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腭癌（何任）

患者，女，59岁，左腭癌术后近3年来诊。

1993年7月，患者因“发现左上腭肿块两月余”入住某三甲医院。患者两个月前发现左上腭出现一肿块，大小如黄豆，后逐渐变大，多次去社区医院和某大型医院，给予抗感染治疗（具体用药不详），无效。摄片提示：“上腭骨未见骨质改变。”肿块大小2cm×2cm，位于左上腭交界处，表面稍隆起，黏膜充血，界不清，不移动，质中。于同年7月23日行“左上颚肿块摘除术”，术后病理诊断为：左上颚未分化癌，广泛浸润腭腺。于8月9日再行“左颈外动脉结扎术+左上颌骨低位切除术”，术后抗感染治疗，10天拆线出院。其后化疗5次。患者术后3年来体力一直没有恢复，遂来求诊。

患者既往有高血压病史，否认糖尿病史，否认手术、外伤、输血、中毒史。家族中母亲有乳腺癌病史，父亲早亡，具体原因不详。兄弟姐妹四人皆体健。否认药物、食物过敏史。

查体：浅表淋巴结未及肿大，左侧颊部红肿，未及明显肿大淋巴结。咽红，口腔内尚干净，无附着物，黏膜充血明显，无溃疡。两肺未及干湿啰音，腹平软，包块未及。

1996年1月3日初诊：患者左上腭未分化癌术后近3年，癌肿广泛浸润腭腺，未作放疗，行化疗5次，体力一直未复。近一周来病灶处明显红肿疼痛，心情焦虑，恐肿瘤复发，纳尚调，小便灼热，苔薄，脉微数。证属正气未复，余邪羁扰，先清渗之。

处方：连翘15克，银花15克，黄柏10克，七叶一枝花15克，白花蛇舌草15克，半边莲15克，延胡索15克，白芍20克，生甘草6克，知母10克，蒲公英30克，焦山栀10克，薏苡仁（包）60克。

上方适时调以夏枯草、苦丁茶、生牡蛎等，其中薏苡仁为每天早上煮粥食，以代早餐。服药3个月，体温不高，体力增加，左侧颊部红肿疼痛明显消退，小便已恢复正常，遂辍药。

同年10月30日，患者再次因为左颈部淋巴结肿大行“左颈部淋巴结清扫术”，术中于左颌下见2枚肿大淋巴结，大小约1.5cm×2cm。术后病理诊断：左颈部淋巴结转移性未分化癌。建议到肿瘤医院放疗。

1997年5月13日诊：左上腭未分化癌术后近3年，癌肿广泛浸润腭腺，未作放疗，行化疗5次，出现淋巴结转移癌，再手术，放疗后3个月。刻诊：左侧颈部红肿疼痛，切口愈合尚可。自谓抽涕可见血丝，左耳阻塞感，舌黯苔薄，脉涩。治以扶正祛邪，养阴清热。

处方：焦山栀10克，连翘15克，黄柏10克，蔓荆子10克，银花15克，白茅根15克，党参30克，茯苓30克，猫人参40克，香茶菜20克，黄芪30克，猪苓20克，仙鹤草30克，铁皮石斛（包）10克，代赭石10克，五味子10克，红枣30克，薏苡仁（包）60克。

上方铁皮石斛煎汤代茶饮。守方4月余，患者左耳听力恢复，阻塞感消失，红肿疼痛明显减退。1997年8月13日复查肿瘤标志物，均在参考范围之内。

1999年8月25日诊：左上腭未分化癌术后，再发，手术后放疗，迄今近4年。现病情稳定，唯时感潮热心烦，夜寐不实，胃纳展，二便调，舌淡苔薄，脉濡。治以扶正为主，益气养阴，并祛余邪。

处方：炙甘草20克，淮小麦30克，红枣30克，百合30克，生地黄15克，焦枣仁15克，怀牛膝10克，豨莶草15克，党参30克，黄芪30克，女贞子20克，佛手片15克，薏苡仁（包）60克。

