而乏味的顺口溜，非古诗也。
二〇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向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