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徐氏,青城人。幼能文,尤长于宫词。得幸蜀主孟昶,赐号花蕊夫人。诗一卷。
宫词(梨园子弟以下四十一首一作王珪诗)
五云楼阁凤城间,花木长新日月闲。
三十六宫连内苑,太平天子住昆山。
会真广殿约宫墙,楼阁相扶倚太阳。
净甃玉阶横水岸,御炉香气扑龙床。
龙池九曲远相通,杨柳丝牵两岸风。
长似江南好风景,画船来去碧波中。
东内斜将紫禁通,龙池凤苑夹城中。
晓钟声断严妆罢,院院纱窗海日红。
殿名新立号重光,岛上亭台尽改张。
但是一人行幸处,黄金阁子锁牙床。
夹城门与内门通,朝罢巡游到苑中。
每日日高祗候处,满堤红艳立春风。
厨船进食簇时新,侍宴无非列近臣。
日午殿头宣索鲙,隔花催唤打鱼人。
立春日进内园花,红蕊轻轻嫩浅霞。
跪到玉阶犹带露,一时宣赐与宫娃。
三面宫城尽夹墙,苑中池水白茫茫。
直从狮子门前入,旋见亭台绕岸傍。
离宫别院绕宫城,金版轻敲合凤笙。
夜夜月明花树底,傍池长有按歌声。
御制新翻曲子成,六宫才唱未知名。
尽将觱篥来抄谱,先按君王玉笛声。
旋移红树斫新苔,宣使龙池更凿开。
展得绿波宽似海,水心楼殿胜蓬莱。
太虚高阁凌虚殿,背倚城墙面枕池。
诸院各分娘子位,羊车到处不教知。
修仪承宠住龙池,扫地焚香日午时。
等候大家来院里,看教鹦鹉念新诗。
才人出入每参随,笔砚将行绕曲池。
能向彩笺书大字,忽防御制写新诗。
六宫官职总新除,宫女安排入画图。
二十四司分六局,御前频见错相呼。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傍水行。
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豆打黄莺。
殿前排宴赏花开,宫女侵晨探几回。
斜望花开遥举袖,传声宣唤近臣来。
小球场近曲池头,宣唤勋臣试打球。
先向画楼排御幄,管弦声动立浮油。
供奉头筹不敢争,上棚等唤近臣名。
内人酌酒才宣赐,马上齐呼万岁声。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
上得马来才欲走,几回抛鞚抱鞍桥。
自教宫娥学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
上棚知是官家认,遍遍长赢第一筹。
翔鸾阁外夕阳天,树影花光远接连。
望见内家来往处,水门斜过罨楼船。
内家追逐采莲时,惊起沙鸥两岸飞。
兰棹把来齐拍水,并船相斗湿罗衣。
新秋女伴各相逢,罨画船飞别浦中。
旋折荷花伴歌舞,夕阳斜照满衣红。
少年相逐采莲回,罗帽罗衫巧制裁。
每到岸头长拍水,竞提纤手出船来。
早春杨柳引长条,倚岸沿堤一面高。
称与画船牵锦缆,暖风搓出彩丝绦。
内家宣锡生辰宴,隔夜诸宫进御花。
后殿未闻宫主入,东门先报下金车。
端午生衣进御床,赭黄罗帕覆金箱。
美人捧入南薰殿,玉腕斜封彩缕长。
选进仙韶第一人,才胜罗绮不胜春。
重教按舞桃花下,只踏残红作地裀。
侍女争挥玉弹弓,金丸飞入乱花中。
一时惊起流莺散,踏落残花满地红。
七宝阑干白玉除,新开凉殿幸金舆。
一沟泛碧流春水,四面琼钩搭绮疏。
山楼彩凤栖寒月,宴殿金麟吐御香。
蜀锦地衣呈队舞,教头先出拜君王。
天外明河翻玉浪,楼西凉月涌金盆。
香销甲乙床前帐,宫锁玲珑闭殿门。
细风欹叶撼宫梧,早怯秋寒著绣繻。
玉宇无人双燕去,一弯新月上金枢。
夜寒金屋篆烟飞,灯烛分明在紫微。
漏永禁宫三十六,燕回争踏月轮归。
晓吹翩翩动翠旗,炉烟千叠瑞云飞。
何人奏对偏移刻,御史天香隔绣衣。
金井秋啼络纬声,出花宫漏报严更。
不知谁是金銮直,玉宇沉沉夜气清。
内庭秋燕玉池东,香散荷花水殿风。
阿监采菱牵锦缆,月明犹在画船中。
东宫花烛彩楼新,天上仙桥上锁春。
偏出六宫歌舞奏,嫦娥初到月虚轮。
纱幔薄垂金麦穗,帘钩纤挂玉葱条。
楼西别起长春殿,香碧红泥透蜀椒。
翠华香重玉炉添,双凤楼头晓日暹。
扇掩红鸾金殿悄,一声清跸卷珠帘。
金作蟠龙绣作麟,壶中楼阁禁中春。
君王避暑来游幸,风月横秋气象新。
清晓自倾花上露,冷侵宫殿玉蟾蜍。
擘开五色销金纸,碧锁窗前学草书。
翠钿贴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
拂晓贺春皇帝阁,彩衣金胜近龙衣。
琐声金彻阁门环,帘卷珍珠十二间。
别殿春风呼万岁,中丞新押散朝班。
鸡人报晓传三唱,玉井金床转辘轳。
烟引御炉香绕殿,漏签初刻上铜壶。
御按横金殿幄红,扇开云表露天容。
太常奏备三千曲,乐府新调十二钟。
宫女熏香进御衣,殿门开锁请金匙。
朝阳初上黄金屋,禁夜春深昼漏迟。
三月金明柳絮飞,岸花堤草弄春时。
楼船百戏催宣赐,御辇今年不上池。
内人稀见水秋千,争擘珠帘帐殿前。
第一锦标谁夺得,右军输却小龙船。
夜色楼台月数层,金猊烟穗绕觚棱。
重廊屈折连三殿,密上真珠百宝灯。
天门晏闭九重关,楼倚银河气象间。
一点星球重绛阙,五云仙仗下蓬山。
禁里春浓蝶自飞,御蚕眠处弄新丝。
碧窗尽日教鹦鹉,念得君王数首诗。
斗草深宫玉槛前,春蒲如箭荇如钱。
不知红药阑干曲,日暮何人落翠钿。
太液波清水殿凉,画船惊起宿鸳鸯。
翠眉不及池边柳,取次飞花入建章。
御座垂帘绣额单,冰山重叠贮金盘。
玉清迢递无尘到,殿角东西五月寒。
春心滴破花边漏,晓梦敲回禁里钟。
十二楚山何处是,御楼曾见两三峰。
博山夜宿沈香火,帐外时闻暖凤笙。
理遍从头新上曲,殿前龙直未交更。
春殿千官宴却归,上林莺舌报花时。
宣徽旋进新裁曲,学士争吟应诏诗。
钓线沈波漾彩舟,鱼争芳饵上龙钩。
内人急捧金盘接,拨剌红鳞跃未休。
蕙炷香销烛影残,御衣熏尽辄更阑。
归来困顿眠红帐,一枕西风梦里寒。
东宫降诞挺佳辰,少海星边拥瑞云。
中尉传闻三日宴,翰林当撰洗儿文。
酒库新修近水傍,泼醅初熟五云浆。
殿前供御频宣索,追入花间一阵香。
白藤花限白银花,閤子门当寝殿斜。
近被宫中知了事,每来随驾使煎茶。
西球场里打球回,御宴先于苑内开。
宣索教坊诸伎乐,傍池催唤入船来。
昭仪侍宴足精神,玉烛抽看记饮巡。
倚赖识书为录事,灯前时复错瞒人。
后宫阿监裹罗巾,出入经过苑囿频。
承奉圣颜忧误失,就中长怕内夫人。
管弦声急满龙池,宫女藏钩夜宴时。
好是圣人亲捉得,便将浓墨扫双眉。
密室红泥地火炉,内人冬日晚传呼。
今宵驾幸池头宿,排比椒房得暖无。
画船花舫总新妆,进入池心近岛傍。
松柏楼窗楠木板,暖风吹过一团香。
三清台近苑墙东,楼槛层层映水红。
