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的“皇家COSPLAY”

周 乾

（《科技日报》2023年4月13日第8版刊载）

紫禁城是明清帝王执政和生活的场所，包含了极为丰富的文化，COSPLAY即为其中之一。“COSPLAY”指“扮装表演”行为，即通过服装、饰品等方式，来模仿动漫、游戏、电影里的人物。尽管COSPLAY在我国当下比较流行，然而早在清代紫禁城里，就有帝王进行角色扮演的活动。其中，最具有特色的COSPLAY，当属雍正帝（胤禛）的“西装”造型。

故宫藏《胤禛行乐图册·刺虎页》（图1），绘制了雍正帝着西装刺虎的场景。画面中，雍正帝头戴卷曲假发，颈系白色领巾，上身外穿绿色鸠斯特科尔（justaucorps）长衣、内着华丽西洋纹饰的维斯特（vest）背心，腰间系绿色绸带，下身着带浅红纹饰的克尤罗特（culotte）白色半截裤，裤口处用蓝色长筒紧身袜包裹，脚穿中式黑色白底靴。他立于山坡上，身体前倾，手持三叉戟，欲做刺虎状，充满了威武霸气的神情。从整体造型来看，雍正帝俨然一幅欧洲人的装束。

图1  《胤禛行乐图册·刺虎页》（局部）

故宫藏另一幅肖像画《雍正洋装像》（图2），为雍正弟弟允禧所作。画像中雍正帝的穿戴，与《胤禛行乐图册·刺虎页》相差无几。分析认为，雍正帝“COSPLAY”欧式服饰造型，与当时西方服饰风格的影响密不可分。据《雍正三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雍正三年，1725）九月初四日，据圆明园来帖，内称总管太监张起麟传旨：将郎士宁画的老虎取来朕看，钦此。”。这段话说明，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Giuseppe Castiglione），很可能参与了《胤禛行乐图册·刺虎页》的绘制，且时间为雍正三年前后。需要说明的是，该时期正式欧洲巴洛克艺术盛行之时。东西方文化的融合，使得这两幅画有着浓厚的巴洛克艺术特征。

图2  《雍正洋装像》

巴洛克（baroque），原意指外观有瑕疵的珍珠，后指西方的一种艺术风格。从服装角度而言，巴洛克追求奢华的装饰、流畅的线条、多变的造型等审美风格。十六世纪末到十八世纪初，这种艺术风格流行于欧洲各国。巴洛克中后期（1650-1715），受太阳王路易十四影响，法国宫廷男性服装出现了三件套组装：鸠斯特科尔外衣，维斯特背心，克尤罗特裤子。上述三件套的搭配方式，不仅对近现代男西服造型、风格均有着明显的影响，而且还成为雍正帝“COSPLAY”的服饰特征。

鸠斯特科尔外衣的主要特点为：用料为天鹅绒或织锦缎，紧身合体，收腰，无领；衣身的长度可达膝盖位置，下摆类似于裙摆，略向外翘张；口袋位置很低，产生衣服重心下移的感觉；前门襟有一排扣子，由金、银、珠宝等昂贵材料做成；扣子在着装时一般不扣，极个别时在腹部扣上一两个，类似于今天西服不扣或仅扣第一粒扣子；袖子呈喇叭状，越靠近袖口越大，在袖口处还有可翻折的袖边。

维斯特背心主要用于室内。如穿者外出或出席正式晚会时，维斯特背心须与鸠斯特科尔外衣配套使用，以示尊重。维斯特背心的主要特点为：衣身比鸠斯特科尔外衣略短，收腰，后背开衩；前门襟的做法与鸠斯特科尔外衣相同，即亦缀有一排扣子，但只扣一部分；袖子的起初做法为长袖，后演变成无袖的背心，且向现代西式背心发展。

克尤罗特裤子为半截裤，裤口位置与鸠斯特科尔外衣的下摆平齐，或略低于下摆，且裤口位置做收口处理，类似于现在的马裤。需要说明的是，在当时与克尤罗特裤匹配的袜子，为紧身长筒袜。此外，当时的人们认为紧包双腿的裤型最为优雅，因而裤子在裁剪技术方面，向紧身合体的方向努力。约在十九世纪中叶，长裤（trousers）取代了克尤罗特，成为男裤的基本形制，也是现代西裤的原型。

另雍正帝佩戴的领巾和假发，均为欧式风格。领巾的样式和系法被称为“克拉巴特（cravate）”。路易十四时期，守卫宫廷的克罗地亚士兵，其脖子上系的亚麻布带子，即为“克拉巴特”。它是当时男子服饰不可或缺的装饰品，也是现代西服领带的前身。克拉巴特的具体使用方法为：用约两米长的带子，材质为亚麻布、或薄棉布、或丝绸，围绕颈部绕两圈，再系个蝴蝶结。雍正帝头戴的假发，亦为巴洛克中后期在法国流行的妆饰。假发被烫成小卷，在头的两侧，造型夸张但不失精美，展现出帝王雍容华贵的气质。

此外，雍正帝的西装“COSPLAY”肖像画，还受到了郎世宁画风的影响。郎世宁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来华，为服务清代宫廷时间最长的外籍画家。以郎世宁为代表的西方画家，创造了以油画为本，中法为辅的中西结合新画法。在人物肖像画方面，郎世宁的画法包含了诸多的西方绘画元素：透视合理，结构准确；通过色彩的深浅、浓淡的变化，来表现五官的凸凹、高低等立体效果；通过侧面描绘，来展示人物形象；重视对服装、饰品的质感的表达等。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允禧接受过郎世宁的指导，因而《胤禛行乐图册·刺虎页》与《雍正洋装像》的“COSPLAY”风格，几乎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