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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了贾宝玉的七个梦,就看懂了《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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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怎能无梦,作为全书第一男主角,贾宝玉的梦自然最多,而且是提纲挈领的存在。

但全书的第一个梦,并不是贾宝玉做的。

                前言

在重要人物出场之前,作者先做了大量铺垫。他借贾雨村和冷子兴之口,交代了整部书复杂的人物关系、交错的情节框架,安排甄士隐作为对照角色,于梦中见证通灵宝玉入世。

除了以上三人,作者还精心安插了一僧一道,在现实与幻境之间来回切换,亦梦亦真,奠定了小说伟大的浪漫写实基调。

甄士隐的第一个梦明确了全书主线,神瑛下凡、绛珠还泪,其他人都是陪同入世,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双女主。

氛围组圆满完成了任务,把“梦”的接力棒交到了贾宝玉手上。

             第一梦

贾宝玉的第一个梦非同小可。

《红楼梦》第五回,他第一次来到秦可卿卧房,神魂同步、初历太虚幻境。

年幼的宝二爷懵懵懂懂,在薄命司参阅众位姐妹的命运判词,品仙酿听谶曲,经警幻仙姑提点,仍不开悟。

这一梦是贾宝玉风月情事的启蒙,他与兼美两情缱绻,映照大观园内外痴男怨女的情感纠葛。

警幻的判词和谶曲,是需要在日后的一次次梦回中反复体味的。

册子三本,记录奇异女子三十六人,雪芹先生高明,故意不给出完整名单。

“留白”一向都是中式美学的重要理念,留余地、设悬念,才能有绵远悠长的韵味。

簿册到底有几本,梦中的贾宝玉早就替大家问过这个问题了,警幻答曰,贵省女子虽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

           第二梦

第十三回,锥心之梦。

梦的内容不详,林妹妹回扬州探父病,怡红公子颇为无趣,便“索然睡了”,却于梦里闻听可卿死讯,心中似被利刃戳中,翻身坐起,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口鲜血,分不清为的是梦中的兼美,还是世间的可卿。他急火攻心,不顾贾母阻拦,第一时间就去宁国府看视,可见是真的心痛。

然而吐过也就吐过了,为可卿送葬途中,宝玉和秦钟的一连串所作所为,足以看出少年忘性大,心中没有真正的悲戚。

            第三梦

这个梦给了蒋玉菡和金钏儿,因为这两个人,他刚刚被毒打了一顿。

第三十四回,卧床养伤的贾宝玉昏昏默默,半梦半醒中看到蒋玉菡走来,诉说忠顺王府正在捉拿自己,接着金钏儿也来啼哭,如何因他而投井。

任凭这两个人轮番哭诉,宝玉“都不在意”。他恍忽觉得另有一个人在推他,听到另有一个人在抽泣,随即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正是林黛玉。

贾宝玉怕自己仍然是在做梦,顾不得下半截疼痛难忍,欠身凑到脸上确认,这眼睛哭得像桃儿的,真的就是林妹妹。

对比宝玉入睡之前的情节来读,就更有趣了。睡前有薛宝钗送药,睡后有林黛玉还泪,钗去黛至,片刻功夫又被凤姐儿冲散了,二爷饶是躺着,也忙得紧呢。

           第四梦

前番是宝姐姐走了才入梦,林妹妹来了就梦醒,可这第四梦,却似当头棒喝,扎扎实实锤醒了蘅芜君。

第三十六回,大热天的中午,姐妹们从王夫人屋里出来各自回房,蘅芜苑和怡红院是距离最远的两处房舍,宝姐姐却顺脚就进了宝兄弟的院子。她无视满院子东倒西歪午睡的丫头们,静悄悄地进了绛芸轩。

