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雷州有一种饼叫“瘦咬漏”，很有趣的名字。这名字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何人所取，但我认定此名是世界级！
“瘦咬漏”是一种了不起的食物。一口下去惊为“天饼”，口感类似现在城市里有榴莲味的榴莲饼，又好像奶油冰皮。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在物资匮乏的农村，能咬上一口这近乎完美的“天饼”，立即可以品味到童年的幸福。
眨眼之间，四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很深刻的记得“瘦咬漏”的样子和味道。
此饼其貌不扬，与嘉岭白饼般大，表面呈灰白色，与包点不一样，饼皮不经过发酵。最特别之处，是米粞按一定比例的粘米和糯米炒熟后打粉（俗称熟粉）。
饼皮是熟料，满满的米香气味；馅料也是熟的，有甜味、咸味、还有半咸甜味；有花生馅、芝麻花生馅、还有椰丝馅，多种口味可选。其制作简单快捷。捏一小撮糯米粞，洒点米粉，擀平擀薄，在擀平的熟皮上面，捞上满满的两勺馅料，像包饺子一样，左手掌心连带手指将饼皮围拢起来，右手拇指、中指、无名指紧挨着快速转圈收口，左右手一上一下。一瞬间，一个圆圆的、鼓鼓的“瘦咬漏”就做好了。观看其制作过程，甚是一种享受。
（瘦咬漏·制作现场| 苏乃仲摄）
此饼一般是现做现卖。看其制作，有滋有味；吃其饼体，津津有味。咬起来，弹软又有粘性，像大城市里的糯米糍，但又不像糯米糍，它几乎只属于农村；口感很结实又很沉甸，吃下去耐饿又踏实，缘于馅料高热量，可快速补充能量。那时候最怕饿肚子，“瘦咬漏”是填饱肚子的不二选择。只要吃上“瘦咬漏”，那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小时候常常期盼老家庙会活动的早日到来。每逢庙会唱戏，也就意味着吃“瘦咬漏”的机会到了。
戏场成为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早上，老人们聚集在那儿，或闲坐在戏场的长木椅上拉家常，或静静地躺着远眺天空；小孩子们则在这嘻哈玩耍；中午，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人们，会在戏场的长椅短凳上歇息小憩……
太阳下山后，庙宇、戏楼又是热闹一片。小贩开始在戏台周边摆摊，卖台脚（台脚：指戏台四周的地摊小食、美食或零食）。劳作了一天的、刚吃过晚饭的大人们，拖儿带口从家里陆陆续续向戏楼赶，想“抢占”最佳的看戏位置，以好好放松，好好享受一场雷剧的文化盛宴。
这时候，我通常会拽着爷爷的衫脚尾，跟在爷爷的身后也赶戏场来了。
夜幕降临，戏楼上灯火亮起，后台乐器响起，演员们准备就绪，演出即将开始。戏楼里、看台上，本村的、外村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戏的、卖台脚的、买台脚的，人山人海。看台长椅早已座无虚席，戏楼旁边也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
那时我还小，不懂看戏，但爱热闹，调皮得很，打着看戏的名义，实奔“瘦咬漏”而来。村里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喜欢到处乱蹦乱跳，捉迷藏，你追我赶。我总是一个人悄悄钻进戏楼后台，偷看戏子们彩脸化妆。看得多了，渐渐学会了看脸谱，看懂了雷剧中不同脸谱象征着不同人物的品质、性格、气度……至今还记得两部雷剧《六国封相》和《陈世美潘金莲》。
看罢彩脸化妆，我的“戏”便正式开始。我从戏楼后台跑到戏楼前台，找爷爷。爷爷晓得我的意思，很自然地从兜里掏出钱递给我，轻轻摸着我的头，慈祥地说：“我孙子会花钱了，厉害喽，那是好事喽”。爷爷的话引起旁边人们的呵呵大笑。
接过钱，我不理会爷爷说啥，就急匆匆地跑去买“台脚”了。吃“台脚”必吃“瘦咬漏”，吃完“瘦咬漏”，我的“戏”也就看完……
（雷州市花园酒店门口·瘦咬漏地摊| 洪家生拍摄）
如今老家又逢唱戏，我又想起爷爷给我钱买台脚时说过的那一句话......
纵然曾经带我看戏的人已不在，可“戏”还在、“台脚”还在、“瘦咬漏”还在，永远都在。
老家的“瘦咬漏”呦，甜在心里的雷州老饼！
本期责编：春在民间·邓春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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