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课堂
——简析《石门颂》（第八讲）
主讲：张 继 整理：艾 琳
上期分析了《石门颂》结构的综合处理手段，接下来谈一谈《石门颂》的意临。
所谓“意临”是相对实临来说的。“意”是自我的意，它实际上是处在“临”和“创”之间的环节，也是“有我”和“无我”的环节。“意临”和“实临”相比，“实临”重法度，“意临”重神采；“实临”重共性，“意临”重个性。如果说“实临”是继承，那么“意临”就是发展，或者说是创新。可以说“意临”是介于临摹和创作之间的一座桥梁。所以“意临”对于从事书法学习和创作的作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环节。
“意临”至少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用笔，二是结字。
用笔
“意临”在用笔方面和“实临”相比更加多变，更具有包容性。这里我总结了以下几个有关“意临”用笔的规律：
第一，展示“藏锋和露锋”的对比关系。我们“实临”的时候在“藏锋”和“露锋”的使用上一般比较保守，但在“意临”时可以大胆放开，以便表达所要追求的艺术风格。
第二，展示“中锋和侧锋”的对比关系。“中锋取厚”“侧锋取妍”，也就是说，“侧锋”在书写时会更多地展示妍美的效果，在“意临”时完全可以有多角度的审美追求。
第三，展示“提笔和按笔”的对比关系。提笔相对来说点画比较轻灵，按笔点画比较厚重，这种用笔手段的调整可以加强点画之间的对比关系。
第四，展示“方笔和圆笔”的对比关系。在“意临”中怎样才能增加点画的艺术含量、增加用笔的矛盾关系呢？方笔和圆笔的运用在艺术层面上有着重要的作用。在书写中方笔给人比较遒劲、雄强的感觉；圆笔则比较含蓄、阴柔。
第五，展示“实笔和虚笔”的对比关系。“实”“虚”用笔的处理其实也是“敛锋”和“破锋”关系的处理。通常情况下，笔锋收敛时写出来的点画比较实，而“破锋”写出来的点画则比较虚。为了增强“意临”的笔墨效果，我们可以大胆地使用这种虚实对比关系。
第六，展示“拖锋和逆锋”的对比关系。在书写过程中既可以使用“拖锋”（实为“中锋”），呈现顺畅的笔墨感觉，有时也可以使用“逆锋”呈现苍涩多变等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第七，展示“顺行和绞转”的对比关系。“绞转”在隶书用笔中本来就有所运用，当进入到“意临”阶段时，为了追求更加多变的效果，可以大胆地使用“绞锋”用笔。
结字
第一，以法为基。在结字方面，“意临”必须以法度为基础，没有“法度”，意临就可能演变成纯粹的自我表现，从而大大降低作品的艺术含量。
第二，体外借鉴。为了达到所要追求的艺术效果，在意临的过程中可以大胆地打破原来碑帖的局限，从其他相关碑帖中借鉴、吸纳更多的结字手段。
第三，随机应变。随机应变是“意临”过程中灵感的闪现，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灵感常常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根据当时的书写状态自然生发的，往往是理性操控下“求之不得”的。
第四，和谐统一。“意临”最终还是要追求和谐统一。在“意临”过程中，无论运用什么样多变的表现手法，最后都要求统一与和谐，以不变应万变。
这是在“意临”之前首先应该关注到的几个问题，下面具体来分析一下意临的手段：
一、稳定笔法，变换字法。“意临”时以原有的笔法为基础，打破原来的字法，即以它的笔法为前提，在结构上进行适当的改造。
二、稳定字法，打破笔法。“意临”时还可以尊重原来的字法，打破、变换原来的笔法，使点画效果有新的表现。
三、有意夸张，突出特点。就像画漫画，突出对象的某些特点。比如有些字比较拙，我们就让它更拙一点；有些字比较奔放，我们就让它更加奔放一点等。
四、增加草意，以求生动。隶书作为正书，作为有很强稳定性的字体，可以有意识地增加一些草书的意趣。汉简中就有很多草书的成分，可以把这些元素借鉴过来，再加上行书、草书中的一些笔法甚至一些结构符号，把它们引用到“意临”中以增强隶书的动感。
