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为程学启
这是一张晚清照片，拍摄于清同治二年（1863）的上海。
照片上的三个人，很像晚清的秀才，或是什么文士之类。事实真相是，他们与文人与关，都是杀人如草的人物。尤其是左边这位，他改变了湘军与太平军的军事力量对比，帮助曾国藩立下不世之功，加速了太平天国运动的灭亡。
这个人名叫程学启。
程学启（1829—1864），字方忠，桐城南乡北圣庙（今枞阳县枞阳镇五一村）人，曾是太平天国的高级将领，最后成了著名的淮军将领。
清咸丰三年（1853年）十月，太平军进入桐城，程学启率众投奔，为陈玉成所赏识。因屡立战功，程学启累晋“弼天豫”（太平天国爵位），成为安庆守将叶芸来的佐将。
安庆是当时安徽省的省会，是长江流域的中心城市，也是军事要地，更是太平天国政权首都天京（南京）的屏障。太平天国安徽省，是太平军占领的稳固地区，天京的军需供应更仰仗诸如安庆这样的后方基地供给，攻下安庆对战局的改变至关重要。
但是，曾国藩统帅的湘军，用了两年的时间，企图拿下安庆，始终不能得手。即便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朝廷命令湘军进京勤王，曾国藩仍然按兵不动，非要拿下这座省会城市不可。
安庆会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曾国藩问计幕僚孙云锦。孙云锦也是桐城人，是程学启的老乡，深知内情。孙云锦分析说：太平军安庆守将叶芸来是洪秀全的广西班底，程学启是叶芸来的姨妹夫，任何利诱手段，想拆开这个“黄金搭档”都太难了！
守卫安庆的太平军主将叶芸来，广西人，是太平天国中少有的悍将，隶属太平军陈玉成部。1860年春，英王陈玉成攻打清军江南大营，叶芸来与程学启奉命留守安庆。
叶芸来的岳父高崇善，安徽舒城人，还真是个老秀才。
高老秀才很有个性，叶芸来率部进入舒城时，将高老秀才的女儿虏入“女营”。太平的纪律是严明的，将高老秀才的女儿送还。这下，高老秀才不干了，说男女授受不清，这人你还不了。叶芸来说，那咋办呢? 高老秀才说：你必须娶她当老婆！
就这样，叶芸来娶了高老秀才的大女儿，程学启娶了高老秀才的二女儿。高老秀才的小女儿尚未成年，也就没招太平军女婿了。
曾国藩的离间计一时无法施行，为此十分头痛。好在孙云锦是桐城人，了解情况相当容易。很快，孙云锦打听清了程学启的家事：程学启幼年丧母，仰仗族人程惟栋之母养育成人，与养母感情深厚。程学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养母百依百顺，是个典型的孝子。
曾国藩闻听，喜笑颜开，程学启的软肋完全可以派上用场。孙云锦派湘军拘逋程惟栋母子，威吓程母：如果程学启不归降，就将其亲儿子程惟栋砍头！
湘军杀人，那比太平军更凶狠。万般无奈，程母只好化装为要饭的老妇人，混入程学启的大营。母子见面，养母伏地痛哭，跪求程学启归降湘军。
程学启十分纠结，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知遇之恩，要么弟弟没命，要么背叛姨夫，这决心实在不好下。
关键时刻，叶芸来犯下致使错误：侦知程母化装入营之事，叶芸来断定，程学启已经叛变，一气派了八个壮士，手着令箭急招程学启。
看到来人气势汹汹，程学启感到事情不妙。两害相权取其轻，咸丰十一年（1861）二月十九日夜，程学启携丁汝昌等八十二名干将，逃出了安庆城，投奔了湘军。
程学启既具体镇守安庆西门，又对安庆城内的太平情况十分熟悉。紧要关头叛变，既改变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又泄露了太平军的内部军情，后果实在严重。一气之下，叶芸来产将程学启留在安庆城内的妻儿，全都杀了。
叶芸来报复，更加激起程学启的愤怒，发誓一定要攻下安庆，替妻儿报仇雪恨。
这年九月五日，程学启率湘军攻破安庆城。
攻下安庆城，程学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芸来及其亲属，全部被杀。
这时，高老秀才又将小女儿来到安庆。高老秀才对程学启说：我的大女儿被你杀了，二女儿也因你而死。现在，我再把小女儿嫁给你。三个女儿，死在你一个人手里算了！
就这样，程学启又娶了高老秀才的三女儿。
凭借安庆战功，程学启升从三品游击，后擢为正三品参将，并受命自立营头，扩军为“开字营”。
安庆失守，南京直接暴露在清兵与湘军面前，城内物资供应越发困难。1864年，湘军攻破天京，太平天国运动终结，中国的近代史改写。
湘军克服安庆后，李鸿章组建淮军攻打上海，并趁机向曾国藩请求，将程学启与“开字营”一道“借”与淮军。曾国荃十分清楚程学启的能力，坚决反对程学启离开湘军。程学启至上海后，“练兵学战”，并练成最早使用洋枪的清军。也因为这一点，淮军很快脱颖而出。
咸丰十二年（1861）五月初一，程学启攻克嘉定，接着围攻上海。程学启不仅善于学习现代战术，而且异常勇猛，他亲燃劈山炮，击退了太平军。之后，程学启又督率淮军各部，陆续夺回南汇、川沙、奉贤等地，并因功升为副将。接着，程学启攻打青浦等地，被保奏为记名总兵。九月，太平军谭绍光部围淮军水陆各营于黄渡口、四江口一带，程学启率部前去解围。程身先士卒，胸受炮伤，裹伤继战，歼灭太平军二千三百余众，程学启以总兵遇缺提奏，并加记名加提督衔。同治二年（1863）三月十五日，程部攻陷太仓。四月十五日，淮军攻占昆山，清廷论功实授程学启江西南赣镇总兵，并予一品封典。
攻陷昆山之后的同治二年五月，功成名就的程学启拍摄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为三人合影，左为程学启，中为湘军谋臣刘典，右为绿营名将韩进春。三人全身立姿，着当时上流社会权势人物的常服方马褂。这张照片，为刘典后人珍藏。相框背板上有文字记曰：“同治二年（1863）五月，浙江按察使臬司刘典和江西参将韩进春、水陆两军总领程学启，统领楚军大战逆匪，楚军大捷，二十八日上海相会并照相纪念。”
照片中的程学启，身材不高，貌若文弱书生，长相并无剽悍戾凌之气。拍完这张照片后，程学启总统淮军各部进攻苏州。苏州既平，程学启授一品封典骑尉世职，赏穿黄马褂。同治三年（1864年）二月，淮军总攻嘉兴城，太平军殊死抵抗。十八日午后，程学启亲率领敢死队攻城，被洋枪击中头部左太阳穴，三月十日逝于苏州，年仅三十六岁。朝廷赠其太子太保，谥“忠烈”，又恩赠三等轻车都尉世职，并为三等男爵。
韦志俊照片
另一张照片，过去常被人误以为是程学启。这张照片，是英法联军战地摄影记者费利斯·比托1860年拍摄的。照片中的人物，其实是韦志俊。此人是太平天国北王韦昌辉之弟。韦昌辉被杀后，韦志俊也投降了湘军，担任湘军正字营统领。太平天国，就是这么从内部攻破的。
程学启死后，葬于安庆小龙山殷庄程家老屋。高老秀才的两个女儿，也就是程学启元配高氏、继配高氏夫人，一同祔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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