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学问 （一）：WILL和SKILL
面试有点像谈恋爱，前面是撒网捕鱼，然后突然发现心仪的姑娘小伙也给你抛媚眼儿了。如果Ta也是你想追的，就要让人家明白你真的想追，也就是——你会热爱这份工作。如何证明呢？其实和世间的很多事一样，就是无招胜有招，说到底最重要的是要真实，真诚。
昨天和一个小朋友通电话，她提到自己在美国找工作半年多，拿到N多面试，但是没有一个转化成offer。
回想自己从2006年就开始在公司面试申请者，从美国到中国，这些年加起来也面了好几百人，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什么奇葩都见过，也见过不乏令我敬佩的申请者。而且各个阶段的人都有－从大学毕业生，到MBA，博士/博士后，创业者，到40开外的行业专家。所以虽然在很多方面咱不敢称专家，在面试方面，发现自己的确是个有多年经验的国际复合型人才！
面试的多了，感觉好像看了很多浓缩版的人生，所以这回把自己的经验体会写写，希望对朋友们有所借鉴。不过首先要声明一下－本文纯属个人体会和观点，和麦肯锡或麦肯锡的申请和面试过程无关哈。
先谈谈如何理解面试吧。
也许是咱们中国教育的问题吧，大家总有把面试当考试的倾向－从「试」这个字就看出来了。
当然面试的确有「考」的一方面，就是「技术」层面的面试，这里指的是广义的技术，就是你有几把刷子。这是面试的第一个层面，就是看你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其实如果你拿到了面试的邀请，就说明在「技术层面」你的潜在雇主认为你已经基本满足要求了，至少在纸面上是。所以在技术层面的面试，说的难听一点，主要是看看你有没有吹牛撒谎－就是你的专业知识，相关素养和能力和你简历上吹的是不是一致，能使你胜任这份工作。关于技术层面的准备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如果有个指导思想，就是简历要实事求是，别吹牛撒谎，也别妄自菲薄。另外好好了解一下雇主对「技术」层面的要求，做相应的准备。
面试的第二个层面，是在第一个前提满足后，雇主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做这份工作，会热爱这份工作。你可能说这不废话吗，不愿意做我为毛申请啊。但很多申请人其实自己也没想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投简历的时候都有撒大网捕鱼的心态，捞一条算一条。这心态没啥错，俺当年也这样，但关键在于，一旦你拿到一个公司的面试了，这种心态就得改变，你再把这当成撞运气撒网捕鱼，那鱼肯定绕着你走。(当然有些小盆友本来申请一些工作就是为了体会一下面试或看看这公司啥样，拿到offer也不打算去，这不属于俺要讨论的范围。另外多说一句，每年各种公司面试，也都知道有这种申请者存在，面试你最终是在浪费公司的资源和时间，但大部分公司也不是想不开，把这当市场费用而已)。
回来说面试的第二个层面，面试到了这一步，就有意思了，这就有点像谈恋爱，前面是撒网捕鱼，然后突然发现心仪的姑娘小伙也给你抛媚眼儿了，如果Ta也是你想追的(刚才说了，只想在情场练手不想投入真感情的不在讨论范围)，就要让人家明白你真的想追，也就是前面说的，你会热爱这份工作。如何证明呢？其实和世间的很多事一样，就是无招胜有招，说到底最重要的是要真实真诚。就像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姑娘或小伙，那该干些啥一般会无师自通(当然很多人也不够通，这个咱们在情感频道里再说)。对一份工作如果你真的想做，这份真实和真诚一样重要。别以为这很容易，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大家有太多伪装，从我们的学校教育就开始了，这最可怕的后果是装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装的。人对真实自我的探求和认知是个大题目，我们以后也可以多谈。
