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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兵|血络诊法及意义

作者简介:刘兵,医学博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青年中医学者


摘要

根据《内经》理论,从察血络之色、诊血络形态、诊治与转归、反应性诊断及特殊血络诊等5个方面,论述血络诊法的相关重要问题,分析并提出其理论意义与临床价值。提出血络诊“反应性诊断”的概念及意义;指出血络“诊而未治”的转归:奇邪入经,留而发痹;提出脉诊与血络诊是构成针灸气血辨证的基础。认为古人早期对络脉理论、皮部理论的认识及构建与血络诊法密不可分。

血络,首见于《内经》,有学者[1]考证,其指体表显现的颜色和充盈度异于周围的小血管,病理性“血脉”与此概念义同。针灸临床常见的刺络放血,即是刺破血络来治疗疾患,被认为是治疗疑难杂症[2]和顽固性病症[3-5]的重要方法之一,古埃及医学[6-7]及藏医[8]也常用此法治病。《灵枢·九针十二原》提出“审视血脉,刺之无殆”—刺络的前提是要对血脉(血络)有一个清晰的诊察(即所谓“审视”)。


1 血络诊法的内涵

1.1
察血络之色

关于血络的颜色诊察,《内经》多篇有论及,不同篇章所述内容大致相同(见表1),只是《素问·皮部论》构建了似更全面的五行五色理论模式,色与病的对应关系与中医基本色诊规律保持一致。

就《内经》对这些内容的反复表达来看,血络其色与病相关性的可信度相对较高,即有其色则有其相应病症的明确诊断。但《素问·经络论》却给出了另外一个观点:夫络脉之见也,其五色各异……阴络之色应其经,阳络之色变无常,随四时而行也。寒多则凝泣,凝泣则青黑,热多则淖泽,淖泽则黄赤,此皆常色,谓之无病。同样是络脉颜色的异常,前者诊有疾,后者断无病”—是何原因?欲解决这个困惑,首要回答的问题是:阳络是否就是血络?张介宾认为络脉之浅而在外者……是为阳络”,高士宗指出阳络在外,外浮于皮”,可见阳络即是外浮于体表的络脉,与《素问·皮部论浮络义一致;而血络是对病理状况下浮络的特殊称呼。那么阳络随四时而发生颜色的变化,为何谓之无病呢?这其实与中医诊断思维因时制宜的观念有关,一如脉诊中的春浮、夏洪、秋弦、冬沉”。


1.2
诊血络形态

对于血络形态,《内经》多是形象化描述,直观且朴素,易于理解及实际诊察,如《素问·刺腰痛》提到累累然”“结络如黍米等,《灵枢·九针十二原》言及血脉者,在腧横居,视之独澄,切之独坚”,《灵枢·血络论》指出血脉盛者,坚横以赤,上下无常处,小者如针,大者如箸”,又如明代医家张介宾对《灵枢·经脉故诸刺络脉者,必刺其结上一句中的解释为粗突倍常”,皮肤所浮现络脉的异常充盈之处,即是血络所在。由血络形态的异常,不难推测出其直接病理当为邪血所聚”,如张介宾所言此以血之所聚……若向聚已甚,虽无结络,亦必急取之以去其邪血”,张志聪所谓血气有所流积,则失其外内出入之机”。《内经》对血络中所流积之血称之为恶血”(《灵枢·五邪》)。


1.3
 诊治与转归

《内经》对血络的初始态度往往是诊、治合一的,并强调需使血络中的恶血”“尽出之,如其载曰:血脉盛者……即而泻之万全也”(《灵枢·血络论》),视其血络,尽出其血”(《灵枢·寿夭刚柔》),审候见之在孙络盛坚而血者皆取之”(《素问·疟论》),皮部有血络者尽取之”(《素问·缪刺论》)等。《内经》还提出血络诊而未治的两个转归,颇值得思考:①奇邪入经。即认为若血络中邪血不出,易入于经脉中,导致他疾。如《素问·调经论》说:视其血络,刺出其血,无令恶血得入于经,以成其疾。”《素问·离合真邪论》言:邪去络入于经也,舍于血脉之中……”②留而发痹。即《灵枢·经脉》提出的诸刺络脉者,必刺其结上,甚血者虽无结,急取之以泻其邪而出其血,留之发为痹也”。但有意思的是,《内经》对发而又见血络的情况,仍建议刺血,如《灵枢·寿夭刚柔》说:久痹不去身者,视其血络,尽出其血。总之,见血络,必刺之。


