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骚传统

“九歌”的名称见于《左传》、《山海经》以及《离骚》、《天问》等，它是一种古乐曲的名称，渊源久远。王逸《九歌》解题曰：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

根据王逸的意见，《九歌》为屈原晚年作品。也有人认为它们是屈原早期的作品，祭祀的对象是楚国的诸神，是楚国的国祭，而非南楚民间祭祀。学术界一般认为，这是屈原根据民间的祭神乐歌改写而成的，其中也包含着诗人自身的某些感受。

《九歌》十一篇中，前十篇各祭一神，末篇《礼魂》是送神曲。《九歌》所祭神灵包括天神：东皇太一（天帝，天神中最尊贵者）、云中君（云神）、大司命（主管寿命的神）、少司命（主管子嗣的神）、东君（太阳神）；地祇：湘君和湘夫人（湘水之神）、河伯（黄河之神）、山鬼（山神）；人鬼：国殇（战亡将士之魂）。其中《国殇》比较特殊，它是祭祀阵亡将士的，歌颂的是将士们视死如归的大义：“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辞气慷慨悲壮，刚毅凛然。

关于《九歌》的祭祀模式，朱熹曰：“楚俗祠祭之歌，今不可得而闻矣。然计其间，或以阴巫下阳神，或以阳主接阴鬼，则其辞之亵慢淫荒，当有不可道者。”这种祭祀活动中的异性相接仍见于今天沅湘间民俗，祭祀中巫师把神灵想像成情郎或情妹，用情歌打动神灵，以达到降神的目的。这种人神相恋的祭祀模式中，人、神相依相恋，喜怒哀乐一如世俗间男女相恋的情形，悲欢离合的种种情绪抒发得缠绵悱恻、哀婉动人。这使得《九歌》中的每一首祭歌都是极其感人的情诗，非常具有人情味。比如《湘君》写湘君夷犹不行，似乎另有羁绊而留乎中洲，致使湘夫人哀怨伤痛。“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以无言写痛，而愈见其痛。“桂棹兮兰枻，斲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桂棹、兰枻本是用来渡水的，如何能击斲冰雪？薜荔何以能在水中？芙蓉如何能在树梢？诸多的错乱或正象征了爱情的失败，所以湘夫人便唱出“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的歌，表达她对湘君托辞不赴约的不满。而《湘夫人》开篇便是一段凄迷景致：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秋风萧瑟，黄叶飘零。伊人不在，独立寒秋；烟水交织，情深愁浓。短短四句便写尽了难以言说的凄迷惆怅之情，堪称是一幅秋江候人图。清代贺贻孙《骚笺》认为“洞庭波兮木叶下”一句便可敌宋玉《九辩》一篇，亦非夸大之词。《山鬼》一篇则是一首凄美的失恋之歌。山鬼是一位少女的形象，“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确乎娇媚动人。她盛装去幽会，可情人却始终未来赴约，使她陷入绝望和痛苦之中，故“思公子”、“怨公子”。诗的最后写“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似乎山鬼依然痴痴等待而不肯离去，而景物的阴冷凄清也映衬了山鬼的心境。

总之，《九歌》善于写男女感情，借助自然景物烘托人物的心境，以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它的语言则洗练优美，情韵悠长。

《九章》、《九歌》之外，屈原尚有《天问》、《招魂》等诗篇，尤其是《天问》以诗的形式，问难的语气，一口气问了一百七十二个关于自然、历史、社会、宗教、神话传说等方面的问题。其所表现出来的大胆怀疑精神冠绝古今，所蕴含的深沉愁思也表征了屈原内心的忧愤。

三、宋玉的《九辩》及其他

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还记载了屈原之外的唐勒、宋玉等楚辞作家。唐勒、景差等生平事迹皆不可详考，作品著录也让人难以相信。只有宋玉及其《九辩》等较为可信，对后世影响也较大。

关于宋玉的生平情况，文献记载未必可靠，故缺而不论，《九辩》应该是他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