尽日绮罗人度曲,管弦声在半天中。
安排诸院接行廊,外槛周回十里强。
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
安排竹栅与笆篱,养得新生鹁鸽儿。
宣受内家专喂饲,花毛间看总皆知。
年初十五最风流,新赐云鬟便上头。
按罢霓裳归院里,画楼云阁总重修。
金画香台出露盘,黄龙雕刻绕朱阑。
焚修每遇三元节,天子亲簪白玉冠。
六宫一例鸡冠子,新样交镌白玉花。
欲试澹妆兼道服,面前宣与唾盂家。
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
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
小小宫娥到内园,未梳云鬓脸如莲。
自从配与夫人后,不使寻花乱入船。
锦城上起凝烟阁,拥殿遮楼一向高。
认得圣颜遥望见,碧阑干映赭黄袍。
水车踏水上宫城,寝殿檐头滴滴鸣。
助得圣人高枕兴,夜凉长作远滩声。
平头船子小龙床,多少神仙立御旁。
旋刺篙竿令过岸,满池春水蘸红妆。
苑东天子爱巡游,御岸花堤枕碧流。
新教内人供射鸭,长将弓箭绕池头。
罗衫玉带最风流,斜插银篦慢裹头。
闲向殿前骑御马,挥鞭横过小红楼。
沉香亭子傍池斜,夏日巡游歇翠华。
帘畔玉盆盛净水,内人手里剖银瓜。
薄罗衫子透肌肤,夏日初长板阁虚。
独自凭阑无一事,水风凉处读文书。
婕妤生长帝王家,常近龙颜逐翠华。
杨柳岸长春日暮,傍池行困倚桃花。
月头支给买花钱,满殿宫人近数千。
遇著唱名多不语,含羞走过御床前。
小雨霏微润绿苔,石楠红杏傍池开。
一枝插向金瓶里,捧进君王玉殿来。
锦鳞跃水出浮萍,荇草牵风翠带横。
恰似金梭撺碧沼,好题幽恨写闺情。
春天睡起晓妆成,随侍君王触处行。
画得自家梳洗样,相凭女伴把来呈。
舞头皆著画罗衣,唱得新翻御制词。
每日内庭闻教队,乐声飞上到龙墀。
春早寻花入内园,竞传宣旨欲黄昏。
明朝驾幸游蚕市,暗使毡车就苑门。
半夜摇船载内家,水门红蜡一行斜。
圣人正在宫中饮,宣使池头旋折花。
春日龙池小宴开,岸边亭子号流杯。
沈檀刻作神仙女,对捧金尊水上来。
梨园子弟簇池头,小乐携来候宴游。
旋炙银笙先按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慢梳鬟髻著轻红,春早争求芍药丛。
近日承恩移住处,夹城里面占新宫。
别色官司御辇家,黄衫束带脸如花。
深宫内院参承惯,常从金舆到日斜。
日高房里学围棋,等候官家未出时。
为赌金钱争路数,专忧女伴怪来迟。
摴蒱冷澹学投壶,箭倚腰身约画图。
尽对君王称妙手,一人来射一人输。
慢揎红袖指纤纤,学钓池鱼傍水边。
忍冷不禁还自去,钓竿常被别人牵。
宣城院约池南岸,粉壁红窗画不成。
总是一人行幸处,彻宵闻奏管弦声。
丹霞亭浸池心冷,曲沼门含水脚清。
傍岸鸳鸯皆著对,时时出向浅沙行。
杨柳阴中引御沟,碧梧桐树拥朱楼。
金陵城共滕王阁,画向丹青也合羞。
晚来随驾上城游,行到东西百子楼。
回望苑中花柳色,绿阴红艳满池头。
牡丹移向苑中栽,尽是藩方进入来。
未到末春缘地暖,数般颜色一时开。
明朝腊日官家出,随驾先须点内人。
回鹘衣装回鹘马,就中偏称小腰身。
盘凤鞍鞯闪色妆,黄金压胯紫游缰。
自从拣得真龙种,别置东头小马坊。
翠辇每从城畔出,内人相次簇池隈。
嫩荷花里摇船去,一阵香风逐水来。
高烧红烛点银灯,秋晚花池景色澄。
今夜圣人新殿宿,后宫相竞觅祇承。
苑中排比宴秋宵,弦管挣摐各自调。
日晚阁门传圣旨,明朝尽放紫宸朝。
夜深饮散月初斜,无限宫嫔乱插花。
近侍婕妤先过水,遥闻隔岸唤船家。
宫娥小小艳红妆,唱得歌声绕画梁。
缘是太妃新进入,座前颁赐小罗箱。
池心小样钓鱼船,入玩偏宜向晚天。
挂得彩帆教便放,急风吹过水门前。
傍池居住有渔家,收网摇船到浅沙。
预进活鱼供日料,满筐跳跃白银花。
秋晚红妆傍水行,竞将衣袖扑蜻蜓。
回头瞥见宫中唤,几度藏身入画屏。
御沟春水碧于天,宫女寻花入内园。
汗湿红妆行渐困,岸头相唤洗花钿。
亭高百尺立春风,引得君王到此中。
床上翠屏开六扇,折枝花绽牡丹红。
内人承宠赐新房,红纸泥窗绕画廊。
种得海柑才结子,乞求自送与君王。
翡翠帘前日影斜,御沟春水浸成霞。
侍臣向晚随天步,共看池头满树花。
金碧阑干倚岸边,卷帘初听一声蝉。
殿头日午摇纨扇,宫女争来玉座前。
嫩荷香扑钓鱼亭,水面文鱼作队行。
宫女齐来池畔看,傍帘呼唤勿高声。
新翻酒令著词章,侍宴初闻忆却忙。
宣使近臣传赐本,书家院里遍抄将。
寒食清明小殿旁,彩楼双夹斗鸡场。
内人对御分明看,先赌红罗被十床。
寝殿门前晓色开,红泥药树间花栽。
君王未起翠帘卷,又发宫人上直来。
海棠花发盛春天,游赏无时引御筵。
绕岸结成红锦帐,暖枝犹拂画楼船。
日晚宫人外按回,自牵骢马出林隈。
御前接得高叉手,射得山鸡喜进来。
朱雀门高花外开,球场空阔净尘埃。
预排白兔兼苍狗,等候君王按鹘来。
会仙观内玉清坛,新点宫人作女冠。
每度驾来羞不出,羽衣初著怕人看。
老大初教学道人,鹿皮冠子澹黄裙。
后宫歌舞今抛掷,每日焚香事老君。
法云寺里中元节,又是官家诞降辰。
满殿香花争供养,内园先占得铺陈。
金章紫绶选高班,每每东头近圣颜。
才艺足当恩宠别,只堪供奉一场闲。
内人深夜学迷藏,遍绕花丛水岸傍。
乘兴忽来仙洞里,大家寻觅一时忙。
小院珠帘著地垂,院中排比不相知。
羡他鹦鹉能言语,窗里偷教鸲鹆儿。
岛树高低约浪痕,苑中斜日欲黄昏。
树头木刻双飞鹤,荡起晴空映水门。
大臣承宠赐新庄,栀子园东柳岸傍。
今日圣恩亲幸到,板桥头是读书堂。
树叶初成鸟护窠,石榴花里笑声多。
众中遗却金钗子,拾得从他要赎么。
小殿初成粉未干,贵妃姊妹自来看。
为逢好日先移入,续向街西索牡丹。
内人相续报花开,准拟君王便看来。
逢著五弦琴绣袋,宜春院里按歌回。
巡吹慢遍不相和,暗数看谁曲校多。
明日梨花园里见,先须逐得内家歌。
黄金合里盛红雪,重结香罗四出花。
一一傍边书敕字,中官送与大臣家。
宫人早起笑相呼,不识阶前扫地夫。
乞与金钱争借问,外头还似此间无。
小随阿姊学吹笙,见好君王赐与名。
夜拂玉床朝把镜,黄金殿外不教行。
日高殿里有香烟,万岁声长动九天。
妃子院中初降诞,内人争乞洗儿钱。
宫花不共外花同,正月长生一半红。
供御樱桃看守别,直无鸦鹊到园中。
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球。