但这里咱们也先停留在技术层面，如何显示你对这份工作感兴趣，有热情，其实说起来也不难，就是搞清楚一些基本的问题：这个行业是怎样的，影响这个行业发展的趋势是什么，你申请的这家公司的行业地位和趋势是怎样的，你申请的公司的历史和核心价值观是怎样的，你申请的这个部门是怎么回事，有啥历史，以后可能有什么发展计划等等。如果这是上市公司，很多东西是可以通过读公司的年报了解的，如果很多信息不公开，也可以通过各种网上或线下的渠道去了解。了解这些并不完全是为了在面试的时候显示给面试官看，其实很多公司自己的HR部门或初级一点的面官对这些「基本」事实也没那么清楚，所以给他们吹牛并不难。这核心的作用是让你自己比较完全和深入地了解这份工作或职业，就好像充分去了解你心仪的姑娘小伙，看除了表面的吸引，这个人和你到底合不合适，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可能性。
这里讲讲我自己的经历。我读博士的时候，其实是铁了心要毕业在美国做教授的，当时的想法就有点象和「教授」这个角色的单相思，为什么，因为觉得「教授」这个角色高富帅啊－首先，咱们中国传统文化里对读书人的尊重，觉得那要是咱做了教授，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父母脸上增光，自己有一天也能「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另外我自己还是比较「好为人师」－喜欢给别人传道授业解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所以这不是很适合我的职业吗？还有，就是简单地觉得学校里和学术界比较干净简单(其实咱那时候除了学校也没在别的环境混过，所以这也只是臆想)，比较适合咱这种人。所以我的单相思就很坚定了，也开始准备该怎么申请。想想那时候我很幸运，正好UCLA在我博士第三年的时候开了一门再对头不过的选修课，叫「How to be a Professor (如何做教授)」，既然准备献身了，就去上了，这一上大开眼界，受益匪浅，虽然结果完全和课的初衷相反－我决定不和高富帅玩儿了，但在这个课上知道了教授到底是咋回事，这里不展开讲了，总之知道了自己的很多简单臆想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这个职业道路不是自己想要的。
当然对一个行业的了解，也是随着自己的阅历不断深入的，不管多努力，有时候也不可能在进入之前就有那么全面深入的了解。不过这也无大碍，至少设定一些对自己重要的基本条件，看这个职业是不是符合，这样在大的判断上不会出现明显的偏差，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工作，你在面试的时候也就会真实地流露出对这份工作的热情与热爱。
总结以上两个层面，第一个就是所谓的「Skill」，第二个是所谓的「Will」。所以我们说最好的人才是will和skill都高，但是如果两个人的skill都满足，那雇主肯定是选择will高的。
但是这两点都够，也不一定就能拿到offer－面试还有第三个层面，说起来很虚，但是往往最后起决定作用，那就是「感觉」对不对。
「感觉」是什么东西？怎么准备？另外如何在面试中处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我前面说道面试就是呈现一个浓缩的人生，到底如何呈现这个浓缩版？这个吧，就又和谈恋爱有相似性了。因为题目比较大，咱也不想潦草了事，我这里很不招人待见的请大家且听下回分解了。
面试的学问（二） ：感觉
上一篇谈到了面试的前两个层面，就是看你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和你会不会热爱这份工作。我们说到最终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感觉」这玄而又玄的东东。
今天就讲讲这第三个层面 － 在面试中的「感觉」是个什么东东？怎么准备？
这里还是要声明一下哈，这里写的完全是我的个人体会和观点，和麦肯锡或麦肯锡的面试无关。
