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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屋打地铺


V.A. - 未闻花名(绝美指弹吉他) - 吉他版.mp3 来自省道338号 05:36


1.宁静 


那夜,兄长带着孩子回到村庄,我也挈妇将雏回到村庄,空荡许久的老屋顿时喧哗起来。喝茶、话家常、吃晚饭、走访亲友,很快就到休息时间。乡村总是早早睡觉,不比城市彻夜狂欢。


老屋不大,我每次回来过夜都只能在厅堂打地铺,拉起一个竹骨的蚊帐。两个孩子不愿睡在一块,玩起内讧,媳妇用几个老练的巴掌轻易就将这场内讧平息。


父母亲在大房的眠床就寝,祖父在“厝手房”(天井右边的房间)歇息,村庄在夜色中进入梦乡。


天地寂静一片,没有重型机械的轰鸣,没有车辆的呼啸,也没有女人的尖叫。蚊子被挡在蚊帐外面,嘤嘤嗡嗡,无计可施。老鼠在外面的天井跑来跑去,不知与什么杂物相见,发出窸窸窣窣的交谈。父亲慢慢地打起呼噜,鼾声连绵,先是隐隐约约,少顷雷声大作。祖父把床板弄得嘎吱作响,接着又咳嗽不断,“咳——咳——”之声听起来干涩生硬,仿佛里面夹杂什么不明物质。


各种各样的声响穿越寂静敲击着我的耳膜,它们在深夜里此起彼伏,互相牵挂。


这是一个四代同堂的夜晚,村庄要多宁静有多宁静。


2.失眠


我的睡眠一直很好,总是恰如其分地睡去,又恰如其分地醒来。今晚却有点不对劲。前两个夜晚很晚歇息,身体里积累了大量睡意,打算今晚好好补上一觉,将那些睡意酣畅淋漓地释放出来。事实却是不仅过去积累的睡意没有释放出来,连今夜应有的睡意也是稀疏可数。


气温并不高,地铺也不陌生,心情也不拥挤,偏偏就是睁眼闭眼地睡不着。人在失眠时,冲喜欢满脑子跑马。


小时,我老是隔三差五地发热啦过敏啦腹泻啦。这时,母亲就会抱着我跑到赤脚医生那里,问回几小包用花花绿绿的药丸研成的粉末。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包扎得格外专业的小纸包打开,把药粉倒入汤匙,填入些开水。因为我怕苦怕涩,她又加入些白糖或渗入点蜂蜜,再用粗糙的食指搅拌几下。接着,便坐在矮凳上,一手搂着我一手端着汤匙,口中念叨着,“乖乖……药是甜的,喝呀……”我便听话地张嘴,不哭也不闹地吞咽下去。(母亲为我记住了小时的许多事情,这些细节就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读初中时,一次骑自行车摔倒了,胸部被自行车的龙头狠狠地戳了一把。母亲怕我落下暗伤,跑到镇上一个老中医那里抓回几副中药。母亲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草放进药罐子,倒入三碗水,将它架在炭炉上,慢慢煎熬。过了一阵时间,她便不时地借助湿布提起药罐子,看看是否煎成了一碗。第二早翻渣,她又把两碗半水煎成了八分。而我在喝那些黑乎乎苦涩涩的药汤时,难免愁眉苦脸的样子。后来我读到诗人万夏的诗句:一生费多少纸写诗,喝多少很苦的中药。不禁哑然失笑。


就这么胡乱想着一些往事,又睁大眼睛望着高高的屋顶,油漆剥落的红椽绿桷依稀可辨,光线再明亮些我还想数数瓦片。就这么平白无故难以成眠,感觉自己就站在世界的对立面,始终无法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失眠似乎是有物理惯性的,那种迟迟不睡的劲头好像要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3.背叛   


父亲的鼾声一阵阵传来,我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的问题:我有多久没和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了?答案当然是很久很久了,而最后一次和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应该是高考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住一栋墙面剥落的旧楼,对面是一幢旅馆,相隔100余米,中间种着几棵高大的树木。父亲大老远跑来看我,带来一小包东北人参,让我振作精神。那晚父亲留下过夜,与我挤在一张木板床上,他一躺下就呼呼入睡,鼾声就如春雷,而我一整夜都在倾听着春雷滚滚,并在脑海一遍遍地回放着当天黄昏出现的一段“录像”。


录像的内容大致是这样:黄昏时,我所在的楼房停水了,我提着红塑料桶去旅馆提水。我走进旅馆二楼一个房间,这里住着两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其中一个身材窈窕,皮肤吹弹可破,美艳不可方物;另一个有点发胖,姿色稍逊。认识她们时,略胖的女孩说她们是从外地来这里玩的,在这旅馆住上一段时间就会离去。她的话是真是假,我无从考证。我曾陪她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也曾陪她们去广场散步,相谈甚欢,温馨美好。水很快放满,我却在这个房间里逗留。不可方物的女孩穿着睡衣坐在床沿陪我说话,另一个女孩正在镜子前描眉画眼,不时搭上一句。我坐在窗下,不经意透过树木的缝隙望向对面的二楼,只见父亲沉默无声地坐在我房间的窗旁。于是这段录像最后就定格为这样一个荒诞的画面:父亲孤身一人坐在我的房间,而他的儿子正在另一个房间和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孩打情骂俏。


这个画面在我的生命里烙下深刻的印记,我总觉得里面蕴藏着某种意义某种象征。多年后我终于略有领悟:一个窗口下是慈爱的父亲,另一个窗口下是放荡的儿子。这中间的一段距离,充满着一种叫作背叛的空气。是的,这个画面象征着背叛,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无形的背叛。


或许,所有的儿子面对父亲都必需经历三种生命形式。第一种形式是依赖。童年时期,父亲就是深受崇拜的偶像,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就像现在儿子眼中的我。第二种形式是背叛。青春时期,父亲的偶像形象突然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无情的批判和离家出走的热望,是反动和隐瞒。就像上述画面我和父亲的关系。第三种形式是和解。盛年开始,一个人会因为与世界的和解而达成了与父亲的和解,懂得父亲,理解父亲,对父亲的存在满怀深刻的怜悯和无比的热爱。就像现在这个夜晚我对待父亲的心情,父亲对待祖父的心情,祖父对待故世的曾祖父的心情。



--END--

图片|音乐来源网络

文章皆为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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