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上海书展期间，由上海市收藏鉴赏家协会副会长、朵云轩印章鉴定专家袁慧敏主编的《醉石风流——印钮·摆件》《朵云当代名家·袁慧敏石香印賸》举行首发暨签售活动。新金融记者独家专访袁慧敏探讨印钮雕刻发展史，深度剖析古人的创作理念、雕刻语言，以及印钮艺术能否在印章收藏的热潮涌动下，迎来崭新局面？
林文宝雕盤螭钮对章
清晚期 潘玉茂雕瑞兽钮章
浓缩的图腾文化
新金融：你如何与印钮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
袁慧敏：我从事印章艺术已四十多年，从小喜欢篆刻，因为我是一个印人。在我小学毕业时，上海市工艺美术系统招收一百名学员，属于国家培养。我有缘成为学员之一，初学玉牙雕。还学过素描、速写。一年后转学篆刻，自此便一发不可收。
从事印钮研究也很早，是从鉴识西门派薄意大师林清卿开始的。上世纪80年代初，在集云阁因工作的缘故，常去寿山石产地福州出差，与前辈寿山石鉴赏家陈清狂、方宗珪的相识，可谓机遇巧合。那时，研究书籍少之又少，只有能者为师，《寿山石志》《寿山石小志》成了我的良师益友。记得福州石雕总厂外宾陈列室、于山书画社、福州文物店，有东西门古工旧章展示，每年数次出差必前往观赏，心得渐成。有一次去清狂师府上赏印，画案上印石山积，五彩缤纷，只见一方乌黑铮亮的牛角冻小印，觉得十分有趣，印面篆刻为陈子奋所作，印侧薄意雕了一个策杖高士，构图简约，刀法挺拔，清狂师一边风趣幽默地用带有绍兴腔的上海话说“老嗲咯”，一边还为我讲了此印的特色及“卿伯”的故事……“文宝”、“香俤”的大名，也是从清狂师那里听到的。后来，石雕厂的林炳惠，知我喜清卿薄意，千方百计搞来一套拓片，真是如获至宝，如虎添翼。从此，也就与研究印钮结下了不解之缘。
林友清雕踏雪寻梅薄意摆件
新金融：“印之有纽,犹器之有盖,碑之有额,浮屠之有尖,亭榭楼台屋宇之有顶脊鸱甍也,制虽不同,其所以装整修饰而适于用则一。”这是篆刻家邓散木先生对于印钮的评价。在你看来，印钮具备怎样的艺术魅力？
袁慧敏：印钮艺术是造型的艺术，装饰的艺术，犹如“流动的雕塑”。它是中国印章鉴赏的重要组成部分，演绎了5000多年石雕石刻的一个缩影。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印，执政所持也；钮，印鼻也。古人为执政所持便于携带印信，就在玺印的上方穿孔系上印绥佩于腰，这就是最早的印钮。此时的印钮只是为了实用，没有观赏价值。先秦时期有了形式简略的鼻钮、台钮、覆斗钮，这是印钮艺术的雏形。明清时期出现篆刻流派以后，印钮艺术逐渐形成发展，到晚清时达到了一个高峰，极具审美趣味，欣赏与实用性相结合。
印钮的表现形式亦趋于多样，除圆雕外，尚有浮雕、透雕等。小小一方印钮，囊括了书法、绘画、雕刻等精华，浓缩涵盖了中国五千年的图腾文化，蕴含着非常大的爆发力。
清早期 杨玉璇雕达摩渡江立像
研究处薄弱环节
新金融：当今对印钮的重要价值的认知，还很肤浅，研究整理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课题。你如何想到用出书的方式全方位、立体化地展现印钮之精?
