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讲录｜在这件事上，中国和罗马帝国犯了同一个错

几乎在中国“五胡乱华”的同时，西罗马帝国在蛮族入侵的洪流中轰然倒塌。这两者之间有何相似之处？这后果是“以夷制夷”政策造成的吗？

“五胡乱华”是中国历史上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指的是公元4世纪开始的几百年动荡扰攘。在这个时期，中原王朝中央集权政府崩溃，北方的少数民族，主要是匈奴、鲜卑、羯、氐、羌等“五胡”，纷纷南下，逐鹿中原，把整个北中国搅得是天翻地覆。在这个过程中，各个民族建立了一系列政权，后来的北魏时期，有一位史学家崔鸿，写了一本《十六国春秋》，挑了其中比较大的十六个政权来记录这段历史，所以这一段历史时期，被称为“十六国”。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亚欧大陆的西端，在另一个古典大帝国——罗马帝国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古老的罗马帝国这时候分成了西边的西罗马帝国，和东边的东罗马帝国，恰在此时，“上帝之鞭”匈人阿提拉大帝出现在东欧草原，驱赶着欧洲的“野蛮人”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多米诺骨牌式的民族大迁徙。匈人赶跑了阿兰人，阿兰人向西，驱赶了汪达尔人、东哥特人、西哥特人等各支日耳曼人，最后这些蛮族杀入罗马帝国境内，与已经在帝国境内定居的蛮族兄弟们汇合在一起，四处烧杀抢掠，一路灭亡了西罗马帝国。

公元3、4世纪左右，地球可能经历了一次大幅的气温下降，生活在北亚草原上的各游牧民族，在过于严酷的气候条件下无法生存，纷纷南下，向阳光明媚、物产丰饶的南方迁移，于是在欧亚大陆的两端，分别侵入了一东一西两个古老的大帝国。

他们的迁入，伴随着战争和杀戮，也曾经有过和谐与安定。在对待这些“蛮族”的态度上，东方的汉帝国和西方的罗马帝国，几乎如出一辙，除了对抗之外，都会采取分化瓦解敌人的办法，对于比较温和的“蛮族”部族，会加以安抚，安置在边境内侧，利用他们来对付不肯归顺的蛮族部落。这便是“以夷制夷”的策略——用一部分蛮族对抗另一部分蛮族。这是一种相当经济的办法，帝国既不用投入过多的兵力，又能获得边疆安定的效果，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但是这类似的政策，最后都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

在东方，曹操把东汉时安置在河套地区的南匈奴部落，划分为五部，称为“五部匈奴”。这些人在西晋的“八王之乱”后期，看到了中原政府崩溃的迹象，在山西起兵，终于攻入洛阳、长安，把仅仅统一全国五十几年的西晋王朝给灭亡了。

在西方，驻扎在边境打击蛮族的蛮族军团，早已经渐渐取代了罗马人组成的正规军，罗马人生活腐化，已经不堪一击。在东方敌人的压迫下，日耳曼人等蛮族如洪流一般涌入帝国的境内，最终将西罗马帝国掀翻在地。

东西方，这些灭亡了旧帝国的蛮族战士们，都在帝国的废墟上建立了一堆小国家，这些国家慢慢吸收帝国原有的文化，慢慢被同化，渐渐以这个旧帝国的继承人自居。

在东方，灭亡西晋的匈奴人首领自称姓刘，因为历史上与汉朝和亲，以汉朝继承人自居，俨然中原华族。在西方，灭亡西罗马帝国的蛮族渐渐接受了基督教，后来他们建立的帝国，也已“罗马人的帝国”自居。帝国的幽灵在东方和西方都继续游荡，一直持续了两千年。

但是帝国确乎是毁灭了。东方的帝国在五胡十六国、南北朝之后，终于重新统一于隋唐，进入了统一、分裂，治乱交替的周期律中。西方的帝国在蛮族入侵之后，东面的正统帝国继续存在了一千年，最终王于穆斯林帝国，而西面的帝国旧地却始终未能再次统一，一直持续到现在。

回顾这两个大帝国的崩溃，不得不说，“以夷制夷”的政策最终失败了。在帝国强盛时期，帝国可以掌控边疆的局势，那么用谁戍边仿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能保证帝国的长治久安即可。而如果祸起萧墙，帝国内部乱起来了，如东方的三国纷争到西晋的“八王之乱”，或者西方的“三世纪危机”，帝国的衰弱已经无可挽回，那么外部的势力发现有机可乘，便会伺机而动，造成持续的动荡与杀戮，毁灭整个帝国。

类似的剧本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另一次典型的发作，就是唐朝的“安史之乱”。

唐朝初年不断开疆拓土，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就需要派重兵把守边疆。谁来统领这些边疆重兵呢？是用汉将还是藩将？唐朝皇帝认为，汉将多是出自门阀士族，不太好控制，不如在朝中没有根底的藩将来得安全，于是大量起用藩将。后来起兵造反的安禄山、史思明都是胡人，抵抗他们的哥舒翰、李光弼等，也都是藩将。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五代时都是这样。五代中后唐和后晋的建立者都是沙陀人，也是胡人。唐朝任用胡人抵御胡人，结果边帅、后来的方镇却调转毛头，直接威胁到了中央政府的统治，实在也是始料未及的。

所以，在古代的历史上，“以夷制夷”这样的的政策，一定要慎之又慎，一旦中央政府hold不住了，必然会酿成无穷无尽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