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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上威武之狮,中国最著名神兽之一,居然是个“舶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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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2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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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时期,舶来品对人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不论是农作物、生活用品、香料,还是陈设品、动物等,诸如此类,不足而一。而中国文化讲求多元与包容,因此许多舶来品来到中国大地,常常会与本土文化相互融合,在中国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其中,威猛神秘的狮子无疑是最受中国人喜爱和欢迎的舶来品之一,也是最具特殊性的代表之一。它的到来如同撒马尔罕的金桃一般稀有、大放异彩,并与中国文化产生了深刻的交集,最终形成具有民族特性的狮子文化。

神性王权之狮

既然狮子作为舶来品,那我们就得先来说说其在海外的渊源。狮子物种的起源,科学家根据其进化轨迹得出结论,可以追溯到12万年前的非洲东部和南部,大约2.1万年前,狮子才开始走出非洲,最远抵达亚洲的印度等地。

在文明方面,在古波斯、古埃及、古印度、古希腊,都存在悠久的狮子文化。在苏美尔人的神话中,作为月神之女的伊南娜,就站在两头象征力量的狮子背上。

伊南娜浮雕,大英博物馆藏

世界第一部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角吉尔伽美什,也经常和狮子亲密接触以显示英雄气概。卢浮宫博物馆馆藏的吉尔伽美什雕像上,就怀抱着一只狮子。

吉尔伽美什,卢浮宫藏

拍出5716万美元、目前世界上最贵的古代雕塑——葛诺母狮,则是西亚古国埃兰的狮子文明的体现。这只高8.26厘米制作于5000年前的狮子雕塑,肌肉线条明确,极具美学价值,令人惊叹。而考古学家与艺术史家们在原始埃兰时期的滚印上发现了与这尊小雕塑极其相似的图案,也是葛诺母狮作为埃兰本土风格的象征。

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亚述文明中,也遗留了众多狮子文化遗物。比如亚述王阿树尔巴尼帕尔二世的尼尼微宫内,有着一系列以猎狮为主题的精美浮雕,猎狮在当时被认为是君主保护其子民的责任象征;亚述文化中,也有着人首半狮半牛老鹰翅膀的神兽拉玛苏,其拥有智慧、力量和速度。以拉玛苏为形象的雕像,被安置在重要的建筑门口,用于驱赶邪神恶鬼。

猎狮浮雕,大英博物馆藏

拉玛苏

在新巴比伦王国建造的伊士塔尔门的彩色琉璃砖上,有以浮雕呈现的狮子形象。

在埃及神话中的斯芬克斯,也是一只由人、狮、牛、鹰共同组成的神兽形象,最著名便是法老哈夫拉按照斯芬克斯建造的狮身人面像。

狮身人面像

虽说在各种文化中,狮子的表现形象各不相同,但几乎都有翅膀的加持,是力量、王权、神权的象征。

斯芬克斯

而拥有狮子和翅膀的神兽中,还有一个不得不提——格里芬

从中国文化来看,最著名的神兽非龙莫属。龙作为神兽,亦作为图腾,其起源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类说法是龙起源于猪。在红山文化的历史遗物中,鼎鼎大名的玉猪龙,其龙嘴便是模仿猪嘴——嘴前有许多小褶皱,从侧面看上嘴唇呈现上翻的状态。

玉猪龙

而这样的翻唇神兽,其实并非龙一种,譬如希腊文化中有一种小神兽叫做“科特斯”;又比如在伊朗高原Kurdistan 省的Ziwiye 遗址发现的公元前7世纪的金箔制品,其表现的是狼(虎或豹)形蜷曲状的翻唇神兽。

而格里芬,也是其中一种翻唇神兽。格里芬是最早的草原帝国斯基泰王朝的崇拜物,分为鹿形格里芬、狮形格里芬和鹰形格里芬三种。鹿形有异常繁复、鹰嘴状的长角,狮形为有翼的狮子,鹰形便是鹰头狮身。

如果你有看过电影《哈利波特》,就应该有印象,其中就有一只神兽格里芬。还有哈利所在的分学院“格兰芬多”,名字也是由格里芬衍生出的,因此格兰芬多的学院标志也是一只狮子,被人称为“狮院”。