五、调整字法，丰富结构。在“意临”过程中处理每个字都要查看它的周边关系，为了避免雷同或者为了周边关系更加和谐，可以在不违背汉字构成原则的前提下改变它的字法，但是改变了字法之后笔法还必须是一致的。
六、稳定书风，变换章法。在书风相对稳定的前提下改变章法，但章法的改变势必会增加对结构改变的要求。因为章法变了，它周边的关系也变了，原有的结构也必须随之而变，从而达到和谐统一。
七、调整速度，更见率真。一般情况下我们在实临的时候速度比较正常，或比较缓慢，在意临时可适当加快速度，使笔下产生更强的流动感和书写性。
八、调整工具，以求新意。变换工具材料并不是书法艺术求变的根本措施，但假如我们在较好地把握书法本体的前提下，通过工具材料的调整达到一种新的效果，也不失为一种手段。比如我们过去习惯用短锋笔，不妨改用长锋笔试一试；过去习惯用硬毫笔，不妨改用软毫笔试一试等，都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下面具体进行一些意临实验：
“道由子午”从气息上还是能够感受到它有着《石门颂》的基调，但在处理手法上，“道”字的“辶”增加了草意。为什么这样处理呢？因为在隶书中“辶”左侧通常写成三点，而“道”的“首”部又有三个点，如此是求其变化。此外“首”的下半部由直线组成，所以这里有意识地增加曲线，这样一来就形成点、线、曲、直、刚、柔的结合。虽然整个字还有着《石门颂》的基本形态，但它已经有了新的效果。“由、子”两字适当强化了点画之间、字字之间构成的空灵感。“意临”时虽然在结构上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适当改变原有的架构，但是一定要注重它们之间的协调性。同样，“午”字在书写时把上边的点、横夸张，从视觉上和前面的几个字比较协调，但是和原来碑刻上的字相比已经有所变化。通过“意临”，在表现上有了墨色虚实之变、轻重之变，同时增加了用笔的灵动性，也增加了草意，更好地表现出字的神采。
再看“出散入秦”（“秦”是别体字），我们也能感觉到它来自《石门颂》，“意临”也是临，从结构以及用笔的感觉上都是《石门颂》的特征。但不同的是增加了用笔的厚重，对《石门颂》原来相对凝重，点画并不是很粗壮的视觉效果进行了适当改造。出自《石门颂》但又不完全是《石门颂》，不是《石门颂》但又能感受到《石门颂》强烈的特征。
“建定帝位，以漢詆焉”这几个字在用笔上更加轻灵了，但结字依然是《石门颂》的基础，用笔和前面意临的“出散入秦”的效果形成了很大反差。当然，轻灵里边也有许多微妙的变化。另外在书写时还增加了草意，用笔更加松动、灵便，字字之间、笔笔之间的气息更加通达。可以看到“定、漢”这两个字中的用笔连带关系非常明显，前后关系非常明确，包括用墨的虚实变化也带有很强的书写意趣。
再看“後以子午，途路歮（sè）難”这几个字。《石门颂》里有很多别体字，“途”就是其中之一。“途路歮難”这几个字在书写上又是一种不同的效果，虽然同样出自《石门颂》，在字形与用笔上也是遵循了《石门颂》的特点，但用墨更加松动，点画更加圆厚、苍浑，和前面两种演示效果都不一样，这也是隶书应该追求的一种艺术特质，是隶书的一种精神内涵，一种审美内涵。
通过几种书写手段演示了《石门颂》的意临，同时，还要记住在意临中要重点表现两个方面：
第一，要让观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所师承的对象。比如意临的是《石门颂》，别人若说临的是不是《张迁碑》，意临可能就失败了。
第二，一定要表达出自我的追求，既然是意临不是实临，就一定要把自己的意趣、自己的追求、自己的性情融入到作品里边。意临，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创作。
本期对《石门颂》意临的手段以及注意事项的分析就到这里。下期分析《石门颂》的章法，并在此基础上，利用意临的手段作出一些新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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