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大自鸣钟下的怀想

那天晚上九点时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市中心崇安寺附近，忽然听到老图书馆钟楼上的大自鸣钟报时的钟声，在寥廓的星空回荡。而随之奏起的《二泉映月》的乐曲是那么悠扬，引发我久远的怀想。这分明是久违的“乡音”啊，在召唤逝去的岁月，那么熟悉，多么安详。

无锡老图书馆，前身是无锡县图书馆，创建于1912年。当时由地方知名人士倡议筹建。因正中四层顶上为一座大四面钟，每到正点，钟锤就会自动敲响，被人们称为“大自鸣钟”。

小时候，我们是听着大自鸣钟报点的钟声长大的。那时，无锡城不大，很静，大自鸣钟的钟声一响，南北四城门都能听到；城里的人们总是闻着这钟声而起、而作、而息、而进入梦乡。大自鸣钟的钟声自然成了无锡城里的一曲亘古乡音，老无锡人的一份情结，如一种听惯了便不可或缺的生命音符在空中在心中悠扬。

光阴荏苒，人是物非，家乡城市如今发展很快，很大，也变得喧嚣热闹起来。离得远一点，也许就听不见大自鸣钟的钟声了。但一座城市，一个地方，总有一些声音、一些地方、一些情景，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留恋、寻觅和怀想。

现代化城市化带来的繁华，自然使得城市的声音丰富、嘈杂起来。可以往那些熟悉的声音去哪儿了呢。就以当下夏季说吧，那穿街走巷的“栀子花、白兰花要伐”、”啊要长庆路甜酒酿”、“阴凉棒冰、赤豆棒冰”……一听见这些声音，人们心头即平添一份清凉；平日里，“削刀磨剪刀”、“啊要豆腐花”、“阿有坏的粽绷修”……这些声音，又总让人们感到生活是如此方便和安然。遗憾的是，如今这些声音已成难得一闻的珍藏。其实，每一种声音都是一个行当，都是一种生活，都有一段故事在轻轻讲，它们像穿城而过的古运河那样，在人们的心里流淌、回响，融入市井生活的平凡景象。

城市建设日新月异，楼房越来越高，马路越来越宽，广场越来越大，商场越建越多，密密的水泥森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人群车流……城市化当然需要这样的集聚和“高大上”。但总让人们觉得少了些什么：江南水乡那些粉墙黛瓦的枕河人家，已经很少找到它们原来的模样；那些有着生活和故事的老街小巷，也似乎渐渐地被人们遗忘。别说难以再见那雨巷里撑着花纸伞的丁香姑娘，就连弄堂口小巷里那些手工作坊和能工巧匠也不知去了何方？

无锡城里原本有许多百岁老弄和古巷，如先娄巷、竹场巷、蔡家弄、鸭子滩、日晖巷、南下塘、田基浜、留芳声巷……仅这些名字就已让人怀想。而每条古弄每条小巷里又副把自己的故事蕴藏：青石小街上不仅积淀着历史的尘埃，并且演绎着质朴、宁静的生活，一种晨钟暮鼓，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运河畔的慢生活；也许它们还承载着人们对于江南的诗意和梦想。

也许这就是“城愁”吧。“乡愁”未解脱，“城愁”已凸现。在城市建设中，在文化承继中，在旅游休闲城市的打造中，能否“手下留情”'，留住和保护这些古弄小巷呢？可否“独具匠心”，演绎古弄小巷里曾经的故事呢？是否“回归城厢”，再现那些古弄小巷里宁静而悠然的生活呢？欣喜的是，刚组建不久的梁溪区提出了“讲好无锡故事，演绎运河生活”的方略；在清名桥南长街，在惠山古镇，一些老街小巷正在成为人们向往和流连的地方。

如果说，没有大自鸣钟钟声的城市，是缺了乡音的城市；那么，没有那些古老而鲜活的老街小巷的城市，便是没有故事的城市。就如那“天边最美的云彩”，留下一点老街小巷吧，让它们把“小城故事”传承，把悠然生活延续，让它们与现代化的都市交相辉映，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相依相伴，一起走向远方。

一座城市是一部史诗。它演绎着城市得前世今生的乐曲和篇章。在这部史诗里，不仅有着记录城市前行的声音在交响还有着标志城市传承的名字在闪亮。“老字号”，就是铭刻在城市史诗里人们心目中的熟悉的名字。就以有着“百年工商城”荣耀的无锡为例，“皇亭小吃”、“三凤桥肉庄”、“王兴记馄饨”、“聚丰园酒楼”、“拱北楼面馆”、“世泰盛绸布店”、“三阳南北货”、“惠山泥人厂”……这些熟悉的名字，这些百年老店，不仅无锡人耳熟能详，而且让中外游客寻访。正是因为他们传承着无锡这座城的文化，延续着无锡城里厢的生活，成为无锡地方的特色名片而闪亮，人们总是把它们念想。可是近年来，让人纠结的是：一些“老字号”，这些老名字，黯然失色，悄然退出了市场，再不见当年的辉煌；还有一些“老字号”，艰难经营，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一份迷茫。如同大自鸣钟的钟声一样，让它们在新时代继承、弘扬，应是城市发展的历史担当。

从大自鸣钟的钟声，想到一座城市里那些熟悉的声音、情景、名字和地方，并非是要简单地回到过去和以往。如今城市一片繁华景象，蒸蒸日上，人们生活正在奔小康，谁不把新时代颂扬，把明天更美好的生活畅想。而留住城市那些原本的记忆，叙述城市那些原来的故事，延续城里里那些原汁原味的生活，则是城市继往开来的呼唤，人们由衷的怀想和向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城市让生活更安详。

“天边飘来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那星空有钟声回响，脚下有小河流淌，耳边有书声琅琅，四处有鸟语花香，内心有宁静安详，生活有幸福乐章……我的故乡。

（作者为无锡旅游业协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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