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
大仪前日暖房来,嘱向朝阳乞药栽。
敕赐一窠红踯躅,谢恩未了奏花开。
御前新赐紫罗襦,步步金阶上软舆。
宫局总来为喜乐,院中新拜内尚书。
鹦鹉谁教转舌关,内人手里养来奸。
语多更觉承恩泽,数对君王忆陇山。
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
各把沈香双陆子,局中斗累阿谁高。
禁寺红楼内里通,笙歌引驾夹城东。
裹头宫监堂前立,手把牙鞘竹弹弓。
舞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下玉梯。
归到院中重洗面,金花盆里泼银泥。
宿妆残粉未明天,总立昭阳花树边。
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
众中偏得君王笑,偷把金箱笔砚开。
书破红蛮隔子上,旋推当直美人来。
水中芹叶土中花,拾得还将避众家。
总待别人般数尽,袖中拈出郁金芽。
玉箫改调筝移柱,催换红罗绣舞筵。
未戴柘枝花帽子,两行宫监在帘前。
窗窗户户院相当,总有珠帘玳瑁床。
虽道君王不来宿,帐中长是炷牙香。
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大凡才女有两类,一类是睿智聪明、知书识礼、感情专一,恪守礼节和妇道,这类的才女流传千古,给历史留下的是美名和赞誉,像卓文君、唐婉和蔡文姬就属于这类;另一类才女自恃才高,娇宠放荡,行为不羁,给后人的留下的是不齿,李季兰应该属于这一类。据说她六岁时,作《蔷薇诗》:“经时不架却,心绪乱纵横。”“架却”同“嫁却”谐音。这两句诗,显示了季兰的文才,也流露出她思春的情怀。小不更事的女童竟然春心萌动,心绪纵横?她的父亲听了非常气恼的说:“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于是,季兰的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将她送入剡中玉真观出家,让她了却尘缘,静心修行。剡中就是今日的浙江嵊县一带,那里风景秀丽,物产丰饶,气候宜人。自东晋以来,这里就文风鼎盛,骚人名士辈出。不知是后人杜撰,还是巧合,真是一语成谶!李季兰的一生,正应了“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这10个字。道观本是道士“修道养德”的地方。道教相信修道可以摆脱尘世的疾苦烦扰,达到生活安乐,这是一种精神修炼。因此道教徒把“修道”放在首位,从而追求“清静无为”“离境坐忘”、不受外界干扰的心灵清净之境。道观所处之地大都是灵山秀水、空气清新、住所幽静,修道者在这样的环境修行,听风声鸟鸣,看日升日落,返璞归真,清心寡欲,时间长了,自然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成就仙风道骨,益寿延年。李季兰既然是道士,就该修道立德,受到道观里清规戒律的约束。可季兰竟然芳心未泯,心绪乱飞,这一飞不要紧,竟飞出了一世的风流,飞出了一生的孤独和坎坷。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李季兰在清幽的玉真观中已是二八芳龄,她出落的面似芙蓉,肌如凝脂,亭亭玉立,妩媚多姿,她在道观中每日练字、做诗、弹琴,全身自然飘逸出一种萧散的风神。就像词人张先笔下“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的女子,不仅貌美,还有一种飘若游云的神韵。这样的女子,招来一些观光游览的文人雅士,也就不足为奇了。道观的观主,见李季兰多才多艺,也有心栽培她,为她提供吟诗写字的专门房间,叫她每日研习书法,吟诗作赋,苦练琴技。这样经过了几年的磨练,她在翰墨及音律上有了很高的造诣,她的才名也因此口口相传,成了远近有名的才女。玉真观也因她而人气大增,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游赏,想借游观一睹她的芳容,一些文人雅士们则想接近她,和她谈诗论道,切磋诗艺。哪个少女不怀春呢?玉真观清幽的环境,道教无为的思想,岂能锁住一颗青春驿动的心?李季兰像三月初露的桃花,绽放自己的美丽,彰显过人的才气。相反,她的心并没有脱离凡尘俗世,她向往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想像尘世中的女人一样,享受男人的温暖和爱抚。就是她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使她成为几个男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也给她的人生蒙上了几许污点。闯入她生命中的男人比较有名气的有刘长卿、朱放、陆羽、皎然。这几个人在《唐才子传》里都有记载,可见李季兰在当时的知名度,是多么高了。清幽的玉真观囚禁了李季兰的身体,却锁不住她的心,她长期的缩在玉真观中任芳华虚度,实在太不甘心。她要展露自己的才华,而结交名士则是促她成名的最佳途径。在一天天寂寞难耐的等待中,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人终于来了。他就是隐居在剡溪、镜湖间,“排青紫之念,结庐云卧,钓水樵山”的朱放。才女遇名士,如他乡遇故知似的相悦相知。想来,季兰第一次见到朱放时,眼波流转间,一定有无限的爱意涟涟,深情款款,是一见倾心吧。试想,她等了16年,她爱的激情,一下子被眼前那个风神散朗的男人点燃,那种春心的浮荡是多么的热烈!朱放也一定被她燃烧如火的爱所激荡,沉醉,忘了归路。两人一见如故后,经常在一起谈诗论道,临流高歌,登山揽胜,赋诗抒怀,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可是好景不长,一份游离世俗之外的爱,像海边的沙粒不知不觉间,从指缝里悄悄的溜走了。后来,朱放奉召前往江西为官,两人不得不挥泪告别。季兰的第一次爱短暂如烟花,美丽的绽放之后,便是寂寂的凄凉。相爱一场,两人还是分了手,于是,只得靠鸿雁传书,来倾诉相思之苦。少女的情怀总是诗,更何况季兰已品尝到了相爱相思的苦涩,于是她寄给朱放的一首诗很自然的从笔底下流出:这首诗借月写分别后的相思之情,自然真纯,没有斧凿之痕。