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大食堂
我第一次到食堂买饭时，曾经被轴承厂大食堂的壮观气势吓了一跳。那个场面实在是太大了！
黑压压一片赃乎乎的工作服把卖饭的窗口远远地隔在了饭厅的尽头，无数晃动的人头在眼前若无其事地高谈阔论，还有人不耐烦地用钢勺敲击饭盆，发出尖锐的当当声。嘈杂的声音像一大锅热水把大剧场似的食堂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蜂巢。
11:15分，卖饭窗口还没开时，是夜班人的天下。他们中午11:00左右从床上爬起来，这时正好提前到窗口前排队了。
11:30分，窗口终于打开了，人们的注意力一齐转向那个敞开的墙洞。每个窗口前面都是长长的一排焦急与渴望，工作服的队伍开始慢慢地向前蠕动，不断有打好饭的人小心地端着饭盆从人堆里或者说赃衣服堆里钻出来，像逃出围困的漏网之鱼。后面又不断有人陆陆续续涌进食堂将长长的排列进行到底。
5分钟以后，早班的人赶到了，第一次冲击波像潮水一样涌进卖饭大厅，食堂变得更嘈杂了，门外水泥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也开始适时启动，声嘶力竭地加入到噪音大合唱中来。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2:00左右，早班的潮水退去，正常班的来打饭，又是一次人潮汹涌。这次来的多是厂部小楼里的干部，肮赃的工作服变成了一些普通的干净衣著，人的举止也不像车间工人那样粗鲁。
实事求是的讲，除了饺子窗口外，食堂的其它窗口基本上还是讲文明守秩序的。在食堂的一侧上演饺子大战的同时，其它买饭窗口的表现是苦乐不均。
轴承厂食堂大约十来个打饭窗口，一进门先是文静的换饭票小窗口，然后是疯狂的饺子窗口，然后是人不太多的回民窗口，再后面，从左到右，是菜肴的价格从低到高的正规卖饭窗口。有5分、8分或1毛、1毛5、2毛、2毛5几个档次，两个窗口一组。价格最高的是2毛5。
刚开饭时各窗口前队伍长度可能还差不多，但只要过一会儿，往往2毛5的窗口前面还保持着长蛇阵，5分一个菜的窗口却渐渐门庭冷落，几乎无人问津了。
这样造成甲菜一般都是最早卖完。然后依照菜价的高低，再逐次卖光，最后剩下一盆5分钱的菜，那是为12:15分以后来的人准备的最后的“晚”餐。要是再晚点，过了12：25分，甚至有时没菜了，您来块酱豆腐吧。
我始终怀疑食堂这样做是故意的。就是让大家早点来，集中一块卖完饭，他们完成任务好去回去休息。你来晚了吃不上饭你活该，一千多人都沥沥拉拉地拖着，他们就必须把每顿饭的工作时间拉长。
这种情况更加剧了集中抢购排大队现象。想一想当初，为什么不多炒些好菜，多开几个窗口卖好菜？那个年代没人考虑服务质量问题，全是大锅饭，除了基本工资连一块钱的奖金都没有，谁去操那个心？
比起困难时期，能吃饱就已经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了。
至少我在厂子时，文革年代，6年来一直是这样的。那时催促别人去打饭，流行的一句话就是，还不赶紧去，再晚了就没菜了。
吃饭排队也有讲究，窗口里面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卖得就快，小伙子次之，要是个二十多的大姐甚至三十来岁的大叔大妈，那就换一队吧，保证慢。本来就去晚了，再排得慢点，弄不好想买的菜没排到就没了，这是说不准的。排着排着排出经验来了。对里面的炊事员，谁卖得快谁卖得慢，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有的队可能会短点，是因为那个炊事员被公认卖得慢。
后来听说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食堂也改进了，有了小炒，厂区内还有人开了饭馆，与原来垄断经营的食堂老大竞争，那时我已经考上大学离开了山沟。
最后，让我们一块把食堂菜肴的品种回忆一下吧。
5分窗口：素白菜丁，萝卜丁，土豆丝；1毛到1毛5的窗口菜品比较丰富，随季节而变化。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烧茄子，烧二元，还有豆腐受欢迎，往往容易提前售罄，不是常有，只要一出现，窗口前就容易造成排队现象。其它的如肉片炒蒜苗、炒扁豆、炒菜花、鸡蛋西红柿等等，因为没什么特色，就不提了。
2毛5一个的甲菜给人的印象还是最深的。主要是炒肉丁，那个时代一说好菜就是肉丁。排到了甲菜的窗口前，是最幸福的时刻。我们一般对食堂窗口里“卖饭的”这样说：“一肉丁俩馒头”，或者：“三两米饭一肉丁”（废话少说）。这时，那个穿着有点肮赃的白色工作服的“卖饭的”，动作麻利地随手把我们递进去的饭盆往里面盛饭的人手里一传，一边复述我们刚才说过的话：“三两一肉丁”。一边回过头来，接过我们的饭票：钱、米票或面票。清点、找钱找粮票。票款结清的同时，里面负责盛饭的人把饭菜也盛好了，卖饭人再回过手来把我们盛着米饭和肉丁的饭盆热乎乎地端出窗口交到我们手里。（如今的大名人杜仙，应该对当年的这个场景印象最为深刻吧？）
永远难忘人民轴承厂2毛5一个的甲级肉丁，是那个年代唯一能够犒劳我们自己的佳品，也常常被当做打赌时的赌注，成为我们轴承厂艰苦生活中一个幸福的回忆，也是一个最美丽的亮点和缩影。
当然甲菜有时也有红烧肉，好像还卖过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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