1.4
 反应性诊断

反应性诊断,是在刺血络后观察出血状况及身体反应,以进一步深入分析患者病机或体质,并得出辨证结论,这是一种反推式的诊断方法,是《内经》诊断理论中极具特色的内容,现代文献中却少有就此问题的探讨。《灵枢·血络论》中原文描述见表2。

由表2不难看出,刺血络后不同反应对应患者机体的不同状态,根据这些诊断结论进而后续调理是必要且可行的,这比见血络而知“邪血所聚”的初级诊断要高深许多,是血络诊法理论内容的延伸与提升。


1.5
  特殊血络诊

这里所关注的主要是眼睛血络的特殊诊法,《内经》有两篇论及,分别从所病经脉及判断死生角度述之。《灵枢·论疾诊尺》曰:“诊目痛,赤脉从上下者,太阳病;从下上者,阳明病;从外走内者,少阳病。”《灵枢·寒热》载:鼠瘘“反其目视之,其中有赤脉,上下贯瞳子,见一脉,一岁死;见一脉半,一岁半死……见赤脉不下贯瞳子,可治也”。随着后世中医眼科学的发展尤其是“五轮”“八廓”学说的提出,诊察眼睛血络细致到可辨别具体脏腑病位及病况,如《证治准绳·杂病》谓:“五轮……凡病发则有形色丝络显见,而可验内之何脏腑受病也”,《审视瑶函·勿以八廓为无用论》卷二言:“轮以通部形色为证,而廓惟以轮上血脉丝络为凭。或粗细连断,或乱直赤紫,起于何位,侵犯何部,以辨何脏何腑之受病,浅深轻重,血气虚实,衰旺邪正之不同,察其自病传病,经络之生克逆顺而调治之耳”。


2 理论与临床意义

2.1
  理论意义

作为传统医学中相对独立的一门学问,针灸医学拥有其自身特色理论体系已为业界所共识。但就对当前所知针灸理论框架结构的考量来看,其诊断理论的探索明显不足,甚至整块缺失。针灸特色诊法理论内容其实颇为丰富,如特色脉诊、血络诊法、穴位诊断、标本根结诊察、身形诊察、经脉按诊、经脉病候问诊等。其中,脉诊显然是主要用以辨气(据“脉中气动”辨阴阳、辨脏腑、辨经脉、辨部位),而血络诊则以辨血为主(据“邪血所聚”辨何络、何经、何皮部所病),二者互补,构成针灸气血辨证的基础,也是针灸特色诊法理论的核心。


按医学理论的一般体系构成来说,血络诊法是针灸刺络理论之动态结构的先行要素,它深刻地影响着刺络理论中的刺法部分和治疗部分(见图1)。对于前者,涉及“如何刺”的问题,《灵枢·经脉》指出“诸刺络脉者,必刺其结上”,“结上”即是对血络形态的判断,而“必刺其结上”则是刺法的操作要领;对于后者,一则使“恶血尽出”,再则需“后视其受病之经灸刺之”(《医学纲目·头风痛》卷十五),显然,刺法和治疗有着操作与治则上的不同,将其区分开来,有利于针灸诊疗流程与理论的规范。


古人早期对络脉理论、皮部理论的认识与构建,与其对血络的诊察密不可分,血络即是浮现于体表皮部(谓之“浮络”“阳络”)的病理性络脉。如《灵枢·经脉》论络脉与血络诊察(形态与颜色)的微妙关系:“诸脉之浮而常见者,皆络脉也……诸络脉皆不能经大节之间,必行绝道而出入,复合于皮中,其会皆见于外,故诸刺络脉者,必刺其结上……凡诊络脉,脉色青则寒且痛,赤则有热……”基于古人对血络的直观、朴素观察,可以推测络脉“皆不能经大节之间”“复合于皮中”等循行特点。又如《灵枢·刺节真邪》提出“横络”一词:“一经上实下虚而不通者,此必有横络盛加于大经,令之不通,视而泻之,此所谓解结也。”为络脉“支而横者为络”(《灵枢·脉度》)的内涵提供病理表现的佐证,并将络脉与经脉区分开来。《素问·皮部论》论六经皮部时曰:“欲知皮部,以经脉为纪,诸经皆然……阳明之阳……视其部中有浮络者,皆阳明之络也,其色多青则痛……络盛则入客于经……”这是以经“纪”皮部、以皮部“纪”浮络,将“经脉-皮部-浮络”划归统一区域(共12个区)的方法。同时,浮络因其易于审察,反过来成为探索和分析皮部及经脉的先行要素。