所谓的感觉，其实就是回到了人的非理性的一面。非理性这个东西是很强大的，其实我们的很多决定都是靠非理性做的，很多书都在讲这个问题，面试也一样，一旦前两项打勾了，非理性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在 招人这件事上，「感觉」简单的说就是看以后我和我的同事愿不愿意和你这个人共事。在咨询业常用的一个比喻是如果我和你一起困在机场十个小时，我是不是可以 「忍受」你的陪伴。这又扯到谈恋爱，太象了是吧。王小波说的吧，谈恋爱就是两个人说一些无聊话，做一些无聊事，但两个人都不觉得无聊。所以如果是和恋人共 困机场十个小时那岂不太幸福了，肯定不烦是吧。
你 可能说，这太虚了，谁知道面试官是什么人？今天心情怎样？喜不喜欢我这盘儿菜？ 而且话说回来了，就算你愿意，我还不一定愿意陪你呢。不过这后一条咱暂且不表，上面说了，现在的前提是你心仪人家，要追求人家，所以哪怕这个面试官本人不 让你提情绪，你也要把 Ta 当作你心仪的这个组织的优秀代表好好追求。
所以问题就在于，如果不是恋人，这十个小时咋熬呢？其实也简单，无非三个要求：
一、你不讨人嫌
二、你是个靠谱的人
三、你是个有趣的人
先说说不讨人嫌，这说起来比较基本，但实际上大部分讨人嫌的人是不自知的，而且囿于社会的种种礼节，一般人嫌你也不会直接告诉你，以后不理你就完了。在面试过程中不讨人嫌，我直白地说说我个人的标准，你如果觉得你要在这个容纳多样性的社会里标新立异，那随便你。
第 一要注重个人卫生，脸上脖子上整得干干净净的，眼屎要擦，脖子上别发黑；头发要洗，别搞得一头头皮屑；手指甲要剪，特别是男生，长指甲的男生俺最受不了； 男生要刮胡子，还有非常重要的，别有长鼻毛往外髭哈！面试之前如果你一定要吃东西，一定在面试开始前照个镜子，牙上别留个菜叶面包渣啥的。衣服整得干干净 净平平整整的，特别是男生的衬衣领子。如果你身上或着嘴里由于各种生理原因有味儿，找个亲近的人给你闻一下 (这个人一定得很爱你，不是你妈就是你老公老婆，但又不能太爱你，觉得你臭都是香不行！所以这个不容易呢)。哎呀这些够基本的了吧！不过很少面试书告诉你 这些东西，所以你读到这儿应该庆幸你看到了金玉良言！
第 二是得体，要穿正装，表示你对这个工作的尊重。正装不一定贵，但要合体。爆料一下我当年面试的时候，正装是找实验室的韩国美眉借的。俺那时候读博士，每天 在实验室泡着谁穿正装，博士答辩一件衬衣而已。而且买一套差不多的正装要 200 多美刀，俺那时候还木有信心这投资会有回报。
第 三尽量少装饰。男生不要一头胶，你要是实在头发长，就剪剪吧。女生不要化浓妆，戴过分的首饰，衬衣扣别开的太低 (俺是异性恋啊)。另外不要带假眼镜儿 (就是只有框的那种，弱爆了)。有一次一个面试者带了这么个东西，我面试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那个东西有没有镜片儿 － 对，俺是凡人，也非理性！他的面试结果大家可以想象。延伸一下，如果你真戴眼镜，也别搞个框特夸张的，那些留着周末趴梯用吧。男生就更不能戴首饰了，特别 别戴那种夸张的大戒指 (结婚戒指除外)。如果女生带手包，最好别整个上万的名牌儿包，如果你遇上我这样的，首先俺可能不认识你那高大上的牌子，如果认识，那你只能留下坏印象。 称这么个包，还找啥工作？总之指导原则是朴实低调，稍有装饰可以，但不能扎眼。又一段儿金玉良言吧！
第二条，靠谱，这个就有些技术含量了。
靠谱，说白了就是你这个人可信任。信任你也可以说是个很虚的东西，不过有大牛总结过一个公式，关于信任是如何建立的，俺当年看到的时候觉得醍醐灌顶，给大家分享一下。公式是分子三项相乘，一个分母：
信任 ＝ Credibility (懂行、有料) x Reliability (可靠、说到做到) x Intimacy (亲密感) / Self-Orientation (从自己利益考虑)
看明白了吧，就是如果要被人信任，无非上面这四件事儿，前三个越多信任越大， 最后一个越少信任越大。这个在面试里怎么体现呢？
面试的学问(3): 如何判断面试者的靠谱程度？
上次说了，靠谱说到底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可信任。信任是个大题目，以后咱们展开多讲。这里简单谈谈如果你是一个靠谱的人(这是个重要的前提哈，你要不靠谱儿，自己一边儿提高修养去)，在面试过程中怎么让人觉得你「靠谱」。
第二篇提到那个信任公式：