真实的感情,应该如山间溪流,自然叮咚的流淌,想来季兰的情思该是如此吧。相思似满月,夜夜减清辉。那无声的月啊,静静的倾泻一地,夜夜在减着清泠的光华。只有一个多情的女子,在清凉的山风中,寂寞的独坐着,簇拥满怀的月光。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思念是美好的,但是,才情万种的季兰啊,你忘了道士的身份!惹火烧身的,也只能是自己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分离之时,也是断肠之时,可是肠断后,他却一去不复返了,留下的只有季兰孤独的心,在道观的晚风中,无语问斜阳,独自话凄凉。她一天天等待着朱放的归来,和她重修就好,欢爱依旧,和他游山玩水,诗词唱答,但远方的朱放忙于官场事务,无暇来剡中看望昔日的美丽情人。她望穿秋水,等不见良人的归来,只得发出“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的怨叹。在季兰寂寞的等待中,另一个男人又闯入了她的生活,抚慰了她寂寞的感情。他就是江南有名的“茶仙”陆羽。陆羽不仅精通茶道,同时也饱读经书,是个博学多才的世外高人。《唐才子传》上说陆羽:“工古调歌诗,兴极闲雅。著书甚多。扁舟往来山寺,唯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击林木,弄流水。或行旷野中,诵古诗,裴回至月黑,兴尽恸哭而返。当时以比接舆也。与皎然上人为忘言之交。”从中可以看出,陆羽是个饱读诗书,喜爱游山玩水,性情非常的雅士。陆羽在龙盖寺中研习茶道,诵诗著书,闲情雅致中,也渴慕异性知己的青睐。清寂的日子,他的感情渴望有一份寄托。这时李季兰的才名隐约传入他的耳中,他很想目睹她的芳容,领略她的才气。于是,他主动到玉真观里,探访了李季兰。想来,两人初次相遇,陆羽以清秀的气质,洒然的风度,随和非凡的谈吐,给季兰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才使他取代了朱放的在季兰心目中的位置。此后,两人经常私下交往,对坐饮茶,围炉煮雪,谈诗论道。这样,日久生情,彼此产生了爱慕之心,最终深化为互诉衷肠、心心相依的情侣。季兰本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她哪管什么道观的清规戒律,就像现在思想前卫的女青年,该享乐时就享乐,青春不挥霍,过期就作废。女人的花样年华可是短暂的,就像五月的红草莓,鲜亮诱人,可转眼就发霉变质了。所以,季兰需要男人的爱抚,需要有人抚慰她一颗寂寞难耐的心。陆羽对季兰还是不错的。一次李季兰身染重病,迁到燕子湖畔调养,陆羽闻讯后,急忙赶往她的病榻边殷勤相伴,日日为她煎药煮饭,护理得悉心周到。李季兰对此十分感激,病愈后特作了一首《湖上卧病喜陆羽至》的诗作答谢:病时相逢,季兰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那美人脸上的点点泪痕,一下子牵动了陆羽的心。他和她必究有鱼水之欢,所以他要尽一个情人知己的责任。“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陆羽用诗酒温暖着病中的季兰,给了她心灵的慰藉。可见季兰和陆羽是心灵相通的密友、知己、情人,像季兰这样的女子,和他交往的男性不再少数,有的为她的色,有的为她的才,有的两者兼而有之,而她和陆羽该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吸吧。一个道士经常游走在男人的世界里,能得到一人的真心,季兰该珍惜才是,可她偏偏不知好歹,又移情别恋起来。这个男人就是陆羽的好友诗僧皎然。《唐才子传》记载,皎然,“俗姓谢,宋灵运之十世孙也。初入道,肄业杼山,与灵彻、陆羽同居妙喜寺。”可见,他和陆羽相交深厚。皎然善写文章,常到龙盖寺找陆羽谈诗,有段时间却总找不到陆羽,于是写下了《寻陆羽不遇》一诗:陆羽每天早出晚归,到山中去与季兰幽会。究竟到山中去作什么呢?经皎然的一再盘问,陆羽才道出是往玉真观探访李季兰去了。从陆羽的口中,皎然得知季兰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所以,出于猎奇心里,她也想见见季兰。后经陆羽介绍,皎然也成了李季兰的诗友,常常是三人围坐,相互诗词酬答。可季兰毕竟是个多情的女子,在和皎然多次的交往中,她被他出色的诗才,淡然的心境,深深吸引,于是常以目传情,暗送秋波,皎然却是修炼成性、心如止水、不为女色所动的僧人,他就像《西游记》中意志坚定的唐僧,抵制了美色的诱惑,保持了一份干净的节操,这更让季兰敬佩不已。面对季兰的挑逗,皎然曾写下一首《答李季兰》诗表达自己的心意:对皎然的沉定之性,李季兰慨叹:“禅心已如沾泥絮,不随东风任意飞。”因而对皎然愈加尊敬,两人仍然是好朋友。读到这首诗时,我也不禁为皎然这样的僧人竖起了大拇指。面对送到手的美色而不上钩,真是个极品男人!季兰啊季兰,你千不该万不该,见一个爱一个,天下有才有德的好男人多的是,哪能一见就生情呢?这不成了滥情了吗?不是说,好女不嫁二男吗?不是有些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守身如玉吗?而你呢?你是否懂得,谁游戏了感情,谁就要受到感情的惩罚!据说,季兰和唐代有名的诗人刘长卿也有交往。史料上留下的是他们之间的“黄段子”:季兰经常和一些文人名士在乌程开元寺聚会,吟诗作赋。有一次,刘长卿也在场,他知道刘长卿患有阴重之疾,也就是今天所说的疝气,于是,他引用陶渊明一首《饮酒诗》中的一句“山气日夕佳(“山气”同“疝气”谐音)。”刘长卿听后应声说:“众鸟欣有託。”在坐的都大笑不止。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李季兰是个肆无忌惮、非常放荡的女子。虽然说唐代是个非常开放的时代,但是季兰在大众面前,竟然开着那样的荤段子,使千年之后的我实在不能接受。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沉静内敛、不夸饰不张扬的女子。