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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文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2)

企业文化这个词,从某种角度来说,近年来已经有被用烂了的趋势。但是有多少公司是真正理解企业文化,并且是在用心去做、把它做好了的?很难讲。

整体上,互联网行业都比较重视企业文化。就我了解,阿里巴巴、腾讯,企业文化(OC)都是一个不小的部门。其他互联网公司,多半受阿里巴巴、腾讯影响,也都很重视文化,至少在组织架构上如此。

我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华为给外界的感觉可能是一家“强文化”公司,但实际上,我在华为一年多一点时间,并没有感觉到哪个部门说“我们是专门做文化的”,当然这个也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对华为HR体系不了解。我当时的感觉是,虽然没有专门的部门告诉我他们是做企业文化的,但华为给新员工的感觉是“特点”非常鲜明,无论是强调“以客户为中心”,还是鼓励在团队内部、团队之间进行PK、展现“狼性”,又或者是专门安排时间学习任总的文件,都很有特色。

在说什么是企业文化之前,我先说什么不是企业文化。

第一,企业文化不是用来给员工“洗脑”的。当然,新员工加入公司,一定要有一个融入的过程,这个融入不仅包括了解行业、了解业务,也包括了解公司,了解公司内部做事的方法、规则。这其实是一个“员工被公司塑造、变成这个公司员工”的过程。

但千万不要把这个过程理解为是用来给员工“洗脑”的。有些人可能觉得,把员工“洗得”服服帖帖的,就好管理了,但实际上,现在的人都很聪明,你要给别人“洗脑”,也没有那么容易。别人表面上应承你、敷衍你,心里可能有一万匹“草泥马”在飞过。文化融入,关键不在于“说”,关键在于领导怎么做、身边的员工怎么做;关键在于什么样的行为被奖励、什么样的行为被惩罚。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文化要让人发自内心地信服,不仅要合法合规,还应该不违背天理、人伦。你说,“我们公司的文化就是唯利是图的文化,我们为了达到目标,即便是坑蒙拐骗也无所谓”,也许员工迫于生计,在某个时间段也只能这么做,但我一直相信,每个人内心都有一杆称,是非曲直对错还是拎得清楚的。那种倡导歪风邪气的文化,员工可能会忍受,但绝对不会认同,更不会尊敬。

第二,文化不是用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文化跟战略、跟业务、跟管理密不可分,你不可能脱离战略、业务和管理,然后编造一份文化,在媒体上发软文,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那个叫公关,不叫文化。而且,即便是真正有档次的公关,也不会这么做。公关的基本原则是,真话可以不全说,但假话一定不要说。

为了便于大家有一个统一的话语体系,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企业文化的几个要素。在这方面,国内外都有一些理论著作,包括沙因的、陈春花的,但我一向不喜欢理论。咱们就说点实际的,说点初中生都能听懂的东西。

一般来说,我们说的企业文化,跟一般意义上的“你这个人很有文化”,不是一回事儿。我从事企业文化工作,很多人会跟我开玩笑说,“你们做企业文化的,肯定很有文化”,但实际上此文化非彼文化。

我自己理解,企业文化包括好几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就是很多公司都有的“使命、愿景、价值观”,这相当于是企业文化中的理念和内容。

当然,“使命、愿景、价值观”也各有不同。“使命”说到底就是“你要干什么事儿”。一个真正的“使命”,应该跟创始人起心动念、创办这家企业时的想法有关,也要跟企业做的事情有关,同样要合法合规,不违背天理、人伦,还要符合主流社会价值观。

一个好的“使命”,能真正起到激励人、团结人的作用。如果一个陌生人,听了你们公司的“使命”,然后觉得,这个好牛逼、好有情怀、好有格局、好有价值、好有意义,我愿意加入进来跟你们一起干,那这个“使命”就很厉害了。又或者说,如果你们公司的员工在工作中遭遇到很大的困难和挫折时,他想想你们公司的“使命”,最后觉得,真TM不容易,但这件事的确很有价值,再不容易,我也要咬咬牙坚持下去,那这个“使命”也真的很牛。

现在很多公司的“使命”,往往大而不当,说的都是永远正确的废话,不能深入人心,这样的“使命”就没什么卵用了。

“愿景”一般被认为是,“你要做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现在很多公司只有“使命”,没有“愿景”,或者二者合二为一,这个也很正常。并不是一说到企业文化,就要“使命、愿景、价值观、行为准则”样样都有,那只是追求一种形式上的完整感,实际意义不大。

腾讯在2019年企业文化升级前,“使命”是“通过互联网提升人类生活品质”,“愿景”是“最受尊敬的互联网企业”。升级后,腾讯的使命和愿景合二为一,成了“用户为本、科技向善”。

我个人觉得,在互联网公司中,腾讯升级后的使命和愿景格局完全打开了。在此之前,阿里巴巴的使命是几乎所有公司中最清晰、最简洁、最有力的。“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不仅易懂,而且跟阿里巴巴一直做的事情高度吻合。阿里巴巴无论是最早做2B业务,还是后来做电商、支付宝、菜鸟等,都可以看作是在以实际行动践行这个使命。