信任＝Credibility(懂行、有料) x Reliability(可靠、说到做到) x Intimacy(亲密感) / Self-Orientation(从自己利益考虑)
下面逐一说说这四件事：
Credibility(能干、有料)：其实就是咱们第一层里讲的你有没有那几把刷子，能胜任这份工作，所以这里不废话了。
Reliability(可靠、说到做到)：也是个日久见人心的东西。这里扯远一点，Reliability其实是女人看男人的核心素质，特别是要一起过日子的男人。女生们同意吧？不过这个属于必要非充分条件，还有N多其他要求(你以为当个奴那么容易啊？)啥要求咱们以后慢慢说。
在面试短短的时间里咋体现这个日久见人心的东西呢？简单答案是－体现不了！不过有一些「表征」可以给人一些你这个人是不是「Reliable」的推论－对，这个也非理性。这些表征无非有几条，一是别迟到，你再牛X，觉得自己长得再美，面试的时候都不能迟到，基本原则！第二个就是有问必答，别躲躲闪闪，耍小聪明，如果不会或不知道，就直说，反正你不知道了，那至少让人觉得你「Reliable」吧。当然简历如果有什么经历能反映你这个特点，在被问到的时候(注意，一定是被问到的时候，或有合适的契机的时候)，也可以讲，但别自己上来就吹，因为如果自己吹就把上面公式里的分母搞大了，明白了吧？
这个分母(Self-Orientation)就是啥事都从自己角度考虑，而不是考虑别人。这就让人觉得不可信任。在面试里这怎么体现呢？举个我自己的例子，俺最近几年生了仨娃(老三再有不到两周就出来啦)，所以有一些面试是大着肚子做的，虽然俺不娇气，但如果一个面试者来了见了大肚婆说几句得体的话，俺还是会感觉比较温暖的，会觉的你这个人比较会考虑别人。当然这个和面试者的阅历有关，大学男生看到个中年孕妇可能头都不敢抬，俺也可以理解，所以不强求哈。
虽然大家在面试中遇到孕妇的几率的确不大，但面试见到的都是活人是吧－活人就可能有各种情况，有情况就是机会，是你展示一下你会为别人考虑的机会。举个几率大一点的例子，你的面官可能看起来比较累，特别是那种集中面试的日子，Ta可能看到你的时候已经处在半迷糊的状态了。看到这么个不提情绪的面官，很多面试者的第一反应是－哎呦，我特么怎么这么倒霉，这大哥脑子还转吗？这不会影响我面试吧？我这个苦孩子……然后你啥表现？就是强压住内心的痛苦，硬着头皮上，嗓门放大，抓注Ta的注意力，勇往直前！这是啥思维和行为模式？对啊，多典型的Self-Orientation？没看明白？那对不住，说明你**已深，无可救药了，我就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要是看明白了，该怎么做？首先心里要承认和面对这个事实－面官很累，然后不肉麻地表达你注意到了，如果Ta没有表达累得做不了这个面试的意思，就谢谢人家在这种情况下面试你。然后再进入正题，这一下起点就不一样了。
和大肚婆说话还有和苦逼面官嘘寒问暖这两个例子，其实也涉及到Intimacy(亲密感)。如何同陌生人建立亲密感，表面上看和一个人的性格有关(咱都认识一些自来熟的人是吧)，但更和一个人的阅历和深度有关。有些性格不温不火的人，如果会交流，也可以给人很高的亲密感。亲密感不是表面上的热乎劲儿，是一种和别人在深层次上连接和交流的能力，所以也是这四项里面难度最大的，它最终决定了信任的层次。举个俗一点儿的例子，我们常说闺密，其实闺密的关系中最重要的是这个「密」－也就是一种深层次上的亲密感，所以为什么闺密之间的信任最牢不可破，愈久弥坚。
在面试里要做到「亲密感」，特别是大老爷们儿，可能看到这个词儿都头大。那我给你几个可操作的建议－好歹面试就这么短，死不了。第一要面带微笑，目光直视，但也别盯着人看，总之要和面试官有语言之外的交流，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鉴于我见过的奇葩比较多，强烈建议大家面试之前自己对着镜子练练，因为有些人的微笑和直视给人带来的是毛骨悚然的感觉。这里又要找个爱你的人(又得把你妈或老公老婆请出来了)，但又要告诉他们不能丧失客观标准－不容易。