袁慧敏：印钮艺术是我国优秀的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历史、人文、艺术价值，但当今对印钮的价值认知，还有待提升。去年，由上海市收藏鉴赏家协会与上海书画出版社战略合作出版的《醉石风流——海上藏印集》，以篆刻藏品为主题，在上海书展首发，读者踊跃，盛况空前。当我与王立翔总编探讨今年的新选题时，印章三美之一的“印钮”主题，作为篆刻的延续，不谋而合，自然而然放到了议事日程上。
可以说，《醉石风流——印钮·摆件》是一部首次全面聚焦、系统梳理寿山石雕刻“东门流派”与“西门流派”钮式的文献。上自明末清初杨玉璇、周尚均，下迄现当代已故名家郭祥雄，涵盖了圆雕、浮雕、薄意、博古、线刻等多种艺术形式。时间跨度约五百年，可谓是一部明清及民国印钮雕刻发展史。每件作品由图像及说明文字组成，图像部分多角度高清拍摄，纤毫毕见；而文字部分则详细记录作品的印材、尺寸、印文、边款释文等原始记录及鉴赏要领、递藏信息，体现了民间文人收藏的精神境界。研究它们，无疑都具有现实的意义。
《醉石风流——印钮·摆件》
新金融：印钮是篆刻的延续，为何感觉它一直养在深闺无人知？
袁慧敏：一直以来，印钮只是作为印章的一个部分，在印章当中属于附加值，但它应该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只不过以前关注的人不多。印章有三美，第一是自然美，即印材美，有寿山、青田、昌化、巴林四大名石等；第二是印钮美，这方面的研究一直是很薄弱的环节，有待于进一步推广；第三便是篆刻美，各家诸派，应有尽有。
其实早在晚清、民国时期，包括现在的海内外，有很多专门收藏“东门流派”与“西门流派”印钮的人，却很少有人专门研究它。然而，印钮本身的流派就有传承与延续，既有研究的价值，又渐成体系。这几年印钮的相关展览也逐渐增多。比如“醉石风流——东·西门流派印钮特展”近日就在“云上·朵云沙龙”举办。我们要把印钮这一个独立的艺术提升出来，把它推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清早期 周彬雕螭虎博古钮章
市场待开拓创新
新金融：刻印之余，你对审石辨钮情有独钟，乐此不疲。在你看来，经典印钮承载了古人的哪些创作理念及雕刻语言？玩家应如何品鉴印钮的造型、雕工之美？
袁慧敏：每个朝代都留下了时代鲜明的烙印。古代的艺术家、工匠所处的文化背景与现今不同，文化底蕴也不同。创作上，比如同治、光绪年间，东门派鼻祖林谦培精于印钮与博古图案，兽头形态生动，头发均作开丝，连续不辍，细腻传神。传人林元珠雕钮遒健有神，尤精于鬓、鬃、毛、发的刻画。嗣后东门派刻钮驰名者有林元水、林友清、郑仁蛟以及现代的林寿煁、周宝庭。他们继承师法，但能入古出新，各有个性。周宝庭在兽钮雕刻上兼容东、西门派之技，创作之余并致力传统古兽印钮的发掘、整理和发展，贡献良多。西门派后人林文宝的钮饰作品题材广泛，花果、古兽、翎毛、动物无所不涉，刀法古朴，构思精妙。
至于品鉴方面，印材的种类有金、银、铜、玉、玛瑙、紫檀木、黄杨木、陶瓷等，其中尤以寿山田黄石、昌化鸡血石和白芙蓉石等为珍贵。珍贵的印材，再加上艺术家的雕琢（圆雕、浮雕、薄意）、篆刻家的刻印，“三美合一”就更显珍贵了。印钮的雕刻艺术还涉及很多主题，比如晚清、民国时期，仙佛等喜庆吉祥，还有神话传说的题材都较为流行，颇受推崇。
新金融：从艺术市场的角度看，印钮与印章、篆刻密不可分，但似乎很少有拍卖行对其单独呈现开来。在拍场，也是夹杂在印章、篆刻专场进行。
袁慧敏：早在2005年，西泠印社秋季拍卖，我便策划创设了中国篆刻拍卖史上首个印章专场拍卖，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2006年秋拍，我首次推广林清卿，市场知之甚少，其后上拍杨玉璇，创造了当年的天价。五年后，我在朵云轩拍卖创设“古工集萃”主题，引起业界的广泛关注。至于印钮，目前确实还夹杂在印章、篆刻专场中。随着市场的开拓创新，挖掘价值低估板块，以后会有改观。毕竟，古代钮工的集藏可谓方兴未艾，未来必定会成为印章收藏中的新热点。
新金融：印钮雕刻是随着印章的使用而产生的，那么，印钮的雕刻题材众多，应如何来评判它的收藏性？
袁慧敏：如今，玩家崇尚文化消费，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具有收藏价值的印钮作品。比如有出版著录，来源可靠，传承有序的。此外，那些材质上佳，画意精妙，都为市场难得一见的妙品。包括那些能因材施艺，因色取俏，充分利用石材的质地、色彩，创造出的作品。还有一些作品，品相硕大，钮工精湛，尚处于价值洼地，价格严重背离，有待市场行家的深入挖掘。总之，玩家要契合实际，多汲取营养，多看相关书籍，多到博物馆参观学习，再结合自己的经济条件，选择适合的印材、钮工，或者名家篆刻的印钮艺术作品。
（此文刊登于2017年8月21日《新金融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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