宝钗来了,袭人却走了,大约是去方便了,这丫头排场够大,有资格让小姐替她做针线活。

宝钗独自一人,坐在熟睡的宝兄弟身旁绣鸳鸯戏莲的肚兜,才做了两三个花瓣儿,就听到宝玉在梦中喊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金玉”二字,是宝姐姐时刻在意的大事,就在上一回,她还专程跑来出主意,让莺儿给二爷打个络子把玉给络上。如今听了这话,宝姑娘不觉怔住了。

怡红公子梦里冲着何人发脾气,谁也不知道,然而贾宝玉肺腑之语,除了黛玉和袭人,就只有宝姐姐听到了。

她的“怔”,有失望,却又是意料之中,有了解,还有落寞,有茫然。

这个梦倒像是之前第三十二回“诉肺腑”的延续,至此,“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几位当事人,都对贾宝玉的真心了然于胸,最不淡定的反倒是那个拎不清的局外人花袭人。

蘅芜君何等志向,她生在商贾之家,深受兄长拖累,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嫁入贾府虽是她能企及的最佳归宿,但她不可能接受荒谬的“调包记”。

只要有绛珠在,贾宝玉的心里、屋里都不会有薛宝钗的位置。

         第五梦

贾宝玉梦遇自己的人间镜像甄宝玉。有所思,故得其梦。

第五十六回末,江南甄家奉旨进京,遣来问候的几个女人说起自家公子甄宝玉,不料甄、贾二位宝玉不仅模样相仿、性格类似,连言谈举止都如出一辙。

宝玉心中疑惑,似有若无,闷闷睡去,不觉来至甄府花园,遭遇人生中第一次冷遇。

这一梦最妙处在于梦中梦。

贾宝玉梦到甄宝玉,甄宝玉梦到贾宝玉,二人都被对方的丫头们斥为“臭小厮”,在梦里,宝玉找宝玉,宝玉喊宝玉。

不知甄宝玉床前是否也有一面大镜子,是否也有个袭人、麝月,议论说他只是照着镜子睡觉梦迷了。

甄宝玉的故事绝非闲笔,都说他日后会给贾宝玉送玉,可叹迷失无稿,无法猜测。

        第六梦

此梦因紫鹃而起,为黛玉而梦,这是一串梦。

第五十七回,慧紫鹃一心为黛玉筹划,出言试探贾宝玉,谎称林妹妹要回苏州去,引得宝玉急痛迷心,如癫似狂,大病一场。

服药后心神略安,仍每每从梦中惊醒,不是哭着说黛玉走了,便是说林家有人来接妹妹。每次惊醒,必须要紫鹃好生安慰一番才行。

众人表面上笑他癫狂,可谁人不知这叫做真情?如果这不是最有力的表白,什么才是?

只凭这一条,就没人敢出“调包计”这种鬼主意。

       第七梦

俏丫鬟抱屈夭风流,晴雯去了,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的日子也就近了。

第七十七回,晴雯被王夫人逐出大观园,贾宝玉偷偷前去探望,晴雯自知大限已至,只是不甘心白白担了虚名。

是夜宝玉辗转难眠,好容易睡去,却见晴雯走来,寻常打扮,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笑着说:“你们好生过罢,我从此就别过了。”说完转身就走。

梦中的芙蓉花神从容告别,病榻上的晴雯直着脖子叫了一夜的娘。

一篇《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明诔晴雯,实诔黛玉,不知日后绛珠仙子回到三生石畔时,神瑛侍者是否亦有一梦?

            后记

《红楼梦》全书大结局时,当有一梦照应第五回,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归位,其他一干风流冤家历劫完毕,了结尘缘。薄命司三十六位册上有名的奇女子结局已定,不再有谜题。

作者不会笨拙地逐一公布名单、揭晓答案。除了已知的十几位姐妹,名单上还有谁并没有那么重要。

曹雪芹先生塑造的诸位佳丽,哪一位没有故事?哪一个不值得吟咏叹息?大观园诸芳各具风采,可歌可泣的人和事岂止三十六、何必一百零八?

提笔出神入化、落笔美不胜收,笔笔都在意料之外。写与不写之间,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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