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时候,我们女性应有的自尊、自重、自爱等传统美德,都是不能丢的。季兰的多情没有错,但她的爱给了那么多的男人,这样的女人怎能得到男人的心呢?再加上她身为道士的特殊身份,孤守一生是必然的。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又是多么的渴望获得一份真情真爱,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但她却不能够。当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和情感的风雨后,她对这份真情真爱就更加的渴慕。她流传下来的诗篇中,写寂寞相思最为深刻感人,那是她情的凝结,那是她心的诉说。她的一首七律《感头》诗,书写了她独居观中的寂寞相思之情:暮雨朝云,人来雁去;玉枕泪下,孤灯不眠;明月有情,顾盼流转,寂寞相思。此心难表,此情难寄。此情此景,读来让人泪下。有人认为这是李季兰对爱情渴慕而写出的一首诗,我觉得不妥,这首诗像是在怀人。一个“忆”字,“寂寞复相思”的倾诉,流露了季兰那种寂寞的情怀,相思的苦涩。清静的道观,锁住了季兰美好的青春年华,却锁不住她一颗悠悠的芳心。在无人的暗夜,她独对青灯长卷,在月明之时,她携琴独上高楼。一个又一个男人,从她的生命中来了,又走了,如一个个匆匆的过客,在她的情感码头小憩之后,便转眼没了踪迹。薄情寡义的男人啊,你可知季兰的心,是多么的消瘦?多少相思的怨怼?多少无奈的回忆?多少断肠的离愁?都化作了点点行行的诗章。一场寂寞凭谁诉?枉叫人梦断瑶台曲。于是,一首《相思怨》从她的心里汩汩而出:“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这样的句子是让我过目不忘的。第一次在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里读到了这首诗,一下子记住了道观里的那个黄冠波带的青衣女子——,李季兰。有时候,一句话让人记住一个才女,一篇诗文让人喜爱上了她的书。相思是古今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古人描写相思的诗句不在少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这两句写相思之情的诗,丝毫不亚于“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这些流传千古的名句。李季兰的情诗中,平白如话又道出深刻感情体验的当属于《八至》:大唐盛世,诗才辈出,我认为,单凭这首诗,就可以确立李季兰在唐代诗坛的一习之地。读了以后,感觉朴素天成,余味不尽,真可谓:“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由远近东西、清溪日月,聚焦为亲疏夫妻。从宇宙八荒、自然幻化的绚烂风景,体悟男女情爱的美好凄凉变化,选景精美,情理兼备。二十四个字,朴实无华,无任何雕饰,但却凝聚成一把利剑,将夫妻情爱深深的刺穿,将爱情由盛及衰的花开花落,书写殆尽,道破了人生情感的真相,酷烈,决绝,永远。写到这首诗时,我想到了元代贯云石一首《红绣鞋》的曲子:挨着靠着云窗同做,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为足,情为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瞧,爱的浓烈时,挨着靠着,偎着抱着,交颈缠足,化骨升仙,还不够,还在数着愁着,嫌夜如梭。如果再有一更天,该多好?两个人,相好时,欢会愁日短,共枕拥梦长。哪管它红尘纷扰?哪管它天晴雨雪?哪管它功名富贵?两个人,都是彼此新鲜天地里的新鲜人,在一起时,人间一天,胜过瑶池千年,只觉得,心里明晃晃的,都是他,都是她。但是爱又是脆弱的,曾经海誓山盟,同生共死,可是转眼反目成仇,不共戴天。离了散了,爱,如天上的云,飘远了。即使遇见了,却形同陌路。这首诗,是季兰饱经人生和情感忧患后的无奈苍凉之叹,是曾经沧海后的心泪泣诉。钟惺《名媛诗归》评此诗:“字字至理,第四句尤是至情”,清黄周星《唐诗快》中又说:“六字出自男人之口,则为薄幸无情,出自妇人之口,则为防微虑患,大抵从老成历练中来,可谓惕然戒惧”。季兰的这首诗,不仅写出了夫妻共同的情感体验,也是对封建社会不平等、不和谐的夫妻关系的有力批判。我个人认为,在李季兰留存下来的16首诗里,《八至》最好,其次是《相思怨》。但《唐诗鉴赏辞典》里却收录了她的一首《寄校书七兄》:这首诗是写寄给一位做校书郎的“七兄”的。诗的开头写百无聊赖的心境,接下来借景抒情,最后巧用典故,被诗家评论为“律诗中别具风格的妙品”。由于季兰活动范围广,交往的男士多,所以她也写了一些送别诗,如下面的两首借景抒情,写送别时的离情别恨,也算作送别诗中的优秀之作。这些诗,足已奠定季兰在中国诗坛才女的地位。有了才,也就成了名人。李季兰性格开放,爱好交友,常参加一些诗酒会,即席赋诗,大展才华,出尽了风头。所以,李季兰的诗名越传越远,活动范围也已不限于剡中,而远涉广陵(现在的扬州)。最后,她的大名竟传到了长安唐玄宗的那里。史载:“天宝间,玄宗闻其诗才,诏赴阙,留宫中月余,优赐甚厚,遣归故山。评者谓上比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不以迟暮,亦一俊媪。”唐玄宗读了她的诗,顿生爱才之心,于是,一纸诏书让她进京一见。可以想见,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季兰一个道姑竟能想如此殊荣,她心中该是何等的喜悦?从后人“不以迟暮,亦一俊媪”的评论中,可知此时的季兰虽徐娘半老,但还是风韵犹存的。此次进京,季兰已经40多岁,芳容不再,只能对镜自伤。想来,季兰一定是悲喜参半的,如果早二十年,正是青春花季时,她见到了唐玄宗,又会如何呢?她也许做如是想。可是,岁月悠悠,人生不可重回。据说,季兰到长安后,爆发了“安史之乱”,战乱中,李季兰不知去向。“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晚年的李季兰生活是十分孤苦的,人老色衰,门前冷落,在声声的哀叹中苦度时日。