《哈利波特》,格里芬

《哈利波特》,格兰芬多学院徽章

而伴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互通、草原民族的游牧迁徙,格里芬也作为神圣的代表形象,由欧亚大陆一路向东,来到中国。这使得我们现在从许多出土的金器、青铜器上,都能发现许多格里芬的形象。

战国,神兽格里芬金片,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秦,鎏金戈鐏,西安博物院藏

敦煌壁画中出现了许多狮子攻击牛羊马匹的画面,也与出土于西伯利亚格里芬攻击马匹为形象的金饰,几乎一模一样。

包括从东汉开始,中国出现石刻的狮子,用来镇守陵墓,其狮身仍保留有一双翅膀,与狮形格里芬如出一辙。带翅膀的狮子,具有辟邪驱鬼的作用,也与我们前文提到的拉玛苏一样。种种证明,透露出早期中国狮子有着亚欧文化的延续,也可以看见东方与西方风格的融合。

东汉石辟邪,洛阳博物馆藏

虽说狮子的形象,早已跟随格里芬,传入中国,但这也只是未见过狮子的匠人们,依据格里芬做的想象之作。真正让中原对狮子有了直观的了解,要追溯到丝绸之路开通以后了。

公元前138年,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使汉朝和西域各国建立了友好交往,并开通了贸易往来的“丝绸之路”,各种“殊方异物”也随之传播到了中原大地上。在众多舶来品中,就有作为进贡品的狮子。史书记载,公元113年,汉章帝曾收到过今天伊朗一带进献的一只狮子。狮子威武帅气的形象很快便征服了中国皇家,又因为在古印度语中称狮子为“suangi”,与中国神话中龙子之一的“狻猊”读音接近,因此人们又将狮子与狻猊联系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神兽形象。

明 白玉受沁狻猊

佛教仁慈之狮

除了欧亚文化的融合,印度佛教的传入也使得狮子在中国的形象更加神圣。

在佛教产生之前,古印度把狮子称作“百兽之王”,并把帝王比作威武迅猛的雄狮,如佛祖释迦牟尼的祖父就是“狮子颊王”。佛教创立后,人们对狮子形象更是推崇备至。据佛教经典记载,佛祖释迦牟尼被称为“人中狮子”“人雄狮子”等,而相传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做狮子吼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所以“狮子吼”也是佛陀向世间一切有情说法公认的隐喻。另外与佛有关的东西也冠以“狮”名,如佛的坐席为“狮子座”,又称作“师子座”、“猊座”等。大诗人李白在向一位僧人朋友表示敬意时,就曾写过“黄金狮子乘高座”。

北魏,龙门石窟宾阳中洞佛陀座下两只蹲狮

东汉时期,佛教正式传入我国。狮子作为护法瑞兽,在佛教传入中国的时候,自然得到了本土民众的青睐。

唐,榆林窟第25窟东壁卢舍那佛座下狮子

威严祥瑞之狮

唐太宗贞观九年(公元635年),西域再次进贡狮子,唐太宗秘书监虞世南献作《狮子赋》,夸耀这种“绝域神兽”:

瞋目电曜,发声雷响。

拉虎吞貔,裂犀分象。

碎遒兕于龈腭,屈巴蛇于指掌……

大画家阎立本也曾作画《职贡狮子图》,描绘了狮子的凶猛与威严。他们的作品都形象、生动地表达了唐人对于兽中之王的敬畏态度。

唐,昭陵走狮

因为对西域的往来频繁,加上唐代对佛教的大力推崇,所以,在唐代时期,各种形式的狮子形象大量出现。但这一时期的狮子形象,已逐渐转变,唐代也成为了格里芬在中原变形的关键时期。因佛教影响力的增强,狮子形象开始由威猛矫健,转向慈眉善目、内涵威武,翅膀也渐渐退化,直至消失。