“价值观”,更像是“你要做成你想做的事情,你坚持什么样的价值取向”,这个价值取向可以有很多个层次,最核心的是,你怎么对待你的客户,有的也会加入你怎么对待你的员工。

华为的核心价值观是比较深入人心的,“以客户为中心,以奋斗者为本,长期坚持艰苦奋斗,坚持自我批判”。(网上有不同版本)

从某个角度来说,核心价值观也有一定的方法论色彩,就是一家企业要想践行自己的使命,这家企业的所有员工应该怎么做。这里的“应该怎么做”,在层次上是高于具体的业务打法的,也是高于战略的。

在企业文化里面,我见过最特别的是亚马逊的,它压根儿就没有总结什么“使命、愿景、价值观”,只有一套“14条领导力原则”,也非常管用。我看了最新的表述,已经变成了“16条领导力原则”:

1)客户至尚

2)主人翁精神

3)创新&简化

4)正确决策

5)终身成长并保持好奇心

6)选贤育能

7)最高标准

8)远见卓识

9)积极行动

10)勤俭节约

11)赢得信任

12)刨根问底

13)敢于谏言、服从大局

14)达成业绩

15)努力成为地球上最好的雇主

16)成就越大,责任越大

说实话,估计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总结得太好了,拿到我们公司也同样适用。

这就是企业文化的一个特点,理念和内容总结出来了,很多东西是通用的,其背后的原因在于,企业作为一个商业组织,在运行中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

我2018年的时候,参加腾讯的一个专家游学团,曾经到访过亚马逊位于西雅图的总部,当时就觉得,亚马逊文化跟华为文化有很多相通之处。

亚马逊当时的“14条领导力原则”,已经变成现在的“16条领导力原则”,增加的第15条很有意思——“努力成为地球上最好的雇主”,这个很显然是针对亚马逊一直被认为员工福利差、员工工作条件差、工作要求苛刻来进行改善的。这个其实是个坑,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雇主?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管理不好预期,可能带来很多负面影响。第16条,“成就越大,责任越大”,体现了企业在履行社会责任方面的追求,这也是一个全球性趋势。大型科技公司这几年有被污名化、妖魔化的趋势,在中国和美国都是如此。每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都要认真思考,如何跟员工、跟社会实现共赢。

在国内,美团一直强调“猛学亚马逊”,两家公司的行业性质、利润率、员工福利条件等,有相似性。

所谓的企业文化,现在我们叫“使命、愿景、核心价值观”,在古代农民起义的时候,就是“口号”,在近现代革命年代,就一个政党的党章和党纲。

比如,秦末陈胜、吴广领导大泽乡起义,高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很有鼓动力。虽然你从现代人的眼光看,可能觉得这个追求层次不是很高、格局没有打开,但是对于那些因为暴雨延误赶路、有被杀头风险的农民来说,听到这句口号,不仅暂时不用担心被秦军杀头,还觉得有机会当“王侯将相”,那他们肯定愿意干。

明末李自成领导农民起义,当时的口号从企业文化的角度来说,也非常好: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在明末乱世,苛捐杂税猛于虎,老百姓负担沉重,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说,“闯王来了不纳粮”,那肯定愿意分分钟跟着干啊。

我一直觉得,这就是企业文化的最高境界。

现在很多公司赶时髦,非要凑出一套“使命、愿景、价值观”来,最后弄出来,挂在墙上、印在本子上、放到网站上,但是根本没有感召力,这个就是舍本逐末了。

我自己觉得,一家公司没有所谓的文字版的企业文化并不可怕,你看亚马逊只有“14条领导力原则”,不也把公司干成电商行业的世界第一了吗?

如果要弄文字版的企业文化,就得发自创始人内心,好好弄,有感而发,还要在文字上好好打磨,最终一定要能做到明白易懂、实事求是、激励人心。

在这里,今天的企业可以向“闯王”团队学习。

企业文化还有其他几个层次:

——一家公司内部的氛围,做人、做事的明规则和潜规则;

——激励一家公司“胜不骄败不馁”、不断前进打胜仗的强大精神力量。

很多公司,往往注重文字版的企业文化建设,但不注重公司内部的氛围建设,不去关注和塑造企业内部做人、做事的明规则和潜规则,这样的企业文化犹如空中楼阁,只可远观,不可实用。

一家公司的企业文化做得好坏,最终还是看它是否有利于这家公司取得可持续的商业成功,看它是否有利于让员工对这家公司产生认同感、自豪感和归属感,看它是否有利于让全社会对这家公司产生高认可度。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绝大多数公司都做不到。在中国,最接近做到的可能就只有华为了,腾讯也比较接近,巅峰时期的阿里巴巴也能部分做到。

今天已经写得比较长了,就先到这里吧,后续再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补充1-2篇。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欢迎在留言区留言。后续我也看看,要不要专门建一个“企业文化交流群”,方便大家一起随时交流。

P.S. 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文中引述的例子只是为了便于大家理解,并没有对任何一家公司有褒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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