再也没有文人雅士来和他吟诗作对、煮雪饮茶。长夜孤灯,漫漫难挨,晚境凄凉中,诉说她生命最后的孤苦。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她偏偏要放纵,要展现自己。我不知道,这是季兰的聪明,还是愚蠢?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权社会里,一个道士即使有冲天的才气,又能怎样?最后,李季兰死得非常凄惨。关于她的死,唐人赵元一的《奉天录》中有记载:“时有风情女子李季兰,上诗,言多悖逆,故阙而不录。皇帝再克京师,召季兰而责之曰:'汝何不学严巨川有诗曰: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遂令扑杀之。”这里所说的是唐德宗年间,叛臣朱泚篡位,立国号大秦。而李季兰却给伪帝朱沘献诗称贺,李季兰的“悖逆”行为触怒了德宗,德宗责斥她一点思念明君的感情都没有,于是盛怒之下,命人将李季兰乱棍打死。就这样,当年颠倒众生的丽妹,演绎了一生的风流,最终却成了乱棍下凄惨的女鬼。李季兰的一生是多情风流的一生,也是可悲可叹的一生。可以用李后主的两句词来概括:“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一个道士,万千的风情,万千的愁绪,她的心,人间竟然没有一处可以安放?吴小姑(1825-1852),号海山仙人,琼州人。邱玉珊室。有《唾绒词》一卷,收入《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全清词钞》卷三十四选录二阕。潘丽娴,字励闲,一字素兰,番禺人。潘恕(1810-1865)之女,潘飞声姑母,施华封室。年二十九而寡。有《饮冰词》,《粤东词钞二编》[4]著录,待访。《粤东词钞二编》收词五阕。居庆,字玉徵,番禺人。居巢(1811-1865)长女,于中立室,于式枚(1865-1925)之母。有《宜春吟草》附词,《粤东词钞二编》著录,待访。《粤东词钞二编》收词一阕。《清词综补续编》[5]卷十五、《全清词钞》卷三十三选录另一阕。居文,字瑞徵,番禺人。居巢次女。有词一阕见《清词综补续编》卷十五及《全清词钞》卷三十三。叶璧华(1844.8.16-1915),字润生,号婉仙,嘉应州人。李蓉舫室。有《古香阁词集》[6]一卷,收入其《古香阁全集》。《全清词钞》卷三十四选录三阕。张宝云,字缦如,香山人。张兆鼎之女,何隶桥室。有词存于其《梅雪轩全集》[7]四卷“诗词”类中,待访。《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8](以下简称《提要》)置其生年于1846-1850之间。胡凯姒,字静香,广东人(一云江苏通州人)。生活于咸、同间。胡履坪之女,婺源江棣圃室。有《爱月轩遗稿》[9],附词四阕。梁霭(1865-1890),字佩琼,号飞素,南海人。潘飞声室。有词一阕见徐乃昌编《闺秀词钞续补遗》,并见《词综补遗》[10]卷五十二。伦鸾(?-1927后)。字灵飞,番禺人。杜鹿笙室。有《玉函词》,《词综补遗》著录,待访。见词五阕及断句若干于况周颐《玉栖述雅》,并载《词话丛编》[11](五)第4618-4619页。刘嘉慎,字敏思,一字佩规,番禺人。况周颐弟子。有词一阕见《词学季刊》[12]第二卷第二号,另四阕见《词学季刊》第二卷第三号。翟兆复,惠阳人。有词二阕见《词学季刊》第三卷第一号。黄庆云,番禺人。有词一阕见《词学季刊》第三卷第一号。程倩薇,广东人。有词一阕见《词学季刊》第三卷第一号。杨晶华,字明洲,广东人。北京文科学生。有词二阕见《词综补遗》卷五十。王翔,字蕴文,广东人。有词一阕见徐乃昌编《闺秀词钞》,并见《词综补遗》卷四十。汪彦斌,番禺人。汪兆铨之女。有词一阕载《诗词专刊》[13]卷六,另二阕见《同声月刊》[14]第一卷第四号。麦英桂,号醉醒道人,自号醉醒老人,香山小榄镇人。增贡生麦德沛第五女,钦赐翰林院检讨何启图室。晚年课子孙经史,一家填词作赋,闺中称为良师。有《芸香阁诗草》一卷。详《榄溪麦氏族谱》。词作待访。《提要》断其生于1761-1765年之间。麦又桂,字芳兰,香山人。麦德沛第七女,同里太学生何怀向室。诗词音调清朗,音节和平,虽处困极,绝无哀痛之声。有《谢庭诗草》一卷。详《榄溪麦氏族谱》。词作待访。《提要》断其生于1766-1770年之间。王德徽,南澳人。揭阳陈毅斋室。工诗词。有《彤规素言》,录诗37首。详《潮州志·艺文志》。词作待访。《提要》断其生于1771-1775年之间。文信,俗名刘芳,广东人。道光间为尼。工诗词、书画。详《海珠边璅》、《艺林月刊》。词作待访。范荑香(1805?-1889?),原名蒥淑,字茹香,又字荑卿,大埔人。范引颐之女,同邑邓耿光室。十二岁即能赋诗填词。二十五岁寡居。有《化碧集》,待访。康同璧(1889-1969),字文佩,自号华鬘室主、华鬘室主人,室名华鬘室。南海人。康有为之女,宝安罗昌室。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擅诗词、书画。词作待访。梁令娴(1893-1966),新会人。梁启超之女,麦孟华弟子。有《艺蘅馆词选》[15]五卷,自序云:“令娴校课之暇,每嗜音乐,喜吟咏,间伊优学为倚声。”据知,梁氏能词。词作待访。冼玉清(1895.1.10-1965.10.2),以字行,南海人。有《词集》一卷,待访。张转换(1911-1972),原名宜,字纫诗,南海人。桂玷弟子。有《张纫诗诗词文集》,待访。以上考录近世广东女性词家27人。如下4人,未审是否处于近世时段,录以候考:张八、袁九,粤妓。《蛸蛣杂记》所载张八、袁九词各一阕为陈廷焯录入《别调集》,亦见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五,并载《词话丛编》(四)第3893-3894页。徐叶英,清南海人。山阴何絅文室。工诗词。有《徐叶英诗集》。详《柳絮集》、《广东女子艺文考》。词作待访。尹莲仙,清东莞人。何师臣室。工诗词,有《瑶亭集》。详《东莞诗录》卷六十四。词作待访。此外,近世以前的明清广东女性词家尚有2人,附录如次: 张乔(1615-1633),字乔婧,号二乔,明番禺名妓。其先吴籍,母入粤生乔,遂入居番禺。有《莲香集》附诗馀,待访。《粤东词钞》收词四阕,《众香词·书集》[16]收另外三阕。