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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往事04——第一位法兰西英雄(上篇)

公元前3、4世纪左右崛起的罗马共和国先是称霸亚平宁半岛(今意大利,就是地图上那个靴子),而后在公元前三百年左右通过三次布匿战争击败宿敌迦太基人称霸地中海,建立起了一个疆域广阔,地跨亚非欧的超级大国。其实罗马人在第二次布匿战争就已经彻底打垮迦太基,并让其接受极其苛刻的投降条件,不过罗马人对迦太基恨之入骨,又怕得要命,据说有个罗马元老每次开会或演讲,不管主题是啥,末尾总是不忘加上一句,“干翻迦太基”。他们担心迦太基卷土重来,因此又发动第三次战争,对迦太基实施了种族灭绝,还撒了盐并诅咒这片土地从此寸草不生。布匿战争是惊心动魄的,几乎赌上了罗马人的国运,最终有惊无险地赢得胜利。

紧张刺激的布匿战争

罗马与迦太基之间的爱恨情仇相当的精彩,篇幅所限这里暂且不提。布匿战争之后,罗马人就在扩张国土的路上越走越远,早在公元前200年左右就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就是今天西班牙和葡萄牙那里),摊开地图一看,伊比利亚半岛和亚平宁半岛还隔着法国怎办,于是罗马人顺势就把法国南方靠近地中海那块地打了下来作为前往西班牙的通道,因此法国的南方早早就沦为了罗马地盘,这片罗马化比较彻底的地区就是今天以薰衣草闻名于世的普罗旺斯(法语,provence)其实就行省的意思。

普罗旺斯

公元前1世纪左右,罗马人又盯上了法国腹地,他们打算将这里划为罗马共和国的势力范围,在这里设置边疆行省,将抵御外族的防线推到这里,就能远离意大利本土作战,真的美滋滋。

谁家的土地都不是充话费送的,一个疆域广阔的国家背后总是有无数个悲伤的小故事。罗马人的扩张同样是充满暴力的,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法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英雄维钦托利(Vercingetorix)横空出世,带领人民反抗罗马人,维钦托利在高卢语中是武士之王的意思。

维钦托利(艺术作品,非写实,谁也不知道他长咋样)

为什么他是第一位英雄?其一,他所在的年代确实很早,再早的话就基本没啥文字记载了(当时的高卢语并没有书写语言,很少有记载流传)。其二,我曾经买过一本儿童读物练法语,这本书的主要任务是向法国的小朋友介绍他们法国的国家英雄,名字叫《一百个伟大的法国人》,里面列数了法国历史上有名的大佬,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维钦托利。他是当时的高卢土著首领,义不容辞地带领族人反抗罗马人的征服。不幸的是,他的对手是尤利乌斯凯撒(Julius Cesar),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选之子,罗马帝国的奠基人,那个说“我来,我见,我征服”的牛人。

凯撒大帝

但此时的凯撒不仅没发达,还很郁闷,他的两个政治对手,一个叫克拉苏,不仅已经是罗马执政官,而且富得流油;另一个叫庞培,不仅打击海盗有功,还彻底消灭了国家东北方向的一个敌国(米特拉达梯战争),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而凯撒当前没有可以吹嘘的功绩,甚至由于财务上的各种失误操作,他还面临破产的危险。对比之下,凯撒只想在脸上刻一个惨字。这时候凯撒急需以征服高卢作为副本,攒经验升级好回罗马面对元老院那群终极Boss。按他本人的说法是“我宁可在穷乡僻壤的高卢称王,也不甘在罗马居于人后”。

公元前58年,凯撒“自告奋勇”地当上了高卢总督,罗马制度中规定地区总督的任期一般只有一年,政治家凯撒联合他的两个政治对手,组成政坛“三巨头”,史称“前三头”。经过一通暗箱操作之后凯撒不仅获得了五年任期,还取得了当地军队指挥权,由此可见真的是冲着建功立业去了,他之前也当过西班牙总督,不过那里没什么仗可以打,也就只顾着捞钱了。