2.2
   临床价值

《内经》对病理性络脉的认识是建立在古代诊察方法基础上的实际结果,有很强的实践性[9],《内经》以“审”(《灵枢·九针十二原》“审视血脉”)“视”(《素问·皮部论》“视其部中有浮络者”)“相”(《灵枢·血络论》“相之奈何”)“索”(《素问·三部九候论》“索其结络脉”)等用字来表达血络诊察,即可见一斑。由前文所述可知,及时并仔细诊察血络,且将“恶血”除之,有利于防止他病(“奇邪入经”或“留而发痹”)产生,具有提早诊断意义,甚至有针灸“治未病”的价值。另外,对于某些疾患,若不将血络诊察出并刺络放血,而仅是穴位针刺,往往疗效不佳,尤其是对临床多次针刺无效者,更应考虑血络诊疗。如高树中教授治疗经前期头痛患者,初用头维针刺,无效;后在头维处刺血络出血(高师所辨:经期头痛,在血不在气,在血者当刺血,在气者才调气),当即痛止[10]。


血络诊法除诊为体内有“邪血所聚”之外,对具体疾病的判断也有着积极的意义,特定部位的血络可以直接判别相关病证情况,如《灵枢·经脉》论及鱼际处血络与胃的关联:“胃中寒,手鱼之络多青矣;胃中有热,鱼际络赤,其鱼黑者,留久痹也;其有赤有黑有青者,寒热气也。”《灵枢·水胀》举证腹部血络与鼓胀的关系,并指导临床治疗:“鼓胀何如?……腹胀身皆大,大与肤胀等也,色苍黄,腹筋起,此其候也……先泻其胀之血络,后调其经,刺去其血络也。”有医者[11]根据临床观察发现:痛证病人异常血络出现的部位基本固定,且有一定规律性,即循经性,如腰痛患者多在腰骶部及委中、委阳附近有血络出现,偏头痛患者血络常出现在太阳、丝竹空附近及耳背。


临床根据血络位置的不同,辨别所在皮部,及所属经脉(循行),便可系统调治患者身体。如明代医家楼英撰述:“尝治一老妇人头痛,久岁不已,因视其手足有血络,皆紫黑,遂用三棱针尽刺出其血,如墨汁者数盏,后视其受病之经灸刺之,而得全愈。即经所谓大痹为恶,及头痛,久痹不去身,视其血络,尽出其血是也。”(《医学纲目·头风痛》卷十五)楼氏所言“视其受病之经灸刺之”即是指出血络诊法的治疗意义绝非仅是刺血络出血,而是根据血络所在经脉还需进一步针灸治疗(循经取穴后,或针或灸)。又,据前文已知,若进一步观察刺血络后患者的反应,还可全面审查患者整体身体状态、病机、体质等。总之,血络诊法在临床中具有实际的积极意义,我们当前对它的了解与应用还多流于表浅,值得进一步研究与临床实践。

3 小结

综上所述,血络诊法既具有丰富而深刻的内涵,又具有独特而深远的理论意义及临床价值。其不仅可以作为针灸临床乃至中医各科临床的诊察指导与应用参考,在针灸理论体系中亦应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同时,研究针灸理论及其临床启示,不能囿于既有理论框架和当前临床现象的约束,而是要深入理论产生的源头,尽量科学、客观还原理论建立的本真涵义,挖掘其临床价值,如是,才能为针灸理论及学科的发展做出哪怕丝微的推动。

[1]赵京生.针灸学基本概念术语通典[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4:1387,1392.[2]郑良希,谢克庆,谢克蓉,等.刺络治病在临床疑难杂症中的运用[J].四川中医,1997(7):53-54.

[3]张静莎,陈波,郭义,等.浅论刺血疗法的补泻[J].中国针灸,2012,32(4):357.[4]曹文忠,赵辉,张志国,等.针刺合“三重法”治疗顽固性面瘫199例[J].中国针灸,2012,32(4):339-340.

[5]张副兴,管斯琪,胡军旗,等.从瘀论治顽固性失眠[J].中医学报,2015,30(2):281-283.

[6]朱兵.系统针灸学—复兴体表医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5:12-13.

7]王芬,罗汀,郭义,等.40年刺络放血疗法的临床应用概况[C].天津:全国首届刺络放血学术交流会论文汇编,2003.

8]宇妥·元丹衮波.医学四续[M].毛继祖译注.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316319.

9]张建斌,王玲玲.对《内经》中病理性络脉的分析[J].江苏中医,2001,22(10):43-45.

[10]高树中.一针疗法—灵枢诠用(修订版)[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7;38-39.[11]黄月莲.诊察血络及刺络放血法在痛症中的应用[J].针灸临床杂志,2000,16(12):16-17.


本文原载于《中国针灸》2016年9月第36卷第9期,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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