《全明词》[17]及《全清词·顺康卷》[18]所收均据《众香词》。 梁善娘,番禺人。梁真祐之女。有词四阕见《众香词·御集》。《全明词》及《全清词·顺康卷》所收均据《众香词》。《闺秀词钞续补遗》录存二阕,《全清词钞》卷三十一选录一阕。以上33人,似是目前能够找到的历代广东女性词人的全部。对比近世以前与近世这两个时段的词人分布格局可以清楚地发现,近世广东女性词坛已经开始呈现兴盛的势头,具体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其一,女性词人不断涌现。在近世150多年的时间里,情况基本明了的广东女性词人为27位,是近世以前一千多年时间里产生的词人数量总和的十余倍,在数量上呈现出近乎爆炸性增长的态势;并且,近世中后期的词人增长速度明显要比此前加快。其二,词作数量大幅攀升。当下可知的近世以前广东女性词人的作品数量只有区区11阕,最多只能占到此后词人作品数量的十分之一。词人、词作数量巨幅增长,近世广东女性词坛之盛,于此可见一斑。不过,这种增长并不是单纯建立在词史自身自然发展进化基础上数量的简单累积与自然增长。近世广东的女性词人词作能够不间断地出现在词选、汇刻、词话、词学专刊等多种门类的词籍中,便是明证。这些词籍包括郡邑词选如《粤东词钞》,断代词选如《清词综补》(《国朝词综补》)、《词综补遗》(《补国朝词综补》)、《全清词钞》,女性词选与汇刻如《众香词》、《小檀栾室汇刻闺秀词》,词话专书如《玉栖述雅》,词学专刊如《词学季刊》、《同声月刊》等等。它表明,广东女性词人、词作引起了不同时期与不同区域的词家与词选家们的广泛关注和重视,并且在较大范围内获得了相当程度的认同。这种认同当然是以作品凸现出来的较高质量为基础的。女性词人不断涌现,表明愿意涉足词体创作并且已经具备创作基本功的女性越来越多;词作数量大幅攀升,表明喜好这种文学式样并且创作潜能得到不断激发的女性越来越多。另外,经过粗略考察近世中国词学较为发达的其它地域的女性词坛又可以发现,发生在广东的这种数量上暴增的情形,是一种在广大区域内客观的、普遍的存在。多个地域同时表现出来的这种共性,共同彰显了近世中国女性词坛繁荣局面的到来。其三,词学交游范围渐渐扩展。女性词人交游范围的拓展,主要是指其交游对象逐渐由亲人和同性、同里友朋扩展至异性、异地词人。比如,在张秀端的作品中,还只能见到姐弟、兄嫂这样的作词对象:《少年游·春感寄静仪姊》、《江南好·寄海升六弟》、《黄金缕·寄仲裳、慧珠两嫂》、《金缕曲·小除夕偶翻旧什,见韶台三兄前数年小除之作,填此柬之》。潘丽娴的作词对象则是长辈:《法驾导引·祝曾祖慈石太淑人九帙开一寿》。麦英桂也只是在教授子孙经史之余,一家人填词作赋为乐。不过,吴小姑的词中已经开始出现同里男性词人(李长荣):《消息·李紫黼先生惠寄<香梦春寒馆诗选>,赋谢》。居庆与居文的词中开始出现异地男性词人(广西临桂倪鸿):《摸鱼儿·题倪耘劬<野水闲鸥馆图>》、《眼儿媚·为倪耘劬题<珠江夜泛图>》。近世后期刘嘉慎的词中更是出现了一代词宗(况周颐):《清平乐·咏白芍药。蕙风师嘱题绘箑,偶见芍药盛开,画后更赋此阕》。冼玉清、张宜也都与江苏如皋的冒广生有词学交游(参《冒鹤亭先生年谱》[19])。因为种种原因引起的交游范围的扩展,在广东以外的其它区域也表现得较为普遍,它表明,女性词人的视野在逐步变得开阔,期盼才与名得到认可与扩大的主观意愿也随之变得强烈起来。其四,词学研究领域偶有涉足。梁启超之女梁令娴便奉献了一部享誉近世乃至当代词坛的著名选本《艺蘅馆词选》。韦勒克说:“在文学史上根本没有完全客观的'事实’材料,在材料的选择中便包含了价值判断。”[20]作为一种独特的词学批评形式,由《艺蘅馆词选》的选录宗旨、取舍标准、入选词家及其作品数量,可以约略知晓梁令娴的词学宗尚,以及这位女性选家眼中独特的词世界。在整个的中国词学史上,有词学研究成果留存下来的女性词人可谓凤毛麟角,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是一个特别显眼的例子。唯其如此,这些成果才显得格外珍贵。梁令娴对词学研究领域的涉足,是近世广东女性词人乃至整个近世中国女性词人在精神层面上有着更高的追求目标的表现。这种突出的、有着楷模意味的表现,是中国女性学术史发展进程中的一个新动向。近世广东女性词人是近世广东词坛上的一支重要的、特殊的力量。广东女性词坛在经过了明清以前很长一段时间的寂寞之后,于近世时期开始呈现的这种兴盛的势头,是近世中国女性词坛总体繁荣局面的一个缩影,也是近世广东词坛渐趋兴旺发达的重要表征。这种兴盛的势头,与清词复兴的总体态势是一致的,是词学发展内在的规律使然,也是广东女性词人在继承前人丰厚词学遗产的基础上,在新的形势下努力进行新的创造的结果。近世广东词的主导风格是雄直雅健。这种风格是由被称为“粤词之祖”的南宋词人崔与之所开创。秉承崔氏词风的李昴英、陈纪等随之通过集体的努力将其定型,并为后世的众多广东词家所继承、发扬。如倪济远的《西江月·十五夜坐月感怀》,豪隽放达,颇似苏词格调。黄志超的《贺新凉·除夕光孝寺寓斋作》,词格近其慷慨悲凉之诗风。张维屏的《壶中天》(文坛尊宿),慷慨豪迈,字字挟风雷之气。当然,任何一种处于鼎盛时期的文学式样,风格的多样化都是其最基本的特征之一。近世广东词也不能例外。与近代岭南诗派类似,悱恻清幽也是近世广东词的风格之一。如黄德峻的《菩萨蛮》(阿侬生长珠江侧)(风头鞋子鸦头袜)两阕,写珠江少女的娇痴情态,颇有天然之致。谭敬昭的《浣溪纱·春怀》,也是写恋人别后的相思,婉丽凄迷,摇人心魄。张维屏的《满江红·海珠寺》,可作一幅民俗画来读;《阑干万里心·九江阻风,赋此拨闷》,则写旅途感受,颇有唐人七绝风调。曾习经的《菩萨蛮》(凤槽品罢龙香拨),写一位弹琵琶的女子,倚帘痴立,默数星星,怀想恋人,极缠绵婉约之致。这种情况是由广东词坛上各个个别词人师法取向异趋因而形成各不相同的风格造成的,也与每一词人风格本身具有一定的多样性有关。事实上,各个个别词人的主导风格并不一定都能够代表近世广东词坛的主导风格,相反,很多词人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小量作品所表现出的非主要风格,却能够鲜明地凸现近世广东词坛的主导风格。这是词人们在继承前人优良传统的基础上,结合自身特点在特定的情势下努力进行新的创造的必然结果。如吴兰修的《台城路》(西风忽断骚人梦),变徵之声,于《桐花阁词》中为一大奇。