凯撒征服高卢的策略很简单,就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因为高卢千百年来都是由相对独立的部落组成,如同一盘散沙,不仅不团结,还时常相互斗争,这是原始部族社会的普遍现象,因此凯撒带着他那群有组织有纪律的罗马军团去打架,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简单,此外,他还经常拉拢一批部落去打另一批部落,这估计早已是罗马人四处征伐过程中的常规操作,朴实落后的高卢人哪里懂得这等兵家策略,完完全全被凯撒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说是体现了文明对野蛮的碾压性优势。

不过,有时候文明也会掉链子,文明人的斗争虽然不像野蛮人那样一言不合就亮膀子互殴,但同样是刀光剑影,处处致命。凯撒仗还没打完,他的政敌就开始四处搞事情,要夺他的军权,凯撒没办法,只好先跑回罗马去应对。要摆平这些破事其实也没啥高难度操作,无非就是给罗马各个山头的大爷们送上从高卢搜刮来的金银珠宝,无论是野蛮人还是文明人,见到这些眼睛都会发光,心情也都是一样的,高兴!人一高兴,事就好办了。

凯撒一跑,留在高卢的罗马军团便群龙无首,因此,高卢的一些土著大佬就要趁机反抗。公元前54年左右,高卢部落中较强的阿维尼尔部首领维钦托利站了出来,不过他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却来自部族内部,他被自己的家族驱逐了,原因很简单,以他叔为首的高卢贵族认为罗马军团太强了,还是投了罗马人苟着过日子比较好,反抗的风险贼大,随时有可能被灭族。维钦托利毕竟是个牛人,这点小困难都摆不平都不好意思在史书上露脸,他很机智地走群众路线,争取了底层百姓的支持,毕竟贵族投了还是贵族,但百姓的命运可就难测了,最终他夺取了部落的控制权。

随后,他团结其他部落组成反罗联盟并获得了高卢联军的指挥权,趁凯撒不在灭了不少罗马军队。凯撒只好火急火燎地赶回高卢救急。罗马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都是一群职业军人,而高卢军队则是各大部落成员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这仗怎么打?曾经在罗马军团中当过雇佣军的维钦托利总结经验教训,得到的策略是:化整为零,搞游击!绝不和罗马军团硬碰硬打会战,而是依靠骑兵的机动性四处骚扰罗马军队,每次都是出其不意,打完就跑,下次再来。凯撒非常恼火,在日志里大骂“娘希匹”(对不起走错片场了),他在高卢战记里恶狠狠地写道“高卢人都是懦夫,不敢正面迎战。”

罗马人大军团作战,粮食补给很关键,他们经常就地抢粮以战养战,因此维钦托利使用坚壁清野策略,只在一些地势险要的堡垒里面据守,将堡垒周围的城镇和土地付诸一炬,这样一来,罗马军团就必须化整为零到各个散落的村落去抢粮,这便给了高卢骑兵各个击破的机会。策略是正确的,但执行起来却需要有足够坚定的决心,这是谋士与雄主的区别,能出好主意固然需要聪明才智,但有勇气拍板执行并承担后果却需要另一种气质,领袖的气质。

坚壁清野策略对自己人特别狠,就像黑社会打架一样,在己方不利的时候上来先哐哐哐拿啤酒瓶砸自己的头,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迫使对方退让,这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狠字,万万不能手软(危险动作,非专业人员切勿模仿)。维钦托利虽然是个牛人却不是一个狠人,当时有一座叫阿瓦利肯的城市就坐落在罗马人的行军路线上,按理说是要清除掉,不给罗马人留下任何补给,但该镇非常繁荣,当地百姓又百般反对,他们极力恳求维钦托利留下这座美丽的城镇,而且该城又有防御的地形,这些足以让维钦托利动摇。因此,他在城外驻扎并加强防御工事,准备迎敌。