唐,白描狮子图,大英博物馆藏

同时,大型的石狮也代替了以前的辟邪、石虎、翼马、麒麟等瑞兽,成为了帝王陵前的主要“御前侍卫”。这些石狮的形象也从站立式逐渐变为蹲坐式,并呈现驯服温顺之色,以表朝纲威仪。

唐,乾陵蹲狮

此外,狮子也以纹样的形式深入人们的生活。狮子纹样的应用和传承亦使国人不再感觉狮子是从遥远的西方而来,它已经融入了本土思想,变成了通人性、佑四方的守护神。

唐,铜鎏金力狮纹杏叶饰

唐代以降,狮子逐渐由神异转为吉祥。明代开始,石狮的范围被人们扩大,它不再单纯地为逝者镇守陵墓,更重要的是为生者担当起了辟凶趋吉的重任,被置于门前,镇宅守门驱凶辟邪。

现今我们能看的几乎所有的宫殿、府邸、寺庙门前两旁都有蹲狮,它们的形象为:卷发、巨眼、张口、利爪,威严庄重,把守门户。狮头上的疙瘩也有一定的寓意,凡一品官员府第门前的狮子,头上有十三个疙瘩,人称“十三太保”。而一品以下,每降一级则要减少一个,直到七品以下便不准使用狮子的形象。

卢沟桥石狮局部

除了石狮外,以狮为文化的民间艺术也大肆兴起,如舞狮;还有以狮为纹样的器物也广受欢迎,如雕刻、年画、建筑装饰、铜镜、陶瓷器、服饰等。明清官员补服的补子(图徽)纹样中,狮子图案就为二品武官的标志,这足以证明狮子的形象在当时已经得到了最高统治者的认可。但狮子的形象,已不再有唐时的威严,逐渐扩散为民间的宠物,和狮子狗的造型更为接近,显得喜庆可爱。

明,青花双狮绣球纹盘

瓷器上的狮子纹

狮子纹作为我国瓷器装饰的常见纹样,是陶瓷文化与狮子文化联姻的结晶,在长期的交融与演化过程中积淀了一定的人文内涵和美学特质,它被寄予着幸福喜庆、多子多孙、长寿平安、功名利禄、驱邪禳灾等美好祝愿以及体现文人的高洁情怀等。

绿釉狮子滚球

六朝前期,青瓷上就时兴狮纹装饰或胡人骑狮;五代时期,耀州窑青瓷上出现“双狮追逐嬉戏”的纹样,开启了后代“狮戏类”纹样的先河;元代瓷器上开始以绘画方法表现狮纹;到了明清时期,狮子已成为常用纹样,最显著的特征是民族化和定型化,总体概括为用笔简洁,挥洒自如,狮纹躯体似犬,尾巴高耸,毛发后飘,活泼生动,富有情趣。构图上有狮子滚绣球(狮子戏球)、太师少师等。

清道光,青花绘福山寿海九狮图天球瓶

太师少师纹样是由一大一小两只狮子组成,较为常见的是大狮子怀抱幼狮,或者一大一小两只狮子嬉戏的图案。因“狮”与“师”“事”“嗣”谐音,在我国古代官制中,太师、太傅、太保是地位最尊显的三个官职,合称为“三公”;而少师、少傅、少保则是“三公”的副职,被称为“三孤”,太师少师的组合就代表了祖祖辈辈做高官、望子成龙、官运亨通之意。

北宋/金,耀州窑太师少师盖钮

狮子滚绣球可表示财源不断、子嗣昌盛,既有双狮戏球、也有三狮戏球。双狮寓意“事事如意”,俗传雌雄二狮相戏时,它们的毛缠绕在一起,滚而成球,小狮子便从其中产出,故有“子嗣昌盛”之意。除此之外,大狮与众多小狮子一同嬉戏,寓意多子多福、吉祥喜庆,或以九狮图寓意家族兴旺。

清乾隆,青花釉里红狮滚绣球纹瓶

作为舶来品,狮子纹样在中国化的设计中衍生得完美而华丽,从而变身成为具有鲜明特色的中国符号,这是五千年中华文明海纳百川、贯通中西的结果。大到国家,小到个人,对于不同的文化,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保持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心,才能让明天充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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