沈世良的《浪淘沙·题汪水云<黄冠归里图>》,悲概苍凉,为《楞华室词》中别调。陈澧的《百字令》(何年夸父),格调似苏、辛一派,雄奇超迈,在《忆江南馆词》中亦为变体。吴小姑的《唾绒词》与吴尚憙的《写韵楼词》中也颇有豪放之作,在近世广东女性词人中尤为难得。如吴小姑的《法驾导引·随金门夫子渡琼海》:“珠帆挂,珠帆挂,碧海蹴银涛。漫说湘灵能鼓瑟,天风不藉紫檀槽。龙女兴尤豪。”以龙女自况,写渡海时的壮景豪怀,不类一般女性温柔婉丽之作。又,《满江红·梁山谒谯国冼太夫人庙》一阕,则热情赞美南朝时俚族(即黎族)女首领的忠贞威烈、丰功伟绩,对女英雄的景仰之情溢于言表。吴尚憙,自负不凡,曾于自写小影题绝句数首,中有句云:“含毫画出还私问,可是西山写韵人。”所作词如《满江红·秋夜感怀》:“一晌清凉,西风起、吹来帘幕。恰又是、蛩鸣四壁,虚澄小阁。怪底秋声遍着耳,窗前淡月还同昨。叹年来、何处寄愁心,腰如削。 乡梦远,浑难托。琴书案,全抛却。但消磨羁旅,壮怀牢落。百岁韶华弹指事,鸿来燕去空飘泊。问襟期、原不让男儿,天生错。”《念奴娇·渡扬子江作》:“大江东去,好乘风破浪,扁舟一叶。滉漾锦帆争渡险,滚滚怒涛如雪。香雾微茫,寒波浩渺,都助胸襟阔。水窗闲眺,乾坤大地皆彻。 犹若身在冰壶,如萍似絮,转逗愁千叠。此去乡关知渐远,心与江流同咽。隐现金焦,去来潮汐,掩映浮双阙。海门一调,离怀歌向明月。”名门才媛,生活安逸舒适,可是内心深处,总是难以平静。从前后两阕中“问襟期、原不让男儿,天生错”、“寒波浩渺,都助胸襟阔”等语,仿佛可以听到另一位近世著名女性秋瑾愤懑的呼号:“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满江红》)。难怪潘飞声在《论岭南词绝句》中赞曰:“毕竟岭南钟间气,红闺词句似苏辛。”[21]尽管,这些豪放之作在两人集中只能占据非主流地位,但相比其它柔媚婉丽之作,却更能体现乃至代表整个近世广东女性词人群体在词体创作方面的创造力。梁令娴的《艺蘅馆词选》是她16岁时做成的一个选本。书分五卷,选唐五代至近代词人169家词作665首:甲卷选录唐五代词家31人词作111首;乙卷选录北宋词家32人词作129首;丙卷选录南宋词家42人词作190首;丁卷选录清代及近人63家词作176首;②戊卷补南宋词人1家1首及丙卷已选(2位)词人之作18首、补清代及近人12家19首及丁卷已选(7位)词人之作40首。附录词论一卷六种,为李清照《词论》、杨缵《作词五要》、张炎《词源》(不全)、陆辅之《词说》、周济《词选序论》、况周颐《玉梅词话》。《艺蘅馆词选》是完全可以立足于词选之林的著名选本,这是近世广东选家对近世词学作出的重要贡献。首先,该选通代取材,以尽正变之轨,即通过分段循序选录数量不等的作品以展现千年词史滥觞、鼎盛、中衰、复盛衰变的发展进化历程。其次,抉择严谨中和,力避严苛与“主奴之见”,通过所选作品反映词史发展的各个阶段不同的艺术风貌。《艺蘅馆词选》所选大都是久经传诵且向有定论的经典名篇,除了大家名家外,也能适当照顾一些小家。虽说像吴文英、王沂孙的作品入选稍嫌过多,但总体上看来,拣选还是相当严谨的。当然,千年词史,名家名作,接武相望,该本只选录600余首,数量自然过少。尤其是有清一代,佳作绝不只此,不免使人有遗珠之憾。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梁令娴在《凡例》中已经声明:“近人词所见甚稀,他日有得,当更补钞”,选本中丁、戊二卷所录近世广东词人的确稍有可议之处,如该二卷共收麦孟华词5首,潘博的作品更是多达13首。梁选基本上是以作品数量来反映词人地位高下的,且不说就整个近世词史而言,即便是在近世广东词史上,潘、麦两人的地位也绝无如是之高。③不过,从光绪三十四年(1908)八月初版梁令娴自序来看:“词之为道,自唐迄今千余年,在本国文学界中,几于以附庸蔚为大国,作者无虑数千家。专集固不可得悉读,选本则自《花间集》、《乐府雅词》、《阳春白雪》、《绝妙好词》、《草堂诗馀》等,皆断代取材,未由尽正变之轨。近世朱竹垞氏网罗百代,泐为《词综》,王德甫氏继之,可谓极兹事之伟观。然苦于浩瀚,使学子有望洋之叹。若张皋文氏之《词选》,周止庵氏之《宋四家词选》,精粹盖前无古人。然引绳批根,或病太严;主奴之见,谅所不免。令娴兹编,斟酌于繁简之间,麦丈谓以校朱、王、张、周四氏,盖有一节之长云”,《艺蘅馆词选》又似乎并无偏于一隅的选录取向。操选政与从事词体创作一样,当然都不可能一空依傍,天马行空。梁令娴的《艺蘅馆词选》表现出来的优长与缺失,同样是选家在继承与创新过程中非常自然与正常的表现。如果不是以求全责备的态度去对待它,而是将其置于类似广东乃至中国女性词学史、广东乃至中国词学史等更为宏大、广阔的背景中去考察和讨论,我们的所得一定会大于所失。或曰《艺蘅馆词选》实为梁启超所编而假名于其女,以令娴时届髫年,力必有所不逮。又曰该选是维新派人士以常州派词学理论为基点发挥自己的观点。的确,《艺蘅馆词选》是受到了常州词派理论的深刻影响:它不仅选了温庭筠作品21首,还把张惠言的相关评语全部抄录。对于周济等人推尊的宋四家,也作为重点作家选入:四家词共选104首,其中周邦彦24首、辛弃疾27首、王沂孙18首、吴文英35首(含补遗中的13首),占该选本所选宋词338首(含补遗中的19首)的近三分之一。谭献有云:“填词至嘉庆,俳谐之病已净。即蔓衍阐缓貌似南宋之习,明者亦渐知其非。常州派兴,虽不无皮傅,而比兴渐盛。故以浙派洗明代淫曼之陋,而流为江湖;以常派挽朱、厉、吴、郭(频伽流寓)佻染饾饤之失,而流为学究。近时颇有人讲南唐北宋,清真、梦窗、中仙之绪既昌,玉田、石帚渐为已陈之刍狗。”[22]此语道出了同、光之间词坛上的大体倾向:一方面,仍然承认常州派提倡的注重作品思想内容的主张;另一方面,除了学习南唐、北宋名家的优点之外,更强调向周邦彦、吴文英、王沂孙学习艺术技巧。这样看来,《艺蘅馆词选》倒确实反映出了当时词坛风气的主导倾向,既能充分吸收前此多种选本的优点,又不同于浙派《词综》续选系列的芜杂泛滥,也不同于张惠言《词选》的苛酷严厉,较之周济的《宋四家词选》也在一定程度上免却了片面偏嗜。因此,如果单纯地从《艺蘅馆词选》对词学研究的价值着眼,它是不是梁令娴所编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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