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的烟瘾极大，每天大约要抽掉至少半包香烟、一根雪茄，还要穿插一些自己卷的烟。有时一支还没抽完，就开始准备下一支：掏出装着烟草的黄色袋子，小方纸片铺平，撒上烟草一卷，末端插进过滤嘴，一支香烟熟练卷好。早几年他读高中的时候，看到自己最好的哥们因抽烟上瘾而跟人家断交，觉得他太没追求，如今自己却沦落到更严重的田地。说起为何开始抽烟，竟是因为他最不喜欢等待，等人的时候就用抽烟打发时间，不料越等待抽得越多，后来便再也戒不掉了。
其实，没有人喜欢等待，但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原来等待是人生的常态。朋友高中时，邻居女孩跟他同龄，朋友是班上要强的尖子生，高考之后的暑假，大家都等来了成绩，唯有女孩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在家用一把小刀自己结束了生命。第二天信就被送到家里了，原来是邮递员送错，送去了跟她同名同姓的别人家里，信封里装的是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有天傍晚，跟朋友在餐厅等另一迟到的朋友吃晚餐，开始下起了雨，交通变得糟糕起来。前菜已经吃完，酒也喝了半瓶，蜡烛烧完服务员又来换了新的，我们便聊起了关于等待的话题。朋友说起自己刚毕业时，独自从北京去深圳出差，坐了一晚上火车，第二天一早就抱着一堆自己公司的资料，在客户老板办公室的门外等了三个小时，老板秘书问他要不要先走，改天再来，他说“我等得起”。窗外渐渐黑了，他足足等了一天，直到这家公司员工都下班了，老板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满怀歉意地跟他寒暄。当然，他最后签下合同回了北京。“那个时候，我除了青春什么也没有，”他说，“我用我等待的时间换得了一次机会。”
他跟许多客户关系都特别好，对客户的了解也比其他同事都要多。原来是因为他的老板不守时是常态，安排好的会议，他常常一边要等老板，一边要照顾客户的情绪。在等老板的那段时间里，他就跟客户聊天，从工作到生活，后来很多都成了朋友。“一个人等待的时候，就把手机里平时积攒的没有看的文章读完。跟客户一起等待的时候，就更好地了解他们。我有很多事都是在等待的时候完成的。”
如此看来，等待也没有那么糟糕。现在人生太快，交通太快，通信太快，一切如浮光掠影来去匆匆，没有几个人愿意等待。可是一连串来自小成就的满足感，就像连续给你吃糖果，比不上等来一餐盛宴的快感。对时间要有一些耐心，很多不曾知道的答案，时间都会告诉你。很多委屈与不理解，也终究会有一天变得不再重要。我总是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不想因为缺乏耐心而捡了离自己最近的，丢了自己最心仪的，这也是一种自制力。
我曾看过一种等待：在尼泊尔的帕斯帕提那神庙，曾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死者最终都会被送到神庙的火葬台火化，整个过程平静和开放，从为死者净身到点燃熊熊烈火，到最后把骨灰撒进巴格马蒂河。仪式很传统，没有人痛哭，很有秩序。同时，河边一排房子里住的是已经被医生宣告无法医治的人，老人居多，他们就这样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死亡，每天都要看火葬的经历。这样的场面对外人来说太残酷，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就像吃饭、睡觉、呼吸一样。当相信灵魂的重生，肉体便成为微不足道的事情；死亡是常态，等待也是。
我们毕竟都处于各种等待中，不能自己决定的，不能越过流程的，不能忽略规律的，正如四季，如春播秋收。总有事情需要我们去等待，不同的是你如何看待等待，你觉得那是浪费时间还是在蓄养深根。等待可以变成一种自爱，放下一些不甘心，释怀一些心结，变得沉稳。丰盈才能奉赠，自爱才能爱人。
*本文摘自《过去现在，一并深爱》
*作者：祝小兔，《时尚芭莎》驻伦敦记者，前《时尚芭莎》人物报道及专题总监，图书策划人。上海作协会员，专栏作家，微博签约自媒体。已出版散文集《时光不老，我们不散》、《万物皆有欢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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