另予西黄丸10盒，每次一瓶，一天两次。

上方予铁皮石斛、茯苓、枸杞子等随症消息，历时月余，患者诸症好瘥。

2000年4月26日诊：近日作常规体检，B超提示：左侧腮腺体回声。自觉无痛痒，右侧颌下淋巴结肿大，怀疑转移灶，白细胞亦下降，3.1×109/L，胃纳展，寐不安，舌淡苔薄，脉濡。治以扶正祛邪。

处方：太子参30克，川朴10克，姜半夏10克，黄芩10克，黄连4克，干姜6克，炙甘草10克，淮小麦40克，红枣30克，夜交藤30克，合欢皮10克，焦枣仁15克，苦丁茶10克，沉香曲10克，连翘10克，薏苡仁（包）60克。

上方治疗1月后，诸病未见明显好转。患者心下不安，遂建议手术活检。2000年5月23日在局麻下行左侧淋巴结活检术，病理报告为：（左颈部）淋巴结反应性增生，未见癌转移灶。CT发现肺部有阴影，建议密切观察。患者遂安心吃中药治疗。

2000年8月30日诊：肺部CT提示右肺中叶0.8cm×1.0cm结节，疑为转移灶。一周前曾有腹泻，身热，苔薄，脉濡，宜和理并益气血。

处方：党参20克，黄芪20克，猪苓30克，茯苓30克，女贞子15克，枸杞子20克，鱼腥草20克，夏枯草15克，连翘10克，冬瓜子30克，苦丁茶10克，白英15克，龙葵15克，红枣30克，薏苡仁（包）60克。

上方以仙鹤草、川贝等对症处理，猫人参、白花蛇舌草、绞股蓝等抗癌治疗至今。患者间有咳嗽，偶有鼻血，但病情一直稳定，已历10余年。2008年3月复查：肿瘤指标、生化检查无殊，肺部CT提示结节存在，与前片比较无变化。

【评析】

口腔癌是一种常见的黏膜上皮性肿瘤，约占全身恶性肿瘤的3.5%，是头颈部常见的恶性肿瘤，其发病率居头颈部肿瘤的第2位。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如印度、斯里兰卡、菲律宾和巴西等地，口腔癌的发病率可以达到全身肿瘤发病率的25%左右。近年来，在我国、日本、美国、德国等地区，口腔癌的发病率有逐年增高和年轻化的趋势。尽管近50年来肿瘤诊断和治疗技术取得了显著的进步，但是口腔癌患者的生存率并没有明显的提高，而一些病人在经最初治疗的几年后，又容易复发。

口腔癌包括腭癌、舌癌、牙龈癌、颊癌等，我国南方口腔癌以舌癌多见。目前口腔癌总的5年生存率约为50%，大多数中晚期口腔癌患者预后不良。T1、T2期的患者预后良好，5年生存率在60%以上。目前，我国口腔癌综合治疗5年生存率最高达65%。累及颅底的晚期口腔癌患者3、5、10年生存率分别为48.4%、35.4%、20.0%。这标志着我国口腔癌的治疗已达到并保持国际领先水平。

腭癌又分为硬腭癌和软腭癌。硬腭癌以手术治疗为首选。当病变仅限于黏膜，而未累及骨结构或发生区域淋巴结转移时，放射治疗可局部控制，患者长期生存。软腭癌较少见，属于口咽癌范畴，易向邻近器官侵犯。软腭淋巴引流丰富，易发生双颈淋巴结转移，其手术切除范围大，局部修复和重建困难，常影响术后语音功能的恢复，一般以放射治疗或放射治疗与手术的综合治疗为主。