一路上饥肠辘辘的罗马军团见到阿瓦利肯城就像恶狼遇到羊,猛地扑了上去,经过艰难的围城对战,罗马人终于拿下该城,为了泄愤进行了屠城,近四万军民仅余八百人。这次失利对高卢士气的打击非常大,一些高卢部落墙头草趁机跳到了罗马人那边。

维钦托利没时间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后悔,他率军且战且退,回收到自己的老家,戈高维亚,凯撒带着罗马军团和埃杜维人紧追不舍,埃杜维也是高卢土著部落,是当时著名的墙头草,他们很早之前随着高卢另一个大部落攻打过罗马,后来又归顺罗马,是较早获得“罗马人好兄弟”荣誉称号的高卢部落,再后来他们被高卢其他部落打爆,凯撒来了以后解放了他们,主要是想靠他们打击其他部落。这么看来,埃杜维人应该是跟凯撒是一伙的,然而,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凯撒回罗马摆平事情的时候,正是埃杜维跳出来组织了高卢联盟会议来抗击罗马,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二五仔当得是既风光又高调。

戈高维亚位于当今法国克莱蒙费朗附近,是一片长1.5英里半宽1英里的高地,地势险要,前有阿列河(Allier)环绕,维钦托利首先沿着河岸防守,由于地势较高,因此对罗马人的动向一清二楚,罗马人在河对岸走到哪,他们也跟到哪并拆掉桥不让罗马军团过河,这事可难不倒凯撒,他在某天出发的时候用三分之二的军队引开高卢人,剩下的人趁机搭桥过河,而后先过河的部队拖住高卢人,剩下的部队也顺利过了河,维钦托利没有办法,只好退守戈高维亚城。

围城,凯撒是专业的,他并不急于强攻,因为对方占据了有利地形,强攻只会送人头,因此他先去切断了对方的粮食供应,再坐等对方崩溃。这时候,跟着凯撒一起围城的埃杜维头头又发挥了跳蚤属性,这个人虽是在凯撒的帮助下当的头头,但此时显然已经被维钦托利的金钱冲昏了头脑,于是跑去袭击了罗马军团的粮草,凯撒大吃一惊,差点气晕了过去,孤军在外粮草断了比窝在城里没有粮草崩得更快,于是赶紧带部队去围剿埃杜维人,目测埃杜维人是真的强,利用价值贼高,都这样了,凯撒还不舍得斩尽杀绝,而是再次扶持亲罗马的人掌控埃杜维。

军队叛乱的消息传回埃杜依部落,他们当然要紧随头头的步伐,驱逐了当地的罗马军官并打劫路过的罗马商人,不过很快,凯撒平叛的消息又传来了,他们又只好请回了罗马军官,并表示要追查打劫事件,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经过一番折腾,凯撒不能再坐等,于是使出了一招声东击西,先是派一支部队在城镇的一面虚张声势,想引诱维钦托利离开高地的有利地形,待其营地空虚时,其他部队悄摸摸地给维钦托利来一次教科书般的袭击,不过这次指挥出了点问题,军队并没有收到后撤的指令,反倒是由于袭击过于顺利,抓了不少高卢人,兴高采烈,直奔戈高维亚城而去,埃杜维人见状,以为凯撒要攻城了,便不顾一切从右翼冲了上去,打算将功补过,不幸被攻城的罗马军队错当敌人一顿暴揍,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凯撒都蒙圈了,赶紧想办法控制军队。而在城头上的维钦托利也懵圈了,心想,要不是上次策反出的钱有点太多了,要不就是埃杜维人太实在了。维钦托利趁乱出击击溃了罗马军团,根据凯撒日志记载,这是他在高卢的第一次失利,也是唯一一次失利。

这里最后补充一句,高卢联军此次获胜后,埃杜维人又与罗马掰了,他们属实是把二五仔这个职业玩明白了,要永远站在胜利的一边。

埃杜维的人生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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