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同事李老师声带息肉动了手术，不能开口说话。每次上课她都带了块小黑板。
第一课时小黑板上写：
（1）把课文读通顺、读流利，读10分钟；
（2）词语抄写三遍，然后班长给大家听写词语；
（3）背诵要求背的段落。
第二课时小黑板上写：
（1）再把课文读两遍。
（2）完成练习册上的习题。
（3）先完成的看课外书。
期末考试，李老师的班级居然年级第一。
我们笑说李老师中大奖了，要她请客。
一中学语文老师骨折，一时又找不到代课的，只能请有空的老师看管纪律，学生自己看语文书，做语文习题，做完的看课外书。
一个月后质量调研，这个班级得了年级第一。
快天命之年我终于明白，这不是巧合也不是中大奖——能力不是老师“教”出来的，而是学生自己“练”出来的。
体育老师讲三天三夜的三步上篮，学生还是不会，必须学生自己不断练习，才能习得。
音乐老师讲三天三夜的音符节拍，学生还是不会，必须学生自己不断地练习，才能习得。
美术老师讲三天三夜的色彩构图，学生还是不会，必须学生自己不断地练习，才能习得。
音乐体育美术皆如此，凭什么语文数学英语不？
习得习得，自己“习”才会“得”。
老师讲十遍，敌不过学生自己做一遍。
学生自己去“习”，当然有错；学生有错的权利，学生还有自我纠错的权利；也只有在自我纠错中，学生才能有缓慢而真实的拔节。
2
我知道你半信半疑。
我只好翻出自己的糗事了。
转学来一男生，据说是冲着管建刚这个特级教师来的。
国庆节，男生疯玩，玩断了左胳膊和右小腿。伤筋动骨一百天。第二年一月，他妈妈打来电话，孩子可以上学了。再过三天期末考试了，我说不用了吧，孩子好好休息吧。他妈妈说考砸了正好杀杀他，寒假补课他没话说。
我担心男孩拉平均分哪（别跟我说现在没平均分不排名了）。可我没权阻止孩子参加期末考试。
这个才听了一个月课的男孩参加期末考试了。成绩出来了，居年级前十，班级前三。
我笑着接受了美好的狗屎运。
糗事发生在下个学期。
男孩每天都在教室里听我上课，一个学期结束了，期末考试了，别说年级前十名，班级前十名都没进。
每次看到男孩的妈妈，我这个所谓的特级教师都难以触碰她温和的目光。
我难以接受又不能不面对现实。
我问男孩，上学期你一人在家都干了什么。
男孩说，别提了别提了，每天都在床上，连喝水、上厕所都要人帮忙。男孩说，每天在床上看语文书、英语书、数学书，写语文作业、数学作业、英语作业，还要看课外书，做完了老妈才让我玩会电脑。
男孩每天自己看书、自己练习，学习效果大大超过听老师一学期的课。
我羞愧，我阵痛，我震撼，我明白了孔子的话：
“学而时习之。”
这五个字明明白白地解释了“学”和“习”的关系：“学”了以后，要“时习”，即“反复习”。
“学”5分钟，“习”50分钟！至少，“学”5分钟，“习”25分钟？
“习”，学生自己的事，任何人无法替代。
习惯了“教”的你，断不会轻易信我如此“离经叛道”的说法——尽管我是遵循了孔子的经和道。
我只能搬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姓魏，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书生”。
经常在外讲课的魏书生老师，学生在教室里“六步自学”，期末考试总是第一。以至于前往辽宁盘锦取经的老师，教室里看不到魏书生，只看到学生在那里自学，自习。
有效的“自学”一定带了很大成分的“自习”。
多少年来我们总以为那是魏书生的专属神话，凡夫如你我一辈子只能膜拜。
有些事情只能交给岁月。
20年后我活明白了，魏老师只是早早地用了孔子的话。
半部论语治天下，果然不假。
3
你依然纠结：“不讲，学生真的会吗？”
——你不讲，学生也会。每次考试都有课外阅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照样有很多同学正确率很高。
——你讲了，学生在听吗？我们总叮嘱学生“认真听讲”。哪一次会议你能全程“认真听讲”？“听讲”为主的课，有太多的“虚假学习”，学生坐得端正，一切很配合，你问“好不好”他说“好”，你问“是不是”他说“是”，却很少到心里去。
——你讲了，学生听了也不会。课上讲过的知识点，回家作业还是错很多，那些学生像没来似的。老师讲的大多是贴在学生脑壳上的标签，而不是刻在脑子里。还有很多同学，你连他脑壳上都没贴上：老师的一句话同时准确贴到50个学生的脑壳上，那要有相当的组织、管理能力啊。何况：听过，耳边的风。
——你讲的，真没什么用。不是我坑你，孔子早说过了。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学生想了又想就是想不通，好像哪个地方卡住了。老师走过去，在“卡”的地方轻轻一拨，学生一下子明白了。这样的“教”才有作用。
这样的“教”，一节课你能有几次？
这样的“教”，一学期你能有几次？
老师的“教”，只是说了老师想说的，问了老师想问的。说过了、问过了，学生还错，于是老师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我都讲了，你怎么还错？啊！”
4
有一位普通女老师，连教研组长都没当过，她唯一当过的带“长”的“官”，是“家长”，还是副的。
教书24年，每一次期中考、期末考、抽考，她的班总名列前三。后来，第三也不多见，几乎全是“一”“二”；后来的后来，第二也不多见了，几乎全是“一”。
这个美丽贤惠的女人，在我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她就是我亲爱的老婆。
发现了老婆神奇的带班成绩后，我对老婆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我开始研究我的老婆。
我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她：你的带班秘籍是什么。
老婆胡乱说了一个，我说不是，别人也做的。
老婆胡乱说了第二个，我说不是，我也做的。
老婆胡乱说了第三个，我说不是，我不理你了。
直到某个花好月圆的晚上，我老婆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说，就是它！连续24年总名列前茅的秘密，就是它！
亲爱的老婆大人说，“我的学生的作业都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完成的”。
亲爱的老婆大人说，那批拉分的同学，不在你眼皮底下完成的作业跟没做没多大区别。
我追问：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作业时间？
老婆一笑，说了一句让我义无反顾跟着钮云华校长走上“家常课革命”的路。
2019/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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