口腔癌的复发和转移与年龄有一定的关系。有学者在临床上对口腔癌患者规范化治疗后发现，年轻的患者较年长者易复发、易转移。患者越年轻，复发转移率越高。对于这部分患者，尤其需要加强术后随访。软腭癌放疗失败的主要原因为局部复发，提高局部控制率便可提高长期生存率。根据近年来的文献报道，影响软腭癌长期生存和局部控制率的因素可能为性别、病理类型、原发灶的期别、颈部淋巴结转移及治疗终了时肿瘤有无残留。

中医学对口腔癌（包括腭癌）早有认识。本病可归属于“舌疳”　“舌菌”、“上腭痛”等范畴。《医宗金鉴》谓：“舌疳，其症最恶，初如豆，次如菌，头大蒂小，又名舌菌……失于调治，以致焮肿，突如泛莲，或有状如鸡冠，舌体短缩，不能伸舒，妨碍饮食言语，时涌臭泛……久延及项颌，肿如结核，坚硬而痛，皮色如常……因舌不能转动，逆送饮食，故每食不能充足，致胃中空虚，再症情增重，日渐衰败。”

腭癌类似于中医“上腭痛”。《医宗金鉴》曰：“此症又名悬痛，生于口中上腭，形若紫葡萄，舌难伸缩，口难开合。”中医认为，口腔多与心、脾、胃功能失调有关。心、脾、胃经脉均与口腔相联系。心经有热，心火上炎，热极生疮；心血不运，瘀血内停；脾胃失职，痰湿内生。故中医治疗本病偏重心、脾、胃。前人将此病归为心胃火炽，热毒瘀结，治当泻心解毒，祛瘀散结，以导赤散合黄连解毒汤为主，药用生甘草、木通、竹叶、黄芩、黄连、生地黄、天葵子、山豆根、山栀子、女贞子、山慈菇、旱莲草、守宫等，配合六神丸治之。

何老对此证的认识，归根到底还是正气不足，邪毒侵扰。腭癌患者总的表现为抑制的、低下的免疫无能状态。免疫抑制是包括腭癌在内的口腔癌发生发展的条件。放射治疗对机体的免疫功能影响极大，设法维持和调整患者的免疫功能至正常状态，是最有价值、最具有普遍意义的治疗模式。何老坚持用党参、黄芪、女贞子等扶正之品益气养阴，健脾升阳，培补正气。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党参、黄芪、女贞子的水提物和活性成分可消除肿瘤患者过量的抑制淋巴细胞T3活性，从而使正常免疫功能得到恢复。同时还能激活巨噬细胞的活性，促进和保护造血功能，诱导细胞凋亡，促进胃肠正常蠕动。尤其是在放疗后，对心血管、胃肠、骨髓造血系统均有一定保护作用，使治疗计划容易完成。

在坚持正虚邪客的基础之上，何老也强调辨证分型而治。口腔癌心火上炎型，症见心烦口渴，口舌生疮，糜烂，疼痛，尿少短赤，舌尖红苔黄，脉数等，采用清热泻火法，常用的中药主要有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猫人参、山豆根、野菊花、夏枯草、鲜生地、生甘草、生薏仁等；肝胆郁热型，症见烦躁易怒，口苦发臭，舌侧缘生疮，糜烂，溃疡，疼痛，甚则影响谈话与进食，肝区时有灼热、隐痛，舌质红，舌侧缘可见糜烂或溃疡，苔黄，脉弦数，治宜清泻肝胆，解毒消肿，常用中药有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猫人参、猫爪草、蒲公英、龙胆草、青陈皮、柴胡、银花、白茅根、野菊花等；胃火炽盛型，症见胃痛，灼热感，口渴口臭，舌烂眼肿，舌质红，苔黄燥，脉弦数，则宜清胃泻火，常用中药有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猫人参、丹皮、当归、丹参、蒲公英、生地黄、夏枯草、山豆根、炙甘草等。如属放化疗后，则根据不同证型，分别采用清热解毒、滋补肝肾、健脾和胃、清补或温补气血、生津润燥、扶正抗癌等，不一一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