第二，纠正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误解，建立亲密感不是要窥探别人的情感隐私(大老爷们儿头大主要是这个原因是吧)，最容易操作的其实是自己裸奔-英文讲「show vulnerability」，就是显示自己不是钢铁侠、女汉纸，展示一下真实的，比较弱的自己。在面试里，有机会的时候，不仅说自己干了啥，也说说当时为什么这么做，就是把自己那些所谓的「心路历程」讲给别人听。不要长篇大论，但要真实真诚。特别如果能讲讲自己不怎么光辉的历史，这一招有秒杀面官的潜力。但我只是说有潜力哈，没实力别乱用。另外如果面试官给你分享一些她/他的经历，你也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多问一句当初为什么这么做。这个不仅有助于亲密感，还有助于减少分母，因为这显示你对别人也真正地感兴趣－还跟得上趟吧？
今天讲了感觉层面的第二条「靠谱」或者「可信任」。还有最高境界第三条-「有趣」，这就要求更高了，这功夫完全在面试外了。在面试中如何体现呢？
如何做个「有趣」的人
上次说到面试里最「有趣」的是怎么证明你是个「有趣」的人。有趣这件事，功夫全在面试外了。而且说实话，做「有趣的人」这件事，和面试木有关系，是让你自己活得有意思的事。面试只是一个展示的机会而已，所以今天借这个题目讲讲我这些年做面官见过的一些有故事的人，他们能让你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觉得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能做到这一点，你也算能「秒杀」面官了。
苦难
第一个是在美国的时候见到的一个黑人小朋友。这么多年下来，他始终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面试者。他简历很优秀，英国读的本科，说话慢条斯理，但有点奇怪的口音。在谈到自己遇到过的困难的时候，他说，我讲讲我上学的经历吧。闹半天他是非洲人，一家子都是难民，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家好几辈子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学历最高的了，不过他就是想上大学。但他所在的国家木有啥好大学，他四处打听知道英国的有些学校可以给奖学金，他就开始给这些学校用能找到的纸和铅笔写信(其实那时候电邮已经很普及了哈)，说他想申请，然后贴邮票寄出去。写了好几十封信，后来有六个回信儿了，最终拿到了两个Offer，还有奖学金！
以为故事结束了吧？其实刚开始－他很兴奋，觉得可以去了，但要签证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搞明白了签证是咋回事，才知道原来先要有护照－要不签证签哪儿啊是吧。于是他去排队办护照，早晨一大早去，排到下班儿都没排到那个大铁门儿，这么折腾了三天。第四天他天不亮就去了，在大门口和卫兵套了半天瓷儿，才知道要给贿赂才能排得到，问了问要40美元，这可把他一家人给难坏了。后来他又天不亮跑去办护照的地儿，拿着录取通知给人家求情，那边大概也觉得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不容易，终于把「费用」降到20美元。但20美元他们也没有啊。这时候他老爸说，那咱们厚着脸皮借吧，他和他爸于是出去磨嘴皮子，把难民营里能借的钱都借到了，终于凑够了20美元，终于把护照办了。然后他又去办签证，买机票－如此种种都是一个在难民营长大的小伙子自己整明白的。后来到英国以后，头一件事就是把这20美元还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坐在那儿听，觉得和他相比自己遇到的所谓困难都弱爆了，很多咱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对有些人都是天大的困难。所以不要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想当然。
富二代
几年后，我又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几乎恰恰相反的例子。这位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老爹有很大的产业，他从小就在各个发达国家上各种私立学校，后来去了美国最牛的商学院之一。我纳闷这种环境下长大，有啥不顺心的事儿呢？他说其实自己很痛苦，现在商学院毕业，看到很多机会，但都不能去做。我问为什么？他说老爸的计划是让他毕业后几年就回去接班儿的，如果他现在折腾点儿事儿，如果成了吧，那他就没必要回去接班儿了，如果不成，那回去接班在公司管理层那里就没威信(外面搞不成，还回来管我们！)所以成或不成对他们家的产业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他面临的是一种似乎拥有天下却又一无所有的痛苦。我记得听着他的故事，才重新发现人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就是自己作决定的自由。从这个角度说，那个难民营的小伙子要比他富有和幸福。
梦想
第三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是我一个清华同系的师妹。我没有面试过她，但是每次见她都被她感染。她有梦想，肯付出，在博士毕业后参与创业公司，还积极地参加和组织在硅谷这边的各种活动。她有激情，但又平稳、踏实，每次和她交流都很舒服。中间她怀孕，但没想到孩子不到28周就早产，在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住了三个月。我自己有孩子，很难想象一个新妈妈每天去NICU看生死未卜的孩子所要忍受的煎熬。后来孩子终于渡过了难关，和她谈起来她还是带着那种平稳的幸福，而且最难得的是还是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梦想的追求。她后来在美国这边面试，因为「语言问题」在最后一轮没有拿到Offer。我很为她惋惜。关于中国人在美国找工作，语言问题是经常遇到的「困难」，或者「借口」。在下一篇咱们再聊聊在面试中如何处理自己的「劣势」的问题。
设计
和她相反的例子也有很多－说实在的，面试中遇到的大部分人没有这么有趣。最近几年在美国面试，遇到越来越多小留学生－在美国上的一流的私立高中，一流的大学。很多这种孩子有出色的简历，但可能是一切来的太容易，或者说都是父母精心设计出来的(很多这种孩子上学期间是全职妈妈在美国这边一直陪读，爸爸在国内)。见面之后你会发现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芒－那种出自内心的对一件事情或一个职业的热情和兴趣。我记得比较奇葩的一个例子是一个小女生，家里有背景，简历也很丰富多彩，双学位，还有很多爱好，但一见面让人很提不起精神来。我问她你学这么多课，还有各种爱好，你的drive(驱动力)是什么，她想了半天说，我的真正驱动力是在dinnertable(饭桌)上能谈有趣的话题，我无语…
我们在美国面试的基本上都是这些名校的毕业生，所以大家可以想像他们在申请的时候肯定是在数千人里脱颖而出，肯定有和上面文章里类似的故事，要不然也没那么容易进这些名校。但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人还经常在面试过程中让人感觉无趣呢？有一些可能是面试技巧的问题(不排除有些人前天晚上没睡好，或沟通能力有问题)，但我能推测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那些简历上的「有趣」是设计出来的－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应试教育，所以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真正成长为一个有趣的人。
如何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其实第一步是有梦想，而且不是一个短期的实际的「梦想」(比方说我想上某某学校，去某某公司)。这叫「目标」，不叫梦想，没有梦想的人注定是个无趣